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那张艳丽的脸，魏殊整个人都不大自在。
偏偏霍琰还是个没有眼力见的，见两人神色各异，就以为是又什么事要谈，便起身告辞。
魏殊震惊地看着他，刚想开口拒绝，就听得元忱应下。
“霍将军不送。”
待到房中就剩下两人，元忱起身坐到了魏殊床前，就是霍琰刚刚坐下的位置。
魏殊偏头不愿看他。
“你来干什么？”
元忱心情颇好，看着魏殊一副病弱的样子，反而比平日更加顺眼。
“老师伤重，学生自然要来看望。”
魏殊听到这话看向元忱，像是没有想到他这样无耻，他为什么会伤重？不都是拜他所赐吗？
在侑一坊中魏殊就认出了那双眼，那样标准的丹凤眼，还有浅色的瞳孔，他可再熟悉不过。
在魏殊的怒视中，元忱笑容更深。
“老师，别这样看着我……”
不知是不是魏殊的错觉，他忽然觉得元忱的声音透着一股暧昧，让他不自觉就想到了昨晚。
视线在他的唇上游移，冰凉柔软的触感似乎还留在唇间。
魏殊感觉一股热意从颈项蔓延。
元忱看着染上薄红的魏殊，眼神晦暗不明。
“话说，昨天……”
魏殊听到他的话，骤然抬头，就对上了那双戏谑的眼睛。
“昨天……怎么……”魏殊迟疑着开口，并不想承认自己昨天还醒着。
元忱一笑，眉眼弯起，看起来毫无心机。
他当然知道魏殊的想法，昨晚他靠近魏殊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他不稳的气息，他知道魏殊醒了，但既然他昨晚都没有承认，今天也一定不愿戳破。
“昨天我给老师送来了千年雪莲制成的归荣丸，传说中有生死人，肉白骨之效，今天一看，果然传闻不虚。”
魏殊松了一口气，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不想他提昨晚的事。
还有元忱是昨晚深夜而来，就是不想让人知道他来送药，那现在主动提起又是为何？
元忱很快就给了他答案。
“老师欠我这么大的人情，不知要怎么还我？”
魏殊差点被气笑了。
“不若等殿下哪日生命垂危，我也尽力相救？”
元忱从他的咬牙切齿中品出了几分威胁。
元忱微笑着摇摇头，他的神情像在包容孩子的不懂事一样，让魏殊看得无端气闷。
从前一脸濡慕的孩子反过来挑动他的情绪，这让魏殊很不适应。
“老师对我恩重如山，我也不是协恩图报的人，只愿……”
说到这里，元忱突然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点了一下魏殊的胸口。
魏殊却像如临大敌一样后退。
元忱看到他的反应，嘴边的笑意加深，“我只是盼着老师这里，能记我几分好罢了。”
元忱虚点着他的胸口。
魏殊却是恼羞成怒，也不愿意再和他打什么哑谜。
“当日我失手差点杀了你，此次就当我还你便罢了，此后两不相欠。”
元忱原本的好心情因为他的这句话都消失殆尽。
“两不相欠？我们之间你当真算得清吗？”
元忱欺身靠近，魏殊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呼吸相闻，好像又回到了昨夜。
魏殊想要推开他，却牵动了胸口的伤，捂着胸口，大口呼吸缓过那一阵疼痛。
元忱从前是近不得魏殊的身的，可是现在的魏殊缠绵病榻，毫无反手之力，就是抗拒自己的手也没多少力气。
元忱拿开抵在自己胸口的手，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魏殊可是太少见了，也着实让人着迷……
伸手扣住魏殊的后颈，强制他抬头，元忱对上了那双黑瞳。
魏殊眼中的冷漠让元忱发热的脑袋渐渐冷静下来。
也是，他怎么忘了那到底是魏殊。
元忱忍下心里的冲动，差点鬼迷心窍坏了大事。
笑着上前，元忱无惧他眼中的冷意，用鼻尖蹭了魏殊，像一只小狗一样，这么突然的接触让魏殊一愣，眼里的防备也消散几分。
“老师要好好养生。”
元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他拿过魏殊的手放在自己手里，魏殊想要抽回手，却没有抽动。
“老师，我从没有想要杀你，侑一坊……只是想要牵制你而已，你既然说了两不相欠，就不能记恨我……”
那双琥珀色的瞳自下往上看着人的时候，就让人什么都信了他。
