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否是千岁早和子的错觉，她总感觉莉绪这几天心神不宁，下课后跟她们待在一起的时间变少了，到图书馆借的书也越来越偏离课业。

倒不是说她不再认真好学，莉绪依然会在自己安排好的时间内完成用餐、整理、阅读、训练等行程，可与以前不同的，是她时不时会增加新的待办事项。

作为小同学的好对门邻居，千岁早和子不由得感慨，莉绪在安排新行程时完全不打算压缩平时的生活，而是开始越来越晚睡早起……想到这里，千岁早和子特别想叹口气。

就像日向绘里经常嘱咐她的，齐木莉绪终归是名成年人。

作为独自的个体，不应过度干涉彼此的决定，再加上他们的职业，早和子也不好开口让莉绪少认真一点，多陪她们玩。

事实上，早和子确实帮不上什么忙。只是发现齐木莉绪借阅的书籍从各种艰涩的专业书单，开始增添了些……生活化的色彩？

千岁早和子看着莉绪三不五时掏出来的布料和针线，她在上头绣了很多小图案，有成功也有失败的，早和子尚无法从样式判断莉绪要做的是什么物品。

不对，莉绪在缝制东西？早和子瞬间打起精神，这可不是什么她不敢直视的血腥尸体，也不是令人头昏脑胀的法律条款，而是缝纫啊！

交友广泛的早和子，虽然称不上精通，但也有过不少与朋友们一同手作小物的经验。

这个她可以帮忙！ ！

被莉绪指导这么多回课业，终于轮到她指导对方一回了！ ！ ！

听她主动提出的建议，莉绪也不见外，直接询问：「早和子会做御守吗？」

齐木莉绪向来信奉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书本的知识固然重要，可是过来人真正的经验，才能让人能走得更远，东西做得更好。

千岁早和子卡壳一瞬，虽然她总是去神社采买，但她毫不心虚，立刻说道：「当然！莉绪决定好要绣什么图案了吗？」

齐木莉绪握着练习刺绣的布料，老实道：「还没，我想把它送给一位朋友，可是我不太清楚对方会喜欢什么图案。」

早和子了然。

五月除了母亲节以外，没有其他的会庆祝的节日，是朋友的生日要到了吗？

别的不提，早和子的送礼经验丰富，在这方面的思路特别清晰，为莉绪指了条明路：「要不要在上面绣名字？或者，莉绪可以想想看对方喜欢什么东西。大家收到自己喜欢的图案或配色会更开心吧！」

莉绪觉得很有道理，「那……我问问看？」

她还没有做好，直接询问本人感觉有些不好意思。莉绪决定采取迂回战术，转而联络了他们的共同好友之一。

手机很快叮了一声，莉绪告诉早和子：「降谷同学回讯息了。」

早和子脸上的笑容在听见降谷的名字出现后，一瞬间变了意味，仿佛嗅到美食的猎犬，眼睛都亮了起来。

「莉绪啊……我能问问妳要送给谁吗？」

「可、可以啊……？」

莉绪不明所以。

只感觉早和子现在的表情好像大灰狼，恕不知自己即将成为被拐骗的小红帽。

＊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诸伏景光再度由沉睡中惊醒，血雾笼罩的朦胧景象于眼前延续数秒，耳边仿佛传来木头细微作响的声音，一下一下，令人心底发寒。

诸伏景光难以分辨自己是处在现实或者梦境。直至色彩逐渐消退，微光透过窗户渲染开来，为为数不多的家具勾勒出轮廓，他停滞运作的脑袋才终于顺利接收到环境的资讯，知晓自己身在何方。

他的意识被重重地摔在床铺上，乍然清醒的瞬间，不免急促地呼吸，宛如溺水之人，胸膛不停起伏，惊慌神色尚存。

—— 那是一场挥之不去的梦魇。

诸伏景光坐在黑暗的房间里，呼吸逐渐趋于平稳。

过去的回忆在他心灵上留下深深的爪痕，恶梦已然成为他深夜的常客，一再嘲弄着他的灵魂。

缓缓地，他抬手抹去额间冷汗，呆呆地注视着发抖的手，眼神却没有焦距，周围笼罩着沉沉的寂静。在肉眼不可见的地方，漆黑鬼气肆意弥漫，一丝浑浊着奇异色彩的黑雾攀上他的手，随即如云烟般消散。

