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不归没有再说话，而是等她自己冷静下来。
半响，蝴蝶夫人总算是从一开始的震惊难过中，恢复了些许神志。
“那你……”
她有些问不出口。
她还是不相信这个在她面前彬彬有礼的人，曾是霍乱世间的魔头，可他也亲口承认他的身份了。
蝴蝶夫人心中，也有自己的正义。
可正义有时候却逃不开自己的情绪，人的心底，下意识还是自私的。
“我有话和你说。”
蝴蝶夫人神情突然正经郑重起来。
“你说？”
闻不归迟疑看向她。
他猜不透此时此刻蝴蝶夫人会有什么特别的事，需要这幅神情与他对话。
蝴蝶夫人手指绞着袖子，心中踌躇不止，半响才鼓足勇气羞涩开口道：“我、我喜欢你！”
“啊？”
猝不及防的表白让闻不归露出错愕的神色，一下子愣住了。
“我也知道我们的关系不对等，肯定没有未来，但我还是想和你说一句，我喜欢你！”
既然已经开了头，在后面的话，蝴蝶夫人一口气说得竟然还更顺畅些。
反观闻不归，一脸呆愣，无所适从，半天没没一个回应。
蝴蝶夫人偷看他神色许久，见他一直无回应，忍不住缩着嗓子道：“抱歉，是我太大胆了，吓着你了吧？”
“不是……”
闻不归吐出两个字后，仍旧不知道怎么开口。
以前不是没人跟他说喜欢。
闻不归也一直拒绝的无负担，可面前人不同，好像是他主动招惹她的，他稍微有那么一点点愧疚感。
不止一点点，可能更多，多到他整个人都不自在扭捏起来。
闻不归的无所适从，是因为心底的别扭愧疚，可在别人眼中，就是不知所措的纯情。
哪怕早就知道结局，可真的到了这一刻，蝴蝶夫人心中还是忍不住委屈的发酸。
眼眶微微泛红，眼尾藏着莹莹的光，蝴蝶夫人故作坚强道：“你不必有负担，喜欢你是我的事，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并不敢妄想你会对此情有什么两情相悦的回应。”
“不是的，”闻不归安慰她：“夫人你很好，非常非常好！你坚毅又果敢还善良，是我……”配不上你的纯洁。
就着这时，不远处转角的山壁后，发出了细微的、什么东西裂开的声音。
两人警觉转头往那边看去，“什么人？”
“还有人？”
蝴蝶夫人仰着还未散去嫣红的脸蛋，一脸担忧地看向闻不归。
闻不归摇头，邀请道：“过去看看。”
两人来到山壁后，除了冷风灌在山壁发出的声音，什么也没有，一切正常。
“可能是风声吧。”
闻不归安慰她。
“哦……”
蝴蝶夫人神情有些低落走在前方，回到了之前的空旷地。
闻不归留在后面，谨慎打量了周围一圈，最后视线停在了山壁上几处微小的不同寻常之地。
他的心中已经有了定见。
这里刚刚应该是有人躲在这里。
那人扶在山壁上的手，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控制好力道，山壁被震开了。
哪怕那人用了术法把裂开的山壁恢复原状，可细微的错落纹路，还是让细心的闻不归察觉出微末的破绽。
见闻不归跟在她身后回来，脚步却停在了比刚才更远的地方。
两人中间遥遥隔着六七步的距离。
蝴蝶夫人垂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一时不敢说话了。
可闻不归却还有很多话要问。
“被夫人喜欢，是我的幸事，可我现在确实也有要事，实在无心风花雪月，所以夫人抬爱只能辜负了。”
“我知道的。”
蝴蝶夫人的眼眶中再次泛起了水汽，聚集在眼尾，欲落不落，让本这就温柔如水的女子又多了几分美丽的脆弱感。
抬手抹了一把泪，蝴蝶夫人脸上多出了一抹坚强。
“此时暂且揭过吧，说实话，我还是不相信你曾经杀了那么多人，危害了苍生……”
闻不归主动道：“曾经我年少轻狂不懂事，做了些错事，已经不能挽回，如果夫人觉得不愿与这样的我为伍，那你现在离开吧。”
听到这里，蝴蝶夫人立即抬起头来，解释道：“不是这样的，我与你本身并无仇恨，况且你两次在楼明月面前保下我，这份恩情，我迟早要还的。”
“那点算不上恩情，夫人严重了。”
“要还的。”
蝴蝶夫人神情突然执着。
想了一会儿，蝴蝶夫人开口问：“你还是找我打听问中书君的事吗？”
闻不归心中微微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的。”
蝴蝶夫人道：“你出现在这里，我自然是知道的。”
