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叶也好。”红蝶摸摸小叶的头,明朗笑着。
她不像红蝶笑得开,双眸一直有些收敛,柔和地浅笑,点头:“恩。”
看似人堆里添了几个人,但各巷不约而同地有些间隔,相熟的才会走近些。
年长的妇人不比如小女子那般随丈夫、爹或兄长走动,看见交好的姊妹便去磨闲。
有孕的女子由丈夫扶着在前头走,旁人见了羡慕不及的恩爱样子娃儿太矮看不见。
小叶和长辈言语后,看冲小妹妹做鬼脸的小易,边走边问道:“不是说和我比哪个先到山下吗?来这里看妹妹,一直莫得找我。”
小易放下扒在脸上的手,侧过头瞧,“还有好久嘞!不耽搁比。”小手指妹妹的下巴,“你瞧妹妹有好多肉,软软的像糖糕~”
小叶瞧妹妹的脸莫得前些日子圆,但因好些人家不会给女娃儿吃饱,万一许家也是这样的心思,说多不好,便单单瞧。
小易却仿佛不晓得似的,扯衣袖问:“你说是不是?”
小叶不想说话,看片刻姊妹探究的眼神,猛然问道:“我赢你的好处想好莫得?”
心思很快绕到别处,小易轻快退步,琢磨着捏捏妹妹的手指,两三下便想好嘞。
“给你作一灯笼~”小易抚下小叶的发辫尾巴,“元旦夜里放灯笼喜气~”
小叶也想好给姊妹编一个好看的发绳,说好编的花样,小易起了跑的心思,便要和小叶比。在此前,看呀呀招手的妹妹,捏住了小手指,“乖哦~小叶编好我分你一个。”
娃儿好像不懂,仿佛不愿似的朝她们的背影哇哇叫。秀芬忙将女儿趴身上,一步一拍背地哄道:“姐姐马上回来嘞,乖乖莫急,莫急哦~”
女儿逗完就跑,红蝶还是要管的。拉了拉娃儿落她肩上的小肉手,恰好经过医馆,于是和她说:“上回那大夫是不是莫得要你们钱?来喜说这大夫人好。”
因找大夫的由头旁人一直不便提,眼下许家妇人和秀芬蛮好,也紧着孙女,红蝶想应当莫得事。
秀芬掠过小叶她娘扫一眼后头的医馆,不紧不慢走,点头,侧目看身边,“张大夫只收了药钱,也不多。”温柔看女儿,“多亏嫂嫂,不然乖乖还要遭许久的罪。”
“我也是听来喜说磨闲话,娃儿安逸就得。”红蝶朝前望,几乎看不见女儿的身影,转瞬和她说:“小易跑远嘞,我去前头瞧瞧她们。”
“得。”她应声转而看身边,问道:“嫂嫂不去瞧瞧吗?”
小叶她娘不急不躁,神情如小叶先前那般自在,“她们不能走远。”
当娘的这般说,她便止住口。拜祭祖宗的日子戏园子依旧唱舒心的小曲,路经戏园前,男女老小,数人不由侧目。
园外的看守倚墙晃荡着腿,合上里头的曲轻哼唱词,见他们有人看来,还递了个眼神,好不自在。
红蝶一人紧着女娃儿,旁人待自家男娃儿更是上心,男子催眼珠子紧盯远处的女子莫要跟丢,无奈含笑地与沐家男子玩笑。
“一到外头就不安生,这样子咋能指望他学书当官。”
沐家的瞥过去,牙根快咬断,还笑:“看进书便有出息嘞。”说罢,不约而同和娘瞪一眼老婆。
小云垂下的眼眸更低,没脸见人似的只盯鞋尖,忍不住惦记才会爬的女儿。
出来前专用被褥围了好高一圈,不晓得女儿会不会爬出来,万一摔嘞咋好?
腿短,山坡高,小易不等小叶叫住就停下了。小叶弯腰扶膝,喘粗气,忽上忽下地看姊妹。
十一二岁的男娃儿爬上半山腰,和同伴歇了歇,朝山下瞧她们。
“她们两个……在那里左撒子?”
他同半叉腰走过来,气喘吁吁地眯眼望。
“准是上不来嘞!”同伴坐下来笑道:“她们娇气的。还是我妹子灵光,不和她们跑。”
他也坐下来歇,手在身后撑地上,淡然笑朝下面瞥,“那咱看她们几时能上来。”
同伴却忽然起来,掸屁股上的泥土,腿没伸直就朝上转身,一溜烟跑上去。
“来家那女子准觉咱看笑话,我不与她吵!”
他眼珠子定住错愕地笑了声,“我看你不愿小花闹你吧!”
同伴丢过来一石子。
“我妹子好乖!才不会闹我!”
