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音重踏。”
星体游魂猛然抬脚,随着上古巨神的动作轰然踏下,大地震颤,沉闷的冲击波席卷全场,赫莱尔的耳朵嗡鸣作响,几乎瞬间失去了平衡。幸好西奥多眼疾手快,揽住他的腰身,展翅腾空,才勉强避开冲击。
赫莱尔抹了抹额角的冷汗,压低声音说道:“这具身体受到法则约束,但上古巨神明显没有。”他露出一丝轻佻的笑,“要不听听看他想做什么,然后再决定回不回去?”
西奥多微微颔首,目光谨慎地注视着下方。
上古巨神宛如兴致盎然的孩童,手掌缓缓张开,三颗光球在他掌心翻腾跳跃,黑夜与白昼交替变幻,地面渗出水雾,如细雨般飘洒天空。赫莱尔与西奥多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清了清嗓子,大胆问道:“那什么,上古巨神,你到底想做什么?”
“神意岂容尔等凡人窥探?”上古巨神声音冷漠,俯视着他们,“逃吧,趁着我将光之法则回收之前。”
远处接连传来剧烈的轰鸣声,巴拉那、瘟疫法师各自拖着一名身影缓步走回校场。
赫莱尔眯起眼睛,凝神望去,只见一个头骨狭长、生有弯曲尖角的紫色生物,以及一个全身灰褐色、嘴部咧开至耳后的类人生物,一同落在巨神身侧。
与此同时,校场之外尘烟四起,赫莱尔心中隐隐不安。他注意到,王城中的那棵神域之树竟一路蔓延至石堂城,树根扭曲生长,包裹住地上残缺的尸体,将其卷入枝桠间,化作一个个巨大的茧,随即舒展开来,绽放出洁白的花朵。
“都到齐了?”
上古巨神的声音悠然响起,他缓缓回头,目光落在瘟疫法师带来的陈身上,语气毫无波澜:“那孩子还活着吗?”
瘟疫法师懒懒地敲了敲地面,用法杖戳了戳陈的身体,嘴角勾起一抹嘲讽:“还活着,不过离死也不远了。”
“很好,那就开始吧。”上古巨神淡淡道。
赫莱尔心中警铃大作。
之前瘟疫法师曾提及,他们还有两个帮手正在对付风暴烈酒、福勒斯特和卡洛克。如今,这两人却站在校场之上,面露疲态。
那么——
“元素使他们呢?”赫莱尔大声质问,“你们谁是依……依什么来着?”
紫色生物冷哼一声,声音低沉:“依什卡菲尔,乐意效劳。”
“那跟你交手的那两人呢?”赫莱尔紧盯着他,“还有……暗黑什么来着,元素使呢?”
没有眼睛的暗惧者龇了龇牙,平整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他发出一声沙哑的嗤笑,身影骤然消失,下一刻,他已闪现至上古巨神身旁。
“时间结界。”
赫莱尔和西奥多的身体同时一僵,半透明的泡状屏障瞬间将他们笼罩。
在这片被剥离时间的空间里,赫莱尔的意识仍然清晰,但他的身体却无法动弹,鲜血在伤口处滞留,无法流淌。他们被彻底困住,而暗惧者却能自由行动。
他缓缓伸出手,指尖在虚空中划过,一柄权杖从裂隙中浮现,他高高举起,毫不犹豫地劈向赫莱尔与西奥多。
结界之内,鲜血无法流失,伤口被定格在瞬间,但当结界破碎的那一刻——
血液会瞬间喷涌而出。
“通往湮灭的路……”
暗惧者的声音低沉而幽远,“我看到了未来,可是你们不在。”
赫莱尔瞳孔微缩,试图挣脱束缚。
对于物质位面来说,这一切似乎都没有发生过,遮罩陡然消失时,赫莱尔与西奥多的身体上鲜血狂喷,数不清的伤口绽开,暗惧者用只有嘴的脸对着他们,毫无感情地说:“时间就像满是漩涡的河流,我看见了源头却没看见它奔向大海。”
上古巨神的声音响起,打断了暗惧者的吟诵。