既然蝴蝶夫人主动开口，闻不归就顺着她的话继续问：“那夫人可否告诉我他的下落。”
蝴蝶夫人微微摇头，看向他的目光多了些悲哀，劝道：“你还是别找他了吧，离开偃天宗，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
“夫人是知道些什么吧？”闻不归笃定说：“夫人你撒谎了！”
“没有……”
当她抬起头来，对上闻不归看穿一切的眼眸时，后面的话，她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咬咬牙，蝴蝶夫人狠心道：“他不值得你信任。”
“你说谁？”闻不归问。
“中书君，他不值得你信任。”
蝴蝶夫人重复肯定。
闻不归笑了，他再次摇头，“不，我信他。”
蝴蝶夫人有些急了。
“你别信他，中书君为四圣之一，除魔卫道为己任，对你……”
闻不归摇头，很肯定的打断她的话，“不！我信他！”
见此，蝴蝶夫人一脸悲伤的看向他。
她不知道闻不归与中书君又什么关系。
但中书君与异人君等人密谋，怎么把闻不归骗到偃天宗，又是怎样结合仙族的人，布下诛魔阵。
那画面，历历在目！
所有的一切，她与异人君的出现，都是为了等待闻不归上偃天宗自投罗网。
他们要完成史无前例的一次人界盛事。
诛魔！
说了这么久，真正有信息的话语少之又少，闻不归已经没什么耐心了。
“夫人，对不起了……”
深吸一口气，闻不归闭眼再睁，眸中之前的平和瞬间消失于无形，只剩目空一切的麻木。
他抬指轻弹，聚集起魔气的食指轻点在蝴蝶夫人的眉心。
她神情一愣，瞬间整个人显得空荡荡起来。
蝴蝶夫人眼神呆愣，好似被抽走了灵魂，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闻不归视线急转，幽幽落在山壁后某一处黑暗处，那里的山风吹起了白色的衣袍。
他吩咐道：“小黑，让他别碍我事。”
“嗷呜！”
大黑狗仰天长吼一声，化作一道疾驰的黑雾，骤然向山壁转角的暗处冲去。
明月剑出鞘，横挡间，一张流着口诞的兽口咬上了他的剑身，逼得一人一剑足足退了数十丈。
闻不归转头，麻木的神情与楼明月淡色的眼眸幽幽对上。
果然是他！
闻不归不顾楼明月有话要说的神情，径直收回了视线。
黑仲天高空一跃，用身体拦住了楼明月闪烁其词的视线，现出了妖尊本体。
金色的光芒下，他身体高大如巨大的山峦，兽爪也如带刺的山体。
利爪现出锋芒，再次朝楼明月身上砸去，剑身发出猛烈的颤音。
“轰隆了！”
强力碰撞，如海啸卷动十方，摧枯拉朽。山壁下方数座高峰齐齐崩塌，在一片炫目中，化为一堆堆废墟。
天翻地覆的打斗还在继续，闻不归这边却是听而不闻，专心做自己的事。
他指尖交叉于胸前，快速变动，快至残影。
片刻后，闻不归的眼眸开始变淡，满满淡到眼球消失，只余下眼眶中白茫茫一片。
毛骨悚然又让人脊骨发冷！
四目相对，蝴蝶夫人的视线朝他聚集。
闻不归审问：“异人君为什么没死？”
蝴蝶夫人整个人成无魂状态，闻不归问什么她就说什么，自己没一点感觉。
“我与他同根同源，本来是一个人，除非我与他两方一同杀死，否则杀之不绝，可借对方反复重生。”
闻不归震惊。
人世间还有这样的奇事！？
男女两人一条命，无正负之分，却分开了阴阳。只要他们两个人没一同杀死，这个人就永远不会死。
“可是什么功法？”
闻不归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他心中想着，异人君也是个妙人，总能给他不一样的新奇，比如他的替命蛊。
“一魂双体，仙族禁术。”蝴蝶夫人答。
“这和仙族又有什么关系？”
蝴蝶夫人茫然道：“不知。”
闻不归只能问后面的话，“你见过中书君？”
蝴蝶夫人点头，“见过，在偃天宗。”
“他说了什么？”闻不归问。
蝴蝶夫人露出片刻痛苦的神色，不过很快就消失了。
她继续道：“除魔卫道，还天下六界一个清明，给予魔界震撼，让九阴魔尊不敢在人魔边界继续挑事。”
以上这是中书君原话。
“还有呢？”闻不归问。
蝴蝶夫人说：“仙界寻仇，中书君与仙界做了交易，主动消失引你前来，偃天宗天罗地网，诛魔成功，名震天下！”
闻不归听闻哈哈一笑，“好一个名震天下……，天下煕煕，皆为名利。”
看来这是芸芸众生所有人逃不过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