小花大她们两岁,大多时都蛮乖,不像会闹人的样子,可哭起来嘴一撇,眼皮子红的像兔子,当哥哥的不过十二三,哪里遭得住?不敢惹。
小易歇够了要往上走,忽见两男一女带两个男娃儿也到山下。较为年轻的男子抱男娃儿,和女子言语后又转头看身边年长的男子。那腿短的男娃儿手攥下摆,又拽上坡的草,咬牙往上爬。
自个儿费力不高兴,见旁人使吃奶的劲,看着就高兴嘞!她拉住小叶,悄咪咪地指娃儿。
“哥哥,你不得把酒挂颈上?小镜应当还走不来。”男子和臂弯抱的娃儿低头看短腿的娃儿。臂弯的娃儿说:“爹,你抱小镜吧,我自个儿走。”
男子和女子许是留意到她们,似乎瞧她们一眼。
“山高,你也上得慢。”男子说。
和男娃儿较近的男子手里牵绳,下头拴着的酒坛垂晃,似叫撒子,随后转身,下来一下子抱起男娃儿。
“我……我自个儿能爬!”腿短的娃儿似乎推了两下,“你不必管我!”
“先看我爹娘,”年长的男子把酒坛放娃儿的怀里,抱紧娃儿,“我才好去看你娘!”往上快步走,嗤笑道:“当我愿意抱你嘞?!”
青年男子和女子莫得跟上去。
两人对视片刻,女子走了过来,俯身含笑对她们,语调轻盈地问道:“小姑娘,你们等爹娘,还是上不去山?”
这嬢嬢叫小易想到娘,但比娘还要温柔许多,她瞧嬢嬢直接明媚的眼眸,朝不远处的一行人指了一下,“我等我娘。”
嬢嬢和这叔叔像是夫妻,一对眼有她爹娘很像的笑意。两人收回目光,对上了眼,叔叔单手抱着男娃儿,和嬢嬢说:“她们爹娘也快近嘞,咱还是顾着哥哥吧。”
嬢嬢点头应着,两人和怀里的男娃儿冲她们浅笑,随后渐渐走上山。
她在之后和小叶继续爬,手因为抓草刮出红痕,姊妹俩相互搭手,一点点往上爬。
“陪你这样闹,我爹晓得准怪我。”小叶喘气沉重地被她拉。
她刚要和姊妹说话,忽听娘在下面叫她。
“慢些!”应当累的,红蝶的声音好大:“这样能爬,过几日陪我上山挖菜!省得你婆婆费心管你!”
她侧身弯腰朝下望,扫过前头的娘,依稀看见人堆里吴婆婆的身影,转而和小叶的娘叫道:“伯母!帮我堵上婆婆的耳,免得她不理我嘞!”
许是娃儿的声太大,好几个男女老小被牵着瞧默不吭声的妇人,其中便有许家的。
余生弟和郑家妇人闲话间瞥去,话从郑家儿媳的肚子能喂药,到小声嘀咕:“儿子在中间就算了,她一讨人嫌的,在里头惹撒子眼?不晓得晦气。”
妇人与她一同走,低声道:“小霞说她这些日子活分嘞,前几日还耍几把麻将。”
她为装样子莫得咋耍,不晓得有这事。人缝间瞄吴凌的目光,疑惑中有些好奇,不解道:“她有撒子坏主意?”
“哪里晓得。”妇人说:“咱不亲近就得,省招来晦气。”
她也莫得心思多管,看女娃儿跑到半山腰还喊,嫌恶地扫过,“就该缠脚!一个女娃儿莫得姑娘样子。”
妇人嘴说来家舍不得,年长的妇人们心知肚明那娃儿不能缠足。那莫得管教的女娃儿,长得标致也不能被贵人挑中,要是缠足落到贫苦人家,做活不麻利,来家夫妇必不会把娃儿推死路上。
如同半所想,小易看见脸挂笑,坐半山腰的男娃儿很不高兴,鼓腮气道:“你在这里不走,是看我们笑话吗?哼!”
今儿不必学那要命的书,他高兴自在,起身拍了拍屁股沾的杂草。
“我想看你们几时上来,再等等他们。”顺手朝人堆里一起上山的爹娘指,“我跑远嘞,我娘该找嘞。”
女子玩耍不需太顾及,但与男子相处不能太吵,小叶怕她们做撒子传爹耳里,扯姊妹衣袖,低声说:“咱等娘,莫理他。”
小易仗着自个儿年岁小,撒子不顾跳起来吵:“你等你娘便等,瞧我们想做撒子?明明想笑还不认,臭沙包!”
他单边皱眉,轻笑着流露一丝疑惑,“撒子?”疑问不得解,移眸看她身边。
小叶发现目光,也不晓得她说撒子。
小叶不理男娃儿转而垂下的不解,贴近姊妹身边,拉拉小手,“你不累呀?”眼珠子领她朝上望去,“还有好些要爬,要是爬不上去就该在这里等嘞,”撇嘴说:“你要在自个儿在这里,我不等。”
身子小小能爬到这么高已是不容易,她朝下看正往上爬的娘,想着娘一人去拜蛮无趣,便放过了她。
“哼!”她撇了他一眼,拉着姊妹坐下,“咱们不和他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