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自己只剩个魂魄,大大方方地露出透白的手腕,那摸骨的小老头“咦?”了一声,又“咦?”了一声,两条眉毛纠得打结,把元恕给放了过去。
第二关,测仙根。
守关人道:“把手放在这颗水晶上,它会牵引出你的仙根,不要抵抗。”
元恕心想她一个目前身份被盖章是神仙的神仙,这关还不洒洒水就关了,她踌躇满志地伸手按住那颗水晶,顺便摸了两把,晶莹剔透,手感莹润,村子里不可能有这样的好东西,果然只有在书里能看到。
守关人愕然道:“小姑娘,你居然一点仙根都没有,也是奇了。”
“!!!”元恕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等会儿,我再试试。”
守关人道:“你一点仙根都没有,如此体质也是罕见,再试也没有,后面还有好多人等着,下去。”
元恕道:“不可能!!!”
她执意要再试,后面排队的少年们等得心急如焚,嚷嚷起来“快下去,别挡路!”“哎,又一个不死心的。”“没天赋就是没天赋,认命吧!”……
“都闭嘴!”元恕凶巴巴地吼了回去,重新把手放在水晶上,这次她摒弃杂念,没再想些有的没的。
轰——
无与伦比的金光猛然炸开,上下左右,东南西北,刹那间被淹没,所有人不得不闭上眼睛,躲避这恐怖的锋芒。
元恕把手拿开,环顾一周,看着满场目瞪口呆的神情,骄傲地仰起下颌,像一只斗胜的漂亮小鸟,抖擞着华丽的羽毛,哼哼道:“我就说不可能吧?”
守关人的神情堪称惊恐:“这……这……”
元恕着急过最后一关,风风火火地跑了,第三关,一炷香内学习一本剑谱,然后上台用剑谱上的招式在一炷香内打赢一只妖魔纸人。
元恕带到一处凉棚,底下零星站了几个少年,人手一本书一把剑,搁哪儿瞎比划,她也拿到了相同的配置,别说摸剑了,元恕出身乡野压根儿就没见过剑,美滋滋地拿在手上摸了又摸。
至于那本剑谱,她哗啦翻完就丢在一边,继续摸剑,书里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新奇的,只要不遇到那些神神鬼鬼、不撮合什么小鸳鸯,元恕其实还挺乐意留下来玩玩儿的。
正好那边台上的小孩儿十招都没撑住就倒下了,一净明弟子过来询问有没有人准备好,可以上台的?其他人都摇头。
元恕噌一下跳起来:“我我我。”
元恕被领到台上,围观的百姓不由分说就是一阵掌声,她也给面子地拱了拱手,这下又是一阵愈发震耳欲聋的掌声与欢呼。
只见台上的少女一袭白紫大袖,五官晕着从天而落的金辉,顾盼之间,神采飞扬,仿佛连大皇天都敢掀一掀,哪怕右脸印着一块不小的刺青,也不妨碍那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锐气。
“来来来,赶紧的。”元恕右手握剑高举,摆了一个顶顶潇洒的姿势,左手朝高台边的净明道人勾了勾,一脸的迫不及待。
那道人捻出一张符纸:“灵宝符印,九天敕篆,缁衣力士,召来!”
见此情形,元恕撇了撇嘴角,心想和那廖枯籽不愧是同门,不过法术虽都一样,但这被剪裁成人形的符纸落地后,化身出来的却不是那威风凌凌的壮汉打手,而是一个斜眼歪嘴、相貌丑陋的黄发鬼,穿着一身惨白丧服,四肢着地,像一头饿到瘦骨嶙峋的野兽,二话不说,就朝元恕扑了过来。
它速度极快,又是突然暴起,惊得观众一阵惊呼,但那台上的少女一动不动,仿佛被吓傻了似的愣在原地,便有好心人连连叫道:“幺妹儿,快躲开,躲开呀!!!”
眼看那黄发鬼就要扑到跟前了,不仅观众提心吊胆,那施法的道人也微微皱眉,没想到仙根那般惊世骇俗之人,胆子却这样小,他当即就要收手,免得伤到如此可遇不可求的天才。
千钧一发之际,元恕皱了皱眉,不紧不慢地往旁边挪了一步,正好避开黄发鬼猛虎似的扑击。
这一步太轻描淡写了,以至于那道人下意识以为是凑巧,然而,下一瞬,他眼睛骤然瞪大,只见那少女扬起手中剑,轻飘飘地就斩下了黄发鬼的左臂。
一整条胳膊落地,不见鲜血,“嘭”一下变成了一小块符纸。
然后,第二剑,左臂。
第三剑,穿心而过。
别说剑招了,根本就是小孩拿着一根棍子乱戳。
黄发鬼被打回原形。
“这……”元恕拧着眉头收剑,看着串在剑尖的断臂小人,吹了一口气,符纸悠悠地乘风飞起,如同一片残破的花瓣,飘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穿过震耳欲聋的欢呼……落到一只冷白修长的手中,微微颤抖的指尖抚过纸人胸口的裂痕,似乎感同身受般剧痛难忍。
元恕低头看着手里的剑,轻轻咂舌,还以为有多难呢,就这……没意思。
她走向道人,把剑递过去道:“我可以选奖励了吗?”
“可……可以。”道人终于回神,老老实实地接过长剑,引她走向摆放神前五供的乌木圆桌,一边走,一边忐忑询问,“姑娘当真无门无派?若真是如此,可愿随我等前往东陆,以姑娘的资质必能一举进入内门,由长老亲自授法。”
元恕没玩儿尽兴,被吊得不上不下,道:“你知道御部吗?”
道人愣了一下,不确定道:“大皇天六部之一?”
元恕面无表情地一点头:“御丞求我加入御部,我都不干。”
道人:“???”
这姑娘天赋好是好,怎么脑子有问题?
香、花、灯、水、果——神前五供,元恕选了一样最顺眼的,在如浪如潮的掌声中走下台,一下台人群就簇拥过来,问这问那,还有人问她有没有许配人家,没有的话,可以把自己儿子介绍给她。
元恕:“……”
好歹毒的陌生人。
人声鼎沸,人头攒动,她不经意抬眼,对上远处便宜大哥的眼睛,天光映在其中,却被漆黑吞噬,像是死去的湖泊……
毫无征兆,仿佛灵光乍现。
元恕一下子读懂了他眼里的情绪。
——他在难过。
真奇怪,他怎么看起来这么难过?
有什么好难过的啊!
元恕一把拨开人群,哒哒跑过去,踮起脚尖,鬼使神差地把自己赢来的花簪到他鬓边,语气夸张道:“哇!这是谁家的大哥哥,生得如此俊俏,处众人中,如珠玉在瓦石间,不笑都这般好看,笑起来还不得迷死个人?”
所以,不要难过啦!
胡不归嘴角一弯,眼中死去的湖泊陡然破碎,刹那浮光跃金。
正在此时,三傻被狗追一样,神色惊恐,火急火燎地跑过来,吼道:“前辈,快跑!!!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