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
叶西川坐在车里,左手举着手电筒,右手伏在腿上写信。
筝筝,最近好吗?
我现在正在一片风景很美丽的小山村里,抬眼便是广阔的山,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带你去感受自然,整个人浸泡在清新的空气中,这种感觉太美好了。
你初三了,马上就要中考,你15岁的生日也快到了。等忙完现在的事情,我一定会回去看你和姥姥。工作太忙是家长对孩子的遗憾,但是你不要认为父母不爱你,我们当然爱你,只是人活着有很多事要做,我和妈妈都是这样。虽然我们没办法经常陪伴你,但是心中一直挂念你。
你一定长高了吧,也比以前更健康强壮了,如果可以的话,下次的信件中附上你最近的照片吧。最近也听到现在的学生总爱节食减肥,我希望你没有这样做,这个年纪正是长身体的阶段,保持健康的饮食和运动习惯才是更重要的。对了,要提醒姥姥去医院检查,督促她按时吃药。
现在快要零点了,也许写完信时就是立春了。这个冬天格外冷,不过也格外让人沸腾。当心中有理想燃烧时,人是不会感到寒冷的。
我正在等待我的盟友,我们即将要赶赴新的战场,希望一切都能顺利,我们已经渴望正义太久了。冬天已经结束,春天即将来临,这一次,一定会有个结果。
筝筝,人的一生中会经历许多严冬,但短暂的低沉阻挡不了意志的脚步前进,要勇敢地向前。
共勉。
爱你的爸爸
2013年2月4日
叶西川收起钢笔,已经过了零点了,车里的暖气并没有太大作用,他裹着棉袄,把信纸折好放在信封里,写上地址信息。明天他就要去渝水村了,到时候再寄出去。
远处的天空还是一片黑暗,周围静悄悄的,偶有狗叫的声音。
叶西川把信揣到怀里,闭上眼睛。
-
沈望拿纸巾擦掉她脸上的眼泪,叶筝转身抱住他,环住他的腰。
“那个时候还在初三,才十几岁,你很难过吧。”
他拍拍叶筝的背,沈望从未听她说过关于父亲的事。
“等等,”叶筝坐直,看着信上的时间,“2月4号……”
“怎么了吗?”
叶筝坐起来,出神地看着那封信,“2月4号的信,可他车祸发生那天是10号,一般三四天我就会收到信……”
那几天里发生了什么?
叶筝从一边拿过手机,拨通电话。
“喂,叶筝。”
“迟姨,你知道我爸爸生前最后几天去了哪儿吗?”
对面的迟意顿了顿,“当时我休产假,所有工作都不再经手,你父亲去了哪儿,我并不知道。”
“我好像知道了,”叶筝看着信上的地址,深吸了一口气说:“我爸去世前几天给我写过一封信,当时我太难受了,就忘了跟你们说,刚刚翻了出来,我觉得,跟我爸的死有关。”
迟意握紧手机,“真的吗?”
“我把信拍给你,信里他说他去了一个山村,还有事情快要有结果了,我觉得就是他当时调查的那件事。”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迟意怔怔地重复。
老叶,当年我妊高症严重,你执意不让我操心,原来去了那里吗?
“我要去一趟,按照信上的地址。”
“叶筝,你还没有休整好,让其他人去吧。”
“不,我要去,哪怕这次依然什么都发现不了我也要去,这也许是他去过的最后一个地方,我得去看看。”
迟意叹了口气,“好吧,不过我会让其他人和你一起的,万事小心。”
“嗯。”
挂断电话后,叶筝看到旁边的沈望,“对不起,我——”
“你要走了是吗?”
“嗯。”她点头。
“好,我知道了。”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没关系,不管多久我都会等的,你不要有什么负担,只要一心做你要做的事,照顾好自己就行了。”
“谢谢。”
-
第二天一早,叶筝出发了。
迟意派了三个人和她一起,昨晚他们研究过,渝水村近年来苹果种植发展很快,所以这次的行动以对渝水村苹果种植业的采访为借口来进行调查。
他们四个约在去往渝水村的必经城市见面。
刘冬、蒋枝沉、陈卫眠三个人已经到达,叶筝和他们汇合。
“嗨,叶筝。”队伍中另一个女孩刘冬说,“看你气色好多了啊。”
“是啊,每天吃好睡好,你们怎么样?”