“好了,超维视界的子民。”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若是奈文摩尔在此,你的灵魂可不一定能保住。”
暗惧者微微一滞,随即收起权杖。
与此同时,瘟疫法师、巴拉那、暗惧者、依什卡菲尔、神域之树,五方力量开始吟诵。
无声的咒语回荡在空气中,整个空间都变得扭曲而沉闷。
赫莱尔挣扎着抬头,惊骇地看到,天空被扭曲的光影割裂,一道道缝隙猛然炸开,将空间撕裂。
五个裂口的深处,无数狰狞的头颅蠕动,形态各异,扭曲怪异,完全不同于人类的构造。
它们正在苏醒,只待一声令下,便将冲破世界的屏障,撕碎这片大陆。
不知何时,城中所有藏匿的人类与动物都纷纷走出,双目无光地朝校场靠近。他们的步伐僵硬,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当第一声惊恐的尖叫划破夜空,所有人的瞳孔恢复清明,眼前的炼狱景象映入眼帘——一黑一白两具宛如神祇般的身影沉寂在战场中央,血染大地,生机尽失。
哀嚎与恸哭登时席卷整座城市,遍及大陆。然而,上古巨神只是皱起眉头,不耐地吐出两个字:“聒噪。”
瞬息之间,所有物质位面的生物都噤声,嘴唇颤抖,眼神中满是对死亡与陨灭的绝望恐惧,却无法再发出任何声音。
五大位面的裂隙开启完毕,上古巨神身周环绕着三大法则,他未吟诵任何咒语,仅是伸手微微一扯,身侧空间骤然裂开,幽暗深处是一道无尽深渊,仿佛通向虚无的尽头。
“其他位面都孕育出了优秀的子民,而你们——”上古巨神俯视着地上的人类,目光冷漠如刀锋,“却是只知道窃取与背叛的种族。今日,我将下达审判,回收光之法则。”
他低声道,语气森然。
“身为巨神的子民,你们多次抛弃信仰,转投所谓光明之神,这是对造物主的亵渎。”
他转身,看向瘟疫法师等人,目光中透着隐隐的欣赏。
“而你们,我伟大的作品们,”上古巨神微微颔首,仿佛施舍般说道,“我允许你们暂居物质位面,繁衍或传教,我不希望再看到如此弱小的族群继续腐蚀这个世界。”
“裂地沟壑。”
他伸出一指,点向人类所在的方向。
大地剧烈颤抖,一道深不可测的裂缝自他脚下蔓延开来,如同一条吞噬生命的巨兽,将数以万计的人类分割开来。
沟壑狭长无尽头,所有人惊恐地尖叫、四散逃跑,老弱病残最先被践踏在地,尸骨破碎,血肉模糊。惊慌失措的人群试图爬上更高的地方,却被更强壮的同胞无情推下,绝望的哀鸣混杂着野兽的嘶吼,天穹之下宛如一片地狱。
然而,这场杀戮远未结束。
当裂缝停止扩张的瞬间,两侧的大地剧烈倾覆,将一切活着或死去的生灵尽数吞噬,坠入无尽黑暗。
——
赫莱尔与西奥多的灵魂被泡状遮罩包裹,从□□的束缚中弹出。
下一刻,他们站在了流沙庭院中。
黑衣男子怔然睁开双眼,眼前,是白衣男子正轻轻揽着他的腰,温柔地吻着他的唇。
他们保持着这个姿势,已然过去了十八个物质位面年的时间。
“西奥多……”黑衣男子缓缓直起身,眼神中带着微微的恍惚。
所有的记忆回归,属于凡人的、属于神祇的,属于创世之初的。
他们曾经没有名字。
可他已经改不了口。
“赫莱尔。”白衣男子轻声回应。
“体验如何?”
赫莱尔沉默片刻,随即浅浅一笑,伸手捧起西奥多的脸,再次吻了上去。
他们的样貌已不再是物质位面的形态,但那份跨越时空的爱意,却未曾改变。
不知吻了多久,赫莱尔微微喘息,餍足地笑道:“如登极乐。”
他蓦然想起什么,猛地抬头。
“对了!他们还在打架!”
