程澍点点头:“是醒了一会儿,不过他完全不记得高考之后的事情。后来打了针止痛,又睡下了,医生说他还在恢复期,不过这次应该不会再昏迷了。”
初见月松了口气,低声道:“醒了就好,我们刚拍完一场重头戏,一听见消息就马上赶过来了。”
距离游稚受伤已经过去一个星期,这段时间里他们虽然各忙各的,但每天都会互通消息,无论是病情进展、案件处理,还是剧组安排,全都保持着即时同步。
符律这次过来,也是打算趁着队员们都在,向他们总结一下各方进展。
事故发生当天,现场有多段视频流出,目击者众多,再加上天网系统,警方很快便锁定嫌疑人,并在晚间成功逮捕。
因为社会反响巨大,他们在三天内完成了初步调查并移交检方,目前案件已经正式立案进入司法程序,预计将在下周进行一审庭审。
公司方面则在事发第一时间便发布声明,表示将依法追究肇事者全部法律责任,同时配合警方调查,已申请对嫌疑人发出限制接近令及民事索赔诉讼。粉丝后援会也主动介入管理舆论,协助整理素材,迅速澄清现场情况。
网络舆情方面,#游稚受伤#、#私生犯法#、#国民弟弟受重伤#、#国民弟弟昏迷七日仍未醒#、#保护艺人安全刻不容缓#等话题连续多日占据热搜榜前列,引发全国范围的关注。
主流媒体与公众舆论一致站在艺人方,各界声援声量极高,已有大量艺人、导演、编剧等业内人士发声呼吁加强艺人安全保护措施,号召粉丝理智追星,抵制私生行为。
虽然仍有少部分自媒体借机挑起争议,比如质疑现场安保不足、质疑公司粉丝管理失职等等,但整体声量较小,大多数被迅速澄清和处理。达珐法务部也已对恶意造谣账号发出律师函,持续进行依法维权处理。
至于BoomSky这几个月最重要的工作,《浮世青云录》的拍摄原计划在八月下旬正式启动,合约早在游稚高考结束后便已完成签订,制作进度无法无限期推迟。
事故发生后,公司和剧组立即召开紧急会议,确认游稚短期内无法参与拍摄,只能紧急调整进度安排。
剧组决定,优先拍摄不涉及游稚出演的片段,由初见月与初照人承担主线推进,配角群像部分同步开工,最大限度地保留整体进度。
为避免可能出现的换角或大规模推迟带来的违约风险,公司也第一时间与投资方、播出平台沟通,取得了谅解与支持。
符律洋洋洒洒说了快半个小时,直说得口干舌燥,众人这才走回病床旁。
程澍低头看着游稚的睡颜,担忧与紧张感丝毫未褪。
符律拍拍他的肩,轻声道:“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你已经做得够多了,接下来交给医生和护士。这段时间,你辛苦了。不过我必须提醒你,是时候休息了。你也不想等宝宝明天醒来后,还哭着喊着要照顾你吧?”
程澍咬了咬牙,最终只能点了点头。
助理递上一份盒饭,示意程澍吃点东西。符律也将手中的包甩到一旁,斜着眼瞪他:“那群老头子要是看见你现在这副模样,估计能把我活吞了!也不知道你中了哪门子邪……老大,大家都很关心宝宝。哎……”
她顿了顿,留了点时间给自己回忆这几年与游稚相处的点点滴滴,“他……虽然看起来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的,但我从四年前第一次见到他,就知道,他其实很孤独。”
她叹了口气,眼中也带着掩不住的疲惫。等待游稚苏醒的这段日子里,她和所有人一样,整天都患得患失的,手机一响就很紧张,生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手机一直不响也很难受,因为这代表着游稚还在昏迷中。而长时间昏迷的后果……每次想到这里,她都忍不住冒冷汗。
虽然游稚总以为自己的心思藏得很好,但真正了解他的人都清楚,他就像一个红毛丹——表面上满是细密的刺,冷淡、疏离,似乎拒人于千里之外。但那层带刺的外壳,不过是他柔软又脆弱的保护套。
他总装作不想与人过多纠缠,习惯在关系亲密之前,先拉开一段距离,仿佛随时准备抽身。
可一旦有人不在意他的冷漠,一次次靠近后,他又总是很快就心软了,比谁都认真地回应对方的好意。
符律、程澍、初见月、初照人,以及几个跟了他很久的助理们——都早已看穿了这一点。
这个孩子,嘴上冷淡,眼神躲闪,总是一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开朗模样,但心里却比谁都期待着能赢得别人真心的靠近。
符律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程澍的神色。这段时间里,她总觉得程澍对游稚的态度不太对劲。
虽然名义上游稚是为了保护程澍才受伤的,但程澍的反应,远远超出了对“救命恩人”的感激。尤其是事故后,游稚第一次从昏迷中短暂苏醒时,程澍的神情,简直像是人格崩坏了一样,仿佛他生命的意义也一并被剥夺了。
那种表情,分明就像电视剧里,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失忆,却无能为力时的模样。
符律有点焦虑地咬了咬手指,心想下周一定要找个时间去庙里捐点功德烧点香——还好游稚醒过来了,不然还不知道程澍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
如果他真的疯到越界……符律不敢再往下想了,BoomSky的业绩可是直接关系到她的月供和好不容易有起色的生活!