“还行吧,顺利的顺利,不顺利的依旧不顺利。”坐在驾驶位的蒋枝沉说。
他们已经距离渝水村不远了,为了接下来的伪装顺利进行,剩下的路要自己开车过去。
几个人轮流交换,在晚上到达渝水村所在的镇里。
在镇上的旅馆租了两间房,男女分开。
叶筝这晚没睡着,凌晨三点接到了钱池的电话,她悄悄走出房外。
“喂?”
“叶筝你太过分了!”对面的男人很显然喝了酒,话语里都带着酒醉后的意味。
“你找我有事吗?”
“你怎么能这样对沈望,又一声不吭离开,怎么,再让我们望子等你六年?你凭什么一直耗着他啊叶筝,别人的真心在你眼里就什么都不算吗,如果你不喜欢他,就请你跟他说明白别让他一直当个傻子行吗,算我钱池求求你了!”
叶筝不想和酒醉的人说话,并且说什么也没用。
“你还是早点睡觉吧,说得越多,你越后悔。”
“我后悔?你就是个薄情寡义的人,我算是看明白了,当年说走就走一声不吭,你知道当时他难过成什么样了吗?每天饭也不吃门也不出,身上瘦的没多少肉了!你呢,你一走了之潇洒啊,可沈望又不欠你的,凭什么他要受这些罪,但凡你能把话说清楚点,让他断了这条心思,他就不会吊死在你这棵树上。”
“我兄弟就是倒霉,被人玩弄了感情还一直傻乎乎地等你,真心被人当成狗屎!”
“钱池,我知道你是为了他说话,所以我不跟你生气,但是,你不了解真相,就别自己臆想。我们之间的事我们会处理,他是成年人,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况且也轮不到你来教育我,这些话我就当你没说过。”
“你——”
叶筝挂了电话。
凌晨的旅馆没有其他人在楼道,破旧的墙纸上还沾着灰尘,墙壁的隔音效果很差,能听到对面KTV传来的声音。
嘶吼的歌声闯入耳朵,扰得人心难安。
叶筝回到房间,无法入睡。
-
第二天早上,钱池捂着头醒来,打开手机,看到了停留的电话页面,是凌晨三点十二分和叶筝的通话,持续了五十七秒。
他有点断片了,皱着眉打开录音。
“我靠,完了。”他抓着头发,一副天塌了的表情。
半个小时后,钱池敲开了沈望家的大门。
“对不起。”
钱池把事情告诉了沈望,“手机录音呢,拿来。”
沈望朝他伸手,钱池把手机递过去。
听完这不到一分钟的通话后,沈望坐着不说话。
“我确实冲动了昨天,喝蒙了。”
昨晚钱池来找沈望喝酒,顺嘴问了一句叶筝呢,沈望说她有事离开了。他当时没说什么,只是回家后越想越憋屈,最后打了那通电话。
“昨晚我没跟你说清楚,我知道她离开,也大概知道原因,她跟我说了。”
“我知道我做错了,所以来之前就跟她发了消息道歉,是我昨天不了解事实太冲动了,望子,对不起啊。”
“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呆会儿。”
“行,如果需要我去跟她解释的话我可以跟她说清楚。”
沈望摇摇头,“没事。”
钱池走后,沈望看着手机置顶的联系人,在对话框打下几个字【我替钱池跟你道歉,昨天他误会了,你别生气】
【我没生气,不用担心】
四人小队即将到达渝水村,刘冬坐在汽车前排,兴致满满地说:“准备好了吗各位,马上就到渝水村了。”
叶筝回复完消息,关上手机,抬起头看着前方陌生的环境。
“当然。”
渝水村,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