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像有什么击中了心脏似的，狭长的双眸微微睁大，祁隽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猜想。
一个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猜想。
季舒扬……是为了他特意赶回来的?
随后又摇摇头，或许是小区里有其他他认识的人？
浑浑噩噩地下了车，祁隽脚步虚浮、大脑混沌，远远地坠在季舒扬身后，一双眼直愣愣地盯着季舒扬的背影，眼看着他下车之后一路飞奔，只一个拐弯，黑色身影便瞬间消失在树丛掩映之后。
祁隽脚步倏地就停了下来。
这条路他异常熟悉，是他每天上学放学的必经之路，拐过前方小花坛，就是他家的单元门。
季舒扬奔跑的方向，正是他家。
祁隽不可置信地张了张嘴，季舒扬……真是为了他赶回来的！
猜想得到了证实，祁隽心中迅速涌起难以名状的激动与喜悦，像一团炙热的火焰，在胸膛中不停燃烧。双手微微颤动，祁隽缓缓向前迈了一步、两步……落地的步伐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祁隽猛地奔跑起来。
想要见到季舒扬！以最快的速度！
祁隽从未觉得南淮的冬天如此温暖，迎面吹来的冷风并不割人，相反，将他心中那些压抑的情感都吹起波澜，难以抑制的情愫从心底翻涌而出，顺着血液蔓延到指尖、到发梢，仿佛全身每个细胞都在叫嚣。
叫嚣着他对季舒扬的喜欢！
祁隽连电梯都等不及，一路顺着楼梯飞奔到自家门口，直到见到那个蹲在门口的、瘦弱的身影，他才猛地停下脚步，唤出了他日思夜想的名字。
“季舒扬！”
季舒扬蹲在门口，因为一下午的奔波，有些疲累，脑袋昏昏沉沉的。
耳边突然响起祁隽的声音时，他还有些发懵，直到听到了旁边传来的粗重喘息声，他才发现刚才真的是祁隽在喊他。
祁隽回来了！
季舒扬眼睛倏然一亮，刚才还有些失落沮丧的心情瞬间变得明朗，他赶忙起身，也顾不上收拾收拾自己的形象，掏出手机看了一眼，23点55分，幸好幸好，还来得及！
他急忙从羽绒服口袋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礼物，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看向祁隽，缓缓扬起笑容：“祁隽……”
祁隽站在原地没动，直到季舒扬转过身来，他才看清对方的脸。头发散乱，额角有细密的汗，羽绒服和西裤膝盖处都有明显的泥渍，是在洛大摔跤导致的。漂亮的眼睛里写满了疲倦，纵然他尽力在笑，但祁隽能看出来，季舒扬整个人都很疲惫。
季舒扬没戴眼镜，所以看不清祁隽的表情，见他不说话，有些忐忑自己的出现是否给他造成了不便。但是……他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
季舒扬顿了顿，暗暗给自己加了下油，然后猛地提高了音量：“生日……”
却见一道人影突然从眼前闪过，速度极快，季舒扬还没反应过来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对方身上清冽的香味顿时将他包围起来。
“快乐……”愣愣地说完最后两个字，季舒扬有些懵。
“祁隽？”他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得到的回应是对方越发收紧的拥抱。
祁隽两条胳膊像箍桶一般牢牢锁着季舒扬，恨不得将对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再不分开。
季舒扬刚才还忐忑的心情慢慢平缓下来。
头埋在祁隽的肩颈处，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对方的体温，微微翘了翘嘴角，季舒扬没有犹豫，缓缓抬手，回抱了祁隽。
那日他问宋诗，如果有一个人突然亲了你，但是你并不讨厌，却又想知道他为什么这样亲你，而且一旦想到他可能还这样亲过旁人，你就非常生气，还有些难过，是为什么？
宋诗没有立刻回他，而是看着他反问道：“季舒扬，你早恋了？”
季舒扬：“什么？”
当时季舒扬并没有立刻明白过来，于是宋诗看着他，一字一顿道：“还能因为什么，肯定是因为你喜欢她啊！”
“诶，是谁呀？我们班的女生吗？”宋诗还接着八卦了一下。
但季舒扬却听到答案的一瞬身体僵硬，瞳孔微微瑟缩，连手指也不自觉地攥紧起来。
喜欢……他喜欢祁隽？
可是，可是他们都是男生啊……