她暗暗决定,等游稚完全康复以后,要赶紧找个机会探探这俩小子的口风,她绝对不允许任何会影响她发家致富的不利因素在她眼皮子底下偷偷发酵!
想到这里,她又后怕地想起事故发生时的多角度监控画面,那场景至今让人心有余悸。
那时游稚和程澍刚拍完一支宣传短片,正由工作人员带着从侧门低调离开。因为行程没有公开,所以当时没有专门安排安保全程护送。
谁也没有料到,一群私生粉不知从哪里搞到了他们的这次秘密行程,早已守在外面多时,见二人有说有笑地从侧门出来,正准备上车时,赶紧一股脑全都涌了上去。混乱之中,有人猛地朝他们扑了过来。
最先察觉到异样的是程澍,他本能地想挡在游稚前面,还没来得及闪身,就被一股力量猛地推回了车内——
是游稚。
他的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半分犹豫。他几乎是用尽全力,将程澍按进了副驾驶位,顺势关上车门。
然后,游稚还没站稳,准备钻进后座里,就被外头蜂拥而至的私生饭扯住了手臂,硬生生拖拽了下来。
车身剧烈晃动,程澍扑到车窗边,想打开车门,可门已经被一群私生饭压住,只能眼睁睁看着游稚被拽倒在地,后脑狠狠撞上了坚硬的水泥路面。
那一声沉闷的撞击,仿佛直接敲碎了程澍的心脏。
游稚躺在地上,眼神迷茫地望着程澍这边,似乎还想挣扎着起身,可手指只是微微动了动,便失去了意识。
程澍在警局复盘的时候,也满头冷汗地呢喃——
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我先上车……
倒下的人,大概就是我自己了。
对于当天的细节,程澍只记得他当时发出一声怒吼,最终猛地用力推开了车门,也不记得堵在车门上的私生饭怎么样了,下车后又将同样处于失神状态的私生饭们推得往外踉跄了几步。他这才得以下车,双腿打结似的往前跑,抱起游稚,不停叫“宝宝”,可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后来的事,他不记得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再回过神来时,人已经在医院了。
这些片段被粉丝和博主们整理成梳理视频,于事故发生当天便发在了网上。虽然录像中没有声音,但看到那一幕时,所有人都仿佛能在脑海中听见那一声震响。
直到现在,符律仍然忍不住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心口。
不是因为担心违约造成的巨额赔偿,也不是因为这周高强度工作的压力。
而是真心害怕,那个被她一手挖掘、一路护着成长的小孩,会就此倒下,再也不能站起来。
如果不是当初她在咖啡馆里死缠烂打,恐怕以游稚的长相,早已能为自己谋得一份安稳且滋润的人生,而不必承受这些不该属于他的危险与苦痛。
符律看了眼程澍略显消瘦的脸,又劝了一句:“你先回去好好睡一觉吧,哪怕回去洗个澡也行。这几天你根本没怎么合眼,说句实话,你现在身上臭得很!你想留下来明天继续熏着宝宝吗?我看他就是被你熏晕的!”