西奥多拂手一挥,两人身前现出校场的画面,大地开裂,无数生灵即将落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赫莱尔焦急地说道:“这孩子叛逆期太严重了!我没想到他竟然想融合七大位面,制造新的生命形式……怎么一点都不像人类小孩?玩玩泥巴和布娃娃多好啊。”
西奥多轻笑着捋了捋赫莱尔的头发,温柔地说:“拯救你的子民吧,我来做见证。”
赫莱尔点点头,自言自语地说:“光之法则在你身上,那么我这样……”他手忙脚乱地拉着西奥多,两人同时在流沙庭院消失,瞬间出现在校场上。
时间与空间已经停滞,赫莱尔终是不忍践踏自己的尸体,手一挥,两具肉体凡胎没入土壤,光之法则从土地里渗出,西奥多自觉化形,将光之法则握在手里。赫莱尔也化作倒下之前的样子,摘取上古巨神身周的混沌法则,立于指尖。
他又召唤引力,将所有坠入深渊的生灵拉出,轻轻放回大地,再用电荷之力修复裂开的土地。最后,他提起瘟疫法师等人的后颈,像抓小鸡一样把他们逐一丢回各自的位面,随手抹去裂隙。神域之树受到召唤,枝干飞速收缩,体型不断缩小,直至化作最初的那粒种子,蹦蹦跳跳地弹回精神位面。
融合了赫莱尔人格的创世神显得活泼好动,此时的他,像极了一个给儿子换尿布的新手父亲,嘴里碎碎念个不停,手上动作却无比笨拙。西奥多在一旁微笑观看,近乎透明的冰蓝色眼眸中肆意流淌着爱意,他走到赫莱尔身边,从身后轻轻抱住了他。
赫莱尔打了个响指,时间与空间继续流转。
上古巨神震惊地看着四周,在他和在场的人类眼中,瘟疫法师等人像是凭空消失,大地骤然复原,两具尸体直愣愣诈尸,人类还没来得及决定是欢呼还是尖叫,就听见上古巨神振聋发聩的怒吼:“谁——?!”
赫莱尔懒懒地斜靠在西奥多怀里,悠悠地说:“你深藏功与名的父亲。”
上古巨神怒不可遏,引力与电荷接连回归,围绕着赫莱尔与西奥多飞速旋转。
西奥多轻轻抬手,温柔的白芒从指尖射出,安宁的黑雾从赫莱尔的指尖溢出,两股力量交缠,化作一股不可抗拒的飓风,猛然冲向上古巨神。
黑白双色光流呼啸而过,位面裂隙如拉链般合拢,裂纹荡然无存。
几秒钟的沉寂后,大陆上炸开震天欢呼,劫后余生的人类相拥而泣。
赫莱尔淡淡扫了一眼空气,通往原始位面的裂隙缓缓展开。上古巨神坐在深渊之上,愤怒地咆哮:“我才是神!你们这对渎神者,我……”
赫莱尔揉了揉眉心,手指轻轻一勾,上古巨神立刻被噤声,身体如布偶一般不受控制地跪倒在悬崖之巅。
赫莱尔仰头思索片刻,眼眸中映出飞速搜索的画面,没过多久,他满意地笑了笑,轻快地说道:“去。”
下一刻,一张民妇用来洗衣服的粗糙木板突兀地出现在上古巨神膝盖之下。
“来。”
四大法则围着赫莱尔跃动不止,似乎不愿离开。
赫莱尔略带嗔意地说道:“好了,别转了。”
他随手一挥,四大法则依依不舍地钻入裂隙,彻底回归原始位面。
“罚你闭门思过。”赫莱尔笑眯眯地看着上古巨神,轻轻一挥手,“要是无聊了……就玩球吧。”
话音落下,那颗象征着法则的光球自动脱离巨神的掌心,在他周围缓缓旋转,如同孩童的玩具。
“赫莱尔!西奥多!”
风暴烈酒的声音从校场边缘传来,紧接着,一道闪电划破空气,耀眼的电光刺得众人睁不开眼,待他们恢复视线,便见完好无损的胡子大叔站在战场中央,目光疑惑地扫视四周。
“老天,发生了什么?”风暴烈酒一脸茫然地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我记得我被一个没眼睛的家伙打趴下了……”
赫莱尔嘿嘿一笑,他并未打算告诉所有人——就在时间停滞的那一刻,他出于恻隐之心,将整片战场的时间回拨至大战开始前,所有濒死或已死之人尽数痊愈,物质状态回归原点,如今他们正跟着见证一切的人伏地跪拜。
赫莱尔摆出一副憨厚的表情,挠了挠头,胡诌道:“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醒来就这样了呢。”
“赫莱尔!”
福勒斯特从人群中飞奔而出,毫无预兆地扑到赫莱尔身上,死死抱住他的脖子,声音带着些许鼻音:“太好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你们不是在和依……依什么的打架吗?”风暴烈酒皱眉问道,“你们赢了?”
“没有,我们被依……依什么的打败了。”福勒斯特一脸懊恼,随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