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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稳耐风波愿始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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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将饭菜原封不动地端出来,叹着气摇摇头。

萧浩正忧愁道:“我知道他一时接受不了,可这都三日了,就这么不吃不喝也不行啊。”

“少主许是一时想岔了,不如,让若冰长老去劝劝?少主一向与她亲近。”

“若冰长老尚且病着,怎好此时劳烦她?”

“萧家主这是哪里话?”

辛乐披着厚实斗篷,脸色已红润不少,松熠还是一脸担惊受怕地扶着她。

他一意孤行,偏要留下,辛乐拗不过他。如今萧家的秘密揭开,也不需要担心他会受伤,索性便随他了。

况且,当初权宜之计,将松熠迷晕留下。听师兄的意思,他还险些着了心魔。

泊杨城下,松熠见到自己,哭得肝肠寸断的。初次见面,他也是一副气性颇大的模样,若不是见自己病得厉害,恐怕还得哄个十天半月,都未必能消气。

辛乐接过食盒:“让我小徒弟去陪小衍一会儿,同龄人之间,想必会有话题。”

萧浩正道:“好好好,这孩子不声不响地把自己关在院子里,几日以来不吃不喝,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辛乐将食盒交给松熠,嘱咐道:“小熠,你去陪他一会,能劝他吃些东西最好,如若不然,只需告诉他,我稍后便到。”

“师父照顾好自己。”

“嗯。去吧。”

寂静的小院许久无人居住,推开院门还有吱吱呀呀的声响。

松熠独自走进去,像在完成一个任务。

萧浩正行礼感激:“多谢长老。”

辛乐客气行礼道:“萧家主叫我名字便好。我答应过爷爷要照顾好他,自当说到做到,如今我做的不过分内之事,家主何必言谢。”

“不敢,萧衍承蒙长老关爱,是他的福气。”

“有一些事,辛乐心怀疑虑,不知家主可否有时间解惑?”

“萧某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萧浩正抬手道,“此处风寒,烦请长老前往房间一叙。”

管家烧水沏茶,为辛乐驱寒。

辛乐也不再拐弯抹角,单刀直入道:“我不知小衍心结在何处,不知家主是否方便告知?”

事到如今,萧浩正自然没什么不能告诉她,他将此事始末尽数说清。

辛乐道:“原来如此。刹那之间,他的世界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一时难以接受,实在情有可原。”

萧浩正震惊于辛乐的见怪不怪,不过转念一想,仙门之中匪夷所思的事情或许更多,世界之大,岂是常年居于卦垒这方寸天地可以琢磨的。

半晌无言,萧浩正道:

“对不起啊,我实在无法说服自己,牺牲他。

理智告诉我,他不算是人,面对上千族人和世间苍生,我理应放弃他。可毕竟,他真真切切地叫了我这么多年的父亲。

每当他的模样出现在我脑海中,我就下不去手。起初,我想着再拖一会儿,就一会儿,没想到绝杀阵会出问题。

当我找到答案,发现是绿洲之心,我说服自己下手,可看着他熟睡的脸庞,我的手根本止不住地颤抖。我看到他醒过来,看到我非但没有半分惧色,反而信任又亲昵地叫我爹爹……”

萧浩正仿佛被抽走全部力气,一向端正的他瘫坐在椅子上。

“我要取的不是绿洲之心,那是活人的心脏啊!我要残害的不是什么神木精灵,那是我亲手养大的孩子……”

“亲疏有别,人性如此,萧家主何必自责?”辛乐突然想到什么,“家主既然全心全意为小衍考虑,为何偏偏对他不假辞色,甚至……”

“甚至动辄打骂?这是小衍同你讲的吧?”萧浩正无奈笑道,“若是我对他真那么不好,他还会隔三差五梗着脖子和我吵?”

前些日子萧浩正责罚小衍,辛乐看见那塞满棉花的鞭子,就觉得萧浩正绝不像小衍口中一般,疾言厉色,不近人情。

她会心一笑,心里想到:原来是个颠倒黑白的毛孩子,看来世上半大孩子如出一辙,深了不是浅了不是,都不大好管。

听到辛乐的劝解和打岔,萧浩正内心的矛盾似乎减轻些,不再一副颓然之态,陷入漫长的回忆。

“他的出现就是为了从容赴死的那一刻。

一开始,我知道绿洲之心一定会牺牲,我怕自己一时心软误了大事,所以不理他。

后来,我见到他跌跌撞撞地喊我爹爹,惹人怜爱,尤其是,那双眉眼和我过世的妻子极其相似,他追着我,摔在地上,我又于心何忍啊?