那一刻，季舒扬骤然清醒，如果祁隽是女生，他的种种反应就有合理的解释了，但因为祁隽是男生，所以他不会联想到喜欢上，也就一直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有那些想法。
但如果只考虑喜欢与否，而不考虑性别，那么季舒扬无疑是喜欢祁隽的。
他喜欢祁隽。
季舒扬闭上眼，那些困扰于心的疑问终于都有了解答。
但是，祁隽呢？如果知道朋友对他产生这样的情感，他会觉得恶心吗？季舒扬不知道。
所以，只要能接着跟祁隽做朋友，就够了。他会小心珍藏自己的喜欢，把它埋在心底。
不知过了多久，祁隽终于松开了双臂，怕季舒扬觉得他奇怪，他还特意解释道：“好久不见啊季舒扬——”
季舒扬点点头：“确实好久不见。”
随后安静下来，最初的激动过后，两个人都有些脸热，又有些尴尬，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话题。
“阿嚏——”季舒扬猛地打了个喷嚏，祁隽一惊，连忙拿钥匙开门，将人拽了进去。
手碰上季舒扬手的那一刻，只听一声闷哼，祁隽瞬间拧起眉。
开灯、关门，换鞋、将人拉到沙发上坐定，一系列的动作完毕之后，祁隽这才蹲到一旁，翻出季舒扬的手仔细看了起来。
白净修长的手此刻冻得通红，手背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可翻开手心一看，尽是擦破的伤痕，尤其手肘那里，乌青一片，格外刺眼。
祁隽默不作声地拿出药箱给季舒扬清理伤口。
季舒扬见他低垂着眉眼不说话，不知道为什么，直觉告诉他，祁隽在生气。
为什么呢？
季舒扬不解，想了想，他将沙发旁边的礼物盒子又拿过来，递到祁隽眼前：“生日礼物。”
他轻声道。
祁隽的动作一顿，喉咙开始发干。
“我等下看。”到底应了一声，直到将伤口都清理好了，才接过盒子。
打开，里面躺着一双黑色的皮质羊绒手套，手套上的标志祁隽认识，价格不菲。
他抿抿唇，看向季舒扬：“这很贵的。”
季舒扬点点头：“店员说这个特别保暖，你骑车的时候可以带，就不会冷啦。”
说着翘了翘嘴角，小梨涡又出现了。他觉得自己的礼物选得特别好，季舒扬很满意。
祁隽没说话，他低头看看手里昂贵的羊绒手套，又看看季舒扬那因为洛河的寒冷而有些生疮的手，心里极不是滋味。
“你不是有手机吗，怎么不联系我？就在门口光等着？”祁隽嗓音暗哑，如果他没有追着季舒扬一起回来，他难道要在门口等一夜？
哪知季舒扬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这个手机是周旭的备用机，他借给我用的，我没有存你的号码进去。”
家教的工资大半都用在羊绒围巾和手套上了，季舒扬囊中羞涩，还得攒一段时间才能买手机。
听到这话，祁隽心头像是压了千斤重的东西，让他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季舒扬，怎么会有你这么呆的人……
“那要是我一直没回来呢？”祁隽又问，难道他就一直等下去？
季舒扬闻言睁大了眼，似乎是有些惊讶：“我猜到你跟朋友出去玩了，所以我是打算在门口等一下，过了十二点，我放下礼物就会回家的。”
他又不傻，在门口一直等着不是缺心眼吗？
“不过……”说着，季舒扬又弯起嘴角，凑近祁隽，“还好等到你了。”
“生日快乐啊祁隽！”虽然已经过了十二点，但季舒扬还是执拗地将这句“生日快乐”说完整了。
祁隽抬头，看到的就是季舒扬圆润、明亮的双眸，漆黑的瞳仁里倒映的都是他，说话时红红的嘴唇一张一合，隐约能看到嫩粉的舌尖……
蓦地，呼吸一紧，脑海中有个声音在疯狂叫嚣：亲他！吻他！扑到他！
祁隽下意识舔了舔嘴唇，缓缓凑近过去。
但在即将靠近的那一刻，季舒扬“唰”地一下站起身子，声音急促：“我，我想洗澡，早点休息。”
季舒扬一张脸红得要滴血，天知道祁隽刚才把脸凑那么近干嘛，他差点没绷住想亲上去。
罪过罪过，他是好学生，不能早恋，更不能耍流氓。
祁隽看着季舒扬有些慌乱的背影，突然想到了什么，唇角缓缓勾了起来。
“季舒扬，你要洗澡吗？”
“嗯。”
“可是你手受伤了不方便，我们一起洗吧，我帮你搓背。”祁隽热情建议。
季舒扬闻言身子一僵，连忙拒绝：“不，不必了吧……”
哪知祁隽并没放弃这个主意，还接道：“没事，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互相搓个背，很正常。”
“是，是吗……”季舒扬无话可说了，不想让祁隽觉得自己奇怪，他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看着季舒扬通红的耳廓，祁隽笑眯眯地站起身，拍了拍季舒扬肩膀，示意他一起去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