对这一切，诸伏景光浑然不觉，只握住空无一物的拳头，深深吸了口气。

……

「hiro，你最近又开始做恶梦了吗？」

白天，降谷零突如其来的询问打得诸伏景光措手不及，一时之间想不到该做什么反应，有点迟钝地抬起头，这才慢半拍地苦笑出来。

「……果然瞒不过zero啊。」

虽然没什么好隐瞒的。

降谷零目光没有偏移，翻动手中的书，神态自若道：「你最近吃得越来越少，也经常恍惚。除了我，其他人估计多少都有察觉吧。」

不只是洞察力卓越的萩原研二、松田阵平，总是默默关注着大家的伊达班长跟齐木莉绪都在私底下有意无意地提过几次。

可大家不约而同地没有在诸伏景光面前展现出来，尽可能避免让他们的忧心成为他的压力。

毕竟大家都是很敏锐的人呢。

虽说如此，当其他人私底下来询问他时，降谷零不只是没有开口回答，更重要的是……他确实只模模糊糊地知道一些，并不了解事情的全貌。

小时候没有想过要追问，随着长大，更是错过了询问他的最佳时机。

诸伏景光抿了下嘴唇，故作苦恼，「……没想到这么明显。」

降谷零沉默片刻，「主要是我们几个都待在一起，没有察觉到的话反而是我们的失职。」

见诸伏景光脸上的表情略显疲倦，降谷零背往后靠，抬头直直望着自家幼驯染，才继续说下去。

「我没有要逼问你的意思，hiro。」金发青年神情严肃一瞬，「不过等你哪天想找人聊聊的话，我们几个都在。」

降谷零一番话说得认真，诸伏景光回望过去，心头紧绷的一根弦登时松了不少。

他轻轻道：「嗯，谢谢。」

降谷零轻拍好友的肩膀，转移了话题，与诸伏景光聊着天。此时，一声短讯通知打断了对话，他拿出手机一瞧，发现是莉绪传来的。

降谷零读着手机屏幕上的讯息，眉头微微皱起，颇感不解。

「hiro，齐木问你喜欢什么图案或颜色。」

「欸？」诸伏景光一愣，想了一下，缓缓道：「虽然称不上喜欢，但硬要选的话，应该是深蓝色吧……？至于图案……没什么特别喜欢的，看起来干净就好。」

「那我就这么回答了。」降谷零点点头，在经过好友的同意后，低头回复了莉绪的简讯，随口问道：「hiro，我记得齐木也有你的联络方式吧？」

「嗯，齐木上次跟我们几个都交换过号码。」诸伏景光把手机拿出来，萤幕上并没有未读通知，聊天室也空空的，他道：「说起来，我跟齐木还没有互传过讯息。」

降谷零摸着下巴思索起来，觉得自己看不懂小同学的做法。

要问有关hiro的问题，当然是问本人比较快。齐木为什么会问他？降谷零摸不着头绪，不禁与景光互相对视一眼，两人的脸上都写着茫然。

……不会是想给hiro策划什么惊喜吧？

但是按照齐木莉绪的个性，要是不能让景光知道的话，应该会直接告诉他才对！ 毕竟他们经常待在一起。

诸伏景光起初也是这么想的。

旁敲侧击某个人的喜好的行为，总会被人联想到偷偷准备的礼物。可是当他的脑子里闪过几天前在警局时，小同学不过瞅了犯人一眼便能张口吐出一个又一个直击核心的提问的气势，顿时什么儿女情长的想法都没有了。

他冷静推测：「……或许是没有破案的灵感？想试试能不能联想到什么？」

「……你认真的？」降谷零无语。

「zero能想出别的原因吗？那可是齐木，恨不得把二十四小时挤成四十八小时用的人。」诸伏景光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叹道：

「在最近职业组作业越来越繁重的情况下，齐木昨晚还被电话叫去外面支援，白天上课能不犯困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哪来的心思能想其他事？」