慢慢地,我真的认为他就是我妻子留给我的孩子。我教他阵法、剑术,因为我想让他有更多的选择,有保护自己的能力,我想让他始终单纯、正直,永远只做一个懵懂快乐的孩子。”

萧浩正深深叹气:“只是小衍如今的状态,恐怕再也不会理我了。”

辛乐起身:“小衍何其孝顺,不过一时钻牛角尖罢了,家主一腔拳拳慈父之心,小衍会明白过来的。”

“我不指望他明白,只要他好好吃一顿饭,我可就谢天谢地了。”

辛乐笑着抱拳:“定不辱命。”

萧浩正回礼道:“那便有劳长老了。”

*

萧衍的小院很是别致,依稀可见当年布景之人的用心,置身其中,可以看见满天繁星,还有月亮东升西落的轨迹。

小院北侧建着一洼小池塘,莲池正在一池莲花下休息。院子正中摆着方形石桌和四个石椅,椅上铺着软垫,桌上尽是酒坛子,喝净的,尚未开封的,凌乱着,哀伤着。

小衍和松熠就坐在那里。

辛乐说得不错,同龄人之间果然有话题。小衍并不抵触松熠,两人反而有一搭没一搭你一言我一语地谈起来。

小衍给松熠倒了一碗酒,递给他:“大漠的酒,烈的很。”

松熠一惯被辛乐管着不许喝酒,他犹豫半晌,还是接过。

“姐姐都喝不惯这么烈的酒,你竟然喝得惯?”

松熠根本没喝过酒,不能明白他说的烈,只觉得颇为辣口,大概就是烈酒吧。

“姐姐……”松熠笑了一下,“师父说她稍后来看你,你不先吃点饭么?听说你都整整三日滴水未进了。”

“哪有。”萧衍摇摇碗里的烈酒,“这不是水么?”

“大醉伤身。”

“总好过伤心吧。再说,你这一大碗烈酒跟喝水似的进肚了,还说什么大醉伤身?”

“……你为什么伤心?”

萧衍托腮看他,忽而道:“我好羡慕你。”

松熠不明白:“羡慕我什么?”

“你有姐姐这样的师父,对你这么好,每天无忧无虑的,真幸福。”萧衍妄自菲薄道,“不像我,父亲不是我的父亲,萧家不是我的家,甚至,我连人都不算,我也不知道我现在算个什么东西,什么都是假的。”

“那确实值得好好伤心一场。”松熠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不过他这样推心置腹,作为回报,松熠也只能开诚布公,“不过我也不算无忧无虑,师父待我这样好,我却常常希望,她对我恶劣些才算好。”

松熠的“安慰”非常有效,萧衍想听八卦的欲望熊熊燃烧,决定暂时先不去伤心:“怎么讲?”

“……心如欲壑,后土难填。我分明都已享尽深恩厚爱,却又生出千般不容于世的妄念痴心,”松熠出神半晌,苦笑道,“禽兽之类也不过如此了吧。”

萧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先是震惊得无可复加。

齐鲁国尚师重道,师者如父,此等情意若是叫世人知晓,被唾骂伤风败俗、有违人伦也是不为过的。

出于教养,萧衍并未将这震惊表现得太过明显:“你这……心意,姐姐她知道么?”

松熠摇头否认:“师父待我满腔爱徒之心,我却满心龌龊,哪里还敢露出行迹叫她知晓?”