初家双子嘴角微微抽搐,虽然他们进来时也明显闻到一股怪味,但很默契地选择不去打击程澍本就濒临崩溃的心态。
程澍下意识闻了闻自己身上,这几天过得浑浑噩噩,确实有日子没收拾自己了。正想说点什么缓解尴尬,符律已经轻轻按了按他胳膊,语气放软:“医生说他应该会直接睡到明天,趁这点时间你不歇一下,等他真的醒了,你又怎么继续照顾他?”
说完,她看向门口,“要不这样,我去找医生过来,你再听听他们的建议。”
她转身离开后,不过几分钟,提出要鼻饲的女医生便走了进来,带着电子平板和病例。
“小游目前的状况基本稳定。”她一边翻阅记录,一边简要解释,“中午他清醒后突然出现剧烈头痛和短暂性认知错乱,是典型的颅脑轻型损伤后期反应。我们给他用了低剂量的静脉止痛药,主要是为了缓解突发性头痛和颅压不稳。这种药物成分安全,不会干扰他的意识恢复。”
她顿了顿,先回答了大家最关心的问题:“如果他的情况维持在现在的状态,下一次自主清醒应该会是在24小时内,大脑需要一点时间重新整理记忆和神经信号。”
接着,她看了看在场几人,补充道:“目前他的淤血没有进一步扩散,血肿边缘也开始有吸收迹象,这是恢复过程中的正常反应。接下来我们会继续观察三到五天,重点监测是否有迟发性脑水肿或神经反应障碍。”
“如果恢复顺利,大约一周后可以考虑转入普通病房,做进一步康复治疗。不过期间必须绝对静养,禁止任何剧烈情绪波动。”
初见月轻声问:“那他还能正常与人接触、和人说话吗?”
“只要意识清醒,当然可以,但每次不要超过十分钟,太累的话也会影响脑部恢复。”女医生答得很细,“另外,我们建议恢复初期采取部分遮光,以减少感官刺激。头部剃发处也需要 避免感染,不用担心,会有专门的护士每日进行处理的。”
医生说完后看向符律:“后续我们会把所有治疗计划同步给经纪团队,便于你们统一安排。”
符律点头:“好的,谢谢你,麻烦了。”
程澍站在病床前久久不语,眼底布满血丝,指尖轻轻摩挲着游稚苍白的手背。他很清楚,自己现在这副样子根本帮不上忙。
他瘦得脸颊都凹进去了,眼神也有些涣散。他曾以为只要守在这里,游稚就能早点醒来。但现实不是神话,医生说得很清楚——恢复需要时间,尤其是脑部受创,急不得。
他低头在游稚额角落下一个极轻的吻,又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然后在众人无声的目光中转身离开。
助理早就等在外头,见他出来,赶紧把外套披到他肩上,又给他带上帽子、墨镜和口罩。程澍没说什么,只抿着唇点了点头,脚步虚浮地随着助理一同离开医院。
病房里顿时安静下来。
符律坐到床边,将游稚的被角重新掖好,轻轻理了理他额前的碎发。她神情温柔,但眼里也写着连日未眠的疲惫。
“宝宝,别让我们太担心,早点回来。”她低声呢喃,语气像是唠叨,也像是在替程澍交代他不想当着所有人说出的话。
初见月和初照人一个坐在沙发上,一个靠着墙,气氛难得地轻松下来。
没过多久,护工推门走了进来,是医院轮班护士安排的夜间照护。她动作轻柔、穿着整洁,看得出训练有素。
“我来接晚上的班。”她朝屋里几人点头示意,然后熟练地在床头安放好夜用护理用品。
其实她们早就来过很多次,只是程澍在的时候,从来不让别人靠近病床半步。脸他亲手擦,衣服他亲手换,肌肉按摩也是他来,大家看在眼里,都不忍心劝他。
现在他终于回去休息了,病房也才终于恢复一点治疗时该有的专业节奏。
符律等护工完成所有护理工作后,起身理了理衣摆,对初家双子使了个眼色。几人默契地没再多打扰,轻手轻脚地收拾东西离开。
房门轻轻关上,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