降谷零一时之间难以反驳。

虽然小同学过于紧凑的生活节奏感觉很累，但这已经不是降谷零第一次羡慕她与他们不同的警校生活了。明明都是培训，可比起三不五时就能外出的齐木莉绪，校内的培训更倾向于理论。

一般课堂的实技训练也就罢了，职业组平时还有许多需要死记硬背的课程加训。

在他们硬啃书籍时，齐木莉绪经常会在外头支援。尽管需要写的报告越来越多，可她的培训看上去比他们的好玩多了……！

对了，报告。

降谷零眼角一抽，忽然放下书本，再度打开讯息，开始琢磨。

之前听小同学说过，每次出去办案都会需要缴交一份报告给教官交差。

这么一想，hiro的推测其实是十分有凭据的。

齐木平时就连体能训练时，都能以巩固知识的名义喃喃背诵各种内容，一副不把书本背下来就不罢休的架势。

每次嘴巴一张一合都惹得降谷零心惊不已，一下下戳在他的小心脏，让他不由得反思放空脑袋跑了十二圈的自己是否过于怠惰。

这种人——在降谷零看来，很难想像齐木莉绪有心思放在学习以外的事情上。

「齐木的问题完全不顾左右而言他，直捣重点，具备目的性的发问。如果是因为报告的话……案件的当事人跟hiro性格相近吗？」

如此一想，降谷零不再纠结，很快恍然大悟：「难道齐木已经开始研究犯罪侧写了？」

诸伏景光觉得应该不至于。

实在没想到年级顶尖的内卷竞争强烈到这种地步了——降谷零已经充满自觉，凡事扯上小同学，胜负心旺盛的降谷零不是在卷就是在卷的路上，生怕自己什么时候 会被小同学给超越。

不过看着降谷零充满斗志的样子，诸伏景光沉默半秒，轻咳一声，还是决定不泼他冷水了。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

降谷零暂时生不出其他想法，出于对幼驯染的信任、对齐木莉绪的盲目偏见、以及自己对案件的跃跃欲试……总而言之，他编辑讯息，传了出去。

【降谷零：破案遇到瓶颈了吗？需要帮忙的话随时说一声。 】

【齐木莉绪：……？ 】

【齐木莉绪：最近的案件报告已经交给鬼冢教官了，降谷同学想看的话可以跟教官要。 】

啊，好像猜错了。

看着小同学发来狗狗歪头的表情包，以及那显示了输入中又消失的提示，降谷零摸摸鼻子，手倒是很诚实地回覆了句「好」，心中暗自决定要去教官办公室一趟，即便可能要多几分作业，他也想多看看小同学又经历了什么离奇的案件。

降谷零的心思已然飘到远方。诸伏景光的眼神中流露出淡淡笑意，不由得感叹：「齐木做事那么独立的人，都会主动找zero讨论……zero不愧是她的憧憬对象啊。」

降谷零瞬间被好友的话拉回人间，忆起那如芒在背的眼神，顿时捂住额头，备感无奈。

「别提了，你又让我想起两分之差的期中成绩了。」

两分！

在期中测验考试中，降谷零和齐木莉绪在文化测验和体能测验双双获得满分——虽然他觉得若非分数有限，他应该能在体能测验拿到更高的分数。

学科理论两人的分数也咬得很紧，要不是他事先拉下脸找松田恶补了炸弹的结构原理，并运用到考试的论述题内，他或许就要被小同学超过去了！

为此降谷零可是付出了五天的炒面面包呢！

谁知道大忙人齐木莉绪是什么时候读的书！ 搞得现在降谷零连吃晚餐多花十分钟都会产生危机感……

诸伏景光笑了出来：「所以你才会刚考完试就开始读书啊。」

「多学一点总是好的。」降谷零摇摇头，对着诸伏景光问道：「别提我了。hiro，你跟齐木之间发生了什么吗？」

诸伏景光摇头，「能有什么事？zero，你就是容易多想。」

是吗？

降谷零不置可否，站起身，「班长周末有事，没有办法跟我们去聚会。我去跟松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