“上有天理伦常,下有人言可畏,如今身在福中,未必要铤而走险,也将姐姐置于风口浪尖……”

“我明白,我自然不会让她为难,更不会害她置身险境。”

松熠自嘲地苦笑,

“你可能会笑话我身在福中不知福,可是,我真的常常不知好歹地盼望着,师父若是对我差些,再差些,那便好了。哪怕是疾言厉色,乃至虐待凌辱,都是好的。”

松熠难得能与同龄人提起这些事,借着酒劲,将心中龌龊的想法一并说出:

“若真如此,刀山火海我也甘之如饴,骨化形销,心安理得。可是她偏偏对我好的不能再好,我连流露出哪怕一丝半缕的情愫,都显得天理难容,大逆不道。”

沉疴痼疾尚有药石可医,心猿意马却是妙手难回。

比起求之不得,近在咫尺却不得求之更加镂骨铭心,比起挥千次剑、练百天功,非分之想更能动心忍性。

纵然经历截然不同,同一时期的心境却大抵相似,少年成长的路,总是铺满困顿和迷茫。

辛乐赶来时,半圆的月将院子映得安详而美好。

小衍正坐在石凳上醉得酩酊,松熠脸红得很,看见辛乐前来,扶她坐下,又去推推萧衍试图叫醒他。

辛乐看着松熠,欲言又止,犹豫半晌,开口道:“小熠,去熬碗醒酒汤。”

萧衍喝酒喝得醉彻,冷风一吹,不多时便醒透,反反复复,最终半醉半醒。

辛乐:“还没吃饭呢?”

萧衍扭过头,答非所问:“他都告诉你了吧。”

“嗯。”辛乐应付道,打开食盒,一盘盘摆在桌上,又将碗筷放在他手边,劝道,“多少吃些,还热着呢,饿坏了还是自己遭罪。”

萧衍伸手去够酒坛子:“饿死了就是命,我自认倒霉。”

辛乐抢过酒坛子:“小衍,你说什么傻话?”

萧衍要去够没够到,又转身去拿桌子上的,赌气般往嘴里灌,辛乐再度夺下放在桌上,萧衍又去抢别的酒坛。

反复三次,萧衍突然情绪激动,将酒坛子摔在地上,顷刻间碎了个干脆。

“你还来干什么?”

“……小衍,你耍什么酒疯啊?”

“什么萧什么衍?我不喜欢这个名字!爷爷不在了,连萧浩正都不要我了,你还管我做什么?”

“谁说萧家主不要你了,这都是你自己在心里想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此时松熠将醒酒汤端来,而萧衍情绪正偏激,他端着汤在旁边,不知是否应该上前,只能在原地等待。

“他的妻子是因我而死,他刚迎娶自己青梅竹马的爱人不久,那姑娘就因我而魂飞魄散,他都要恨死我了!”

“你竟然会这么想?经年累月,真心还能作假么?萧家主若是真心恨你,又怎会空手接白刃也不愿你伤害自己?又怎会悉心管教你从不假手于人?又怎会将这份真相苦苦掩埋在心底?只管杀了你,取了心,一切都解决了,何苦忧愁至白头。”

萧衍发狠地捶着自己胸口,根本听不进去有用的话,只顾着钻牛角尖:“对,他养我,也不过是为了绿洲之心,是为了这一颗破心脏!”

“萧衍!你讲话有点良心好不好?”

不等辛乐说完,萧衍低下头:“良心……对,我把良心还给他。”

说罢,便蹲下要去拿地上的碎瓷片,辛乐发现他的意图,眼疾手快提起他,拎着领子将他按在石椅上。

“小熠,醒酒汤给我。”

松熠还没见过辛乐动粗,呆愣在原地,莲池都不再趴在水池边看热闹,捂着眼睛潜回水底。

辛乐看他一眼,似乎在疑惑他呆立在原地做什么,松熠连忙将醒酒汤给她。

她先倒在旁边碗里一些,自己抿了一口,熬煮出来的热汤,外面冷风一吹,只剩些许余温了。

于是放心地拿过整碗给萧衍灌进去,萧衍本能地挣扎,辛乐喂得并不急,他自己倒折腾地呛了两口,倚着石桌咳嗽。

待萧衍咳完,辛乐问道:“酒可醒了?”

萧衍扶着石桌,抹了把脸,将哭未哭,生生忍下。

辛乐给他夹口菜,喂到嘴边:“酒醒了就吃饭。”

萧衍吃进去,看辛乐仍要夹菜,他接过筷子:“我,我自己吃……”

辛乐看着萧衍一口一口吃下,抬头注意到松熠还在旁,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方才见松熠做贼心虚的模样,顾及到少年的自尊心,她没好当面拆穿,此时也不好明说,只得道:“小熠,夜深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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