魏殊知道这是元忱在利用他们从前的感情，从前元忱犯了错就这样看着他，执着地一定要他答应原谅才可以。
很不讲道理。
魏殊没有开口。
元忱似乎也料到了。
“我就当你答应了。”
元忱起身，整理着自己的衣服。
“还有，朝廷上的事老师就不要费神了。”
魏殊因为他命令的话不自觉皱起眉头。
元忱却笑意盈盈，“万一再昏迷了，归荣丸可不是想有就有的。”
“而且喂药也不是个简单的事啊……”
魏殊倏然抬头，房间中哪里还有元忱的身影。
“喂药……或许他只是喂药吧……”
离除夕不到十日。
金吾卫控制住了整条暗街，霍琰从头到尾查了个遍，终于将“木芙蓉”的售卖链条捋清楚了。
“但是还差刘衍和侑一坊有牵扯的证据。”
魏殊这几天能下地了，那归荣丸果然是神药。
“那位艳老板呢？”
霍琰叹气，“大理寺那边将其定为刺杀你的头号嫌犯，在京城内外下发了通缉令，但是还没有找到她。”
魏殊站在窗前，屋里有地龙因而不怎么冷，伤重以后的身体就像漏气的气球，让他感觉很不适应。
“她叫艳娘？”
“是，她是江州人氏，景和十年入京，被卖入若水巷绮红楼，后来进入暗街，执掌侑一坊，之后的信息就查不到了。”
魏殊点点头，“又和绮红楼有关，青楼、暗街、户部、西域，这就连成一条线了……”
“刘衍借助户部的权力，从西域倒卖‘木芙蓉’进京，这种成瘾性极强的□□，一旦沾染很难戒断，所以‘木芙蓉’的受众很广，青楼和暗街是最好的倾销地。”
霍琰分析完，看向魏殊，“现在‘木芙蓉’的线断在艳娘这里，别院女尸被刘恒的势力阻挠，至今没有人前来认尸，元微世子的案子也卡在验尸一环，接下来……”
魏殊的脸色没有像霍琰一样凝重。
“看似处处不通，但实则都围绕着刘衍，只要一方能走通，剩下的都不是问题。”
“你有想法了？”
魏殊捂着胸口，“我这一剑可不能白挨，凶手既然怀疑是艳娘，那么我就如他们的意吧……”
霍琰觉察了不一样的苗头。
“你要干什么？”
魏殊转头问他，“你那里有收缴的‘木芙蓉’吧”
霍琰起身，与他相对而立，“不要涉险。”
魏殊点头，“放心我惜命得很。”
东宫。
元忱此次诏刘恒，并不如前几次的愤怒，看着刘恒的三角眼也顺眼了些。
刘恒熬得头发都快白透了，今天见东宫的侍女还给他上了茶，就知道太子并没有生气。
“侑一坊的艳娘已经被我藏起来了，魏殊决计找不到她。”
元忱点头，状若无意地问道，“那一日若是孤不去，你打算做什么？”
刘恒打量着元忱的神色，迟疑开口，“艳娘手里的木芙蓉，能让人神志恍惚，用在魏殊身上，正好能让他无声无息疯癫而死。”
元忱捏紧了手里的茶杯，面色却是温和。
“大人好谋算。”
刘恒听到他的夸奖，才放下心来，“能为殿下排忧解难，是臣分内之事。”
“艳娘手里的账簿毁了没有？”
刘恒擦擦额头的汗，“那个……最近金吾卫查得严，账簿在侑一坊的暗室中，等过了这段时间，一定能……”
元忱抿了一口茶，“不急，还有你儿子从前交往的京中权贵朝臣，你默一份名单给我，谁有把柄谁没有，一一标注清楚。”
刘恒心下一紧，“殿下……”
元忱安抚他，“木芙蓉在京中流传不是小事，凭你一个户部尚书挡不住，不如多拉一些人来挡……”
刘恒欣喜，“殿下圣明！”
元忱送走刘恒以后，拿过他默下的名单，眼神渐渐冰冷。
“这人看着就让人心里发毛……”青阳送走了刘恒，回到殿中的时候，就见自家殿下脸色相当难看。
“殿下？”
“这刘恒刘衍两父子，孤倒是小看了他们……”
“藏云。”
“属下在。”
青阳被他的神出鬼没吓了一跳。
“拿着这名单，你去查验一下，刘衍别院一事有多少人参与。”
“是。”
“还有，让红玉将常去绮红楼服药的官员列一份名单给我。”
“是。”
等到藏云领命出去，青阳才上前。
“殿下这是作何打算？”
元忱伸手揉着太阳穴，“刘恒千错万错，但是孤不能放手户部，老四那边已经势大，他再庸碌，后面还站着程家。”
青阳上前给元忱倒茶，“殿下注意身体。”
“四皇子在朝堂上并没有太多动向，不过给太傅送了很多礼品，看样子他是要坐山观虎斗？”
元忱闭目养神，“最近确实很少关注老四了……他当真能那么安分？”
青阳也好奇，“这次难得荣亲王没有给殿下添堵，殿下怎么还担心起来。”
“就算老四昏庸，他手下的谋士也不是全然都是无能之辈。”
元忱喃喃道。
坐山观虎斗，他和魏殊，他们之间能斗起来的根源……
“不好，元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