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后的身体每况愈下,哪怕用尽天材地宝浇灌,也只是维持着基础的生命,她的病情依旧毫无起色。巫师协会的首脑们几次三番被传唤进宫,每次迎接他们的都是帝王暴怒的斥责。
“一群废物!饭桶中的饭桶!但凡你们争气点,那些邻国的巫师根本发展不成气候。每月几十万几十万的金币投下去,那些钱都被你们花哪了,啊?”
“一个可堪大用的巫师都没有,这就是你们这群酒囊饭袋回报给我的结果!”国王的眼中酝酿着风暴,他急躁地来回踱步,“要是王后的病一直不好,难道你们要指望刚出世的公主上前线打仗?回答我!”
“个个都不说话,是死了吗?”玫瑰权杖发出沉闷的敲击声,连带着大理石地面都在震动,没有人能承担一位国王汹涌的怒火。
在内城区呼风唤雨的巫师们此刻鹌鹑似地缩成一团,宫殿里静得落针可闻。
“七天时间,要还是找不到对付别国新生代巫师的强战力,你们的脑袋就可以搬家了。”国王眉间的阴骛之色渐浓,在某个瞬间,他真的对这些老东西动了杀心。
…………
“森,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的挚爱,我的同盟,我不能失去你。”只有在寝宫时,威严冷酷的帝王才能短暂地做回真实的自己,他想起年少时的那场宴会,想起了那位浑身迸发着自由和野性的公主。
此刻她如同一株将要枯萎的玫瑰,就这样静默地躺在他的怀中。他们都是这座黄金囚笼中的困兽,他从来没有想过失去她后,那种暗无天日的生活该如何度过。
泪水伴随着细密的吻,轻柔地落在王后的面颊上。王后虚弱地回应着国王的爱意,只是她再也没有力气贴着他的耳畔大放厥词了。他们紧紧地相拥,仿佛要将对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这种沉重而悲伤的氛围让躺在摇篮里的李行之感到喘不过气来,胸口像被塞了一团湿软泛酸的棉花。那种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走向生命末路的绝望让他感同身受,想要分担对方的痛苦,可实际上什么都做不到。
他也曾见证了一朵玫瑰的衰败。所有的人都劝他不要违逆时间和命运,但他是如此地不甘心。就像国王明知道杀死王后才是最快减轻她痛苦的方法,却还是要想方设法维系着那缕微不可查的生机一样。
国王当然知道王后遭受的折磨,但他根本不可能放手。因为王后一旦离去,等待他的将是千百倍、足以将精神冲垮的悲伤与孤独,再也没有守护他的剑鞘,再也没有牵系归舟的绳索。
死亡是一场针对生者的凌迟酷刑,先离开的人反而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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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行之没等到秦深发来的暗杀目标信息,倒是先拥有了新名字,国王夫妇给他取名叫“丽姬”。今后他不得不以公主的模样出现在众人视野里,扮演女性对他而言是个不小的挑战,毕竟身边没有太多可模仿的例子。
李美美毫无参考价值,莉莉丝高岭之花的风格他又学不来。思来想去,他决定沿用老一套的傻白甜偶像剧女主人设,以不变应万变。
“公主”的身份是特权,同时也是枷锁,在王宫那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他的一举一动都受到限制。
…………
“如果必要,我会亲自动用‘那个东西’。”国王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那双常年把持权杖的手此刻正温柔地梳理着妻子棕色的秀发。
“不行。”森似乎对“那个东西”十分忌惮,她费力地想支起身体,却又被国王不着痕迹地按了回去。“你忘了我的国家是如何灭亡的吗?一旦滥用,后果不堪设想。”
“想要利用祂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唔咳咳……”王后的嘴角溢出鲜血,脸色愈发苍白,“答应我,无论怎样都不要把祂放出来,这是我最后的请求。”
“不会的,我保证。我只求你一直好好的。”他轻轻擦拭着爱人嘴角的血,但是似乎怎么都擦不干净。
“医官呢,速速滚进来!”不同于对妻子的温声细语,国王对下面的人就没什么好耐心了。
“放血?你知道你放的是谁的血吗,我先给你试试。”
“老家伙,王后一直吃你的药怎么迟迟不见好?”白胡子老医官看着横在自己脖子上的利剑,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似乎是念及妻子在场,国王的措辞没有太难听,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君主脸上阴云密布,无论开口与否,都讨不了好。
鸦雀无声中,一位年轻的医官顶着威压上前:“王,臣可以进献一味药,只是此物药性猛烈,虽然可以让王后短暂恢复康健、回到魔力的鼎盛状态,但药效过后……”他没有说下去,所有人都知道那个注定的结果。
这一天还是会到来,或早或晚。
…………
李行之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他最讨厌的就是像国王那样的谜语人npc了。什么叫“那个东西”?说也不说明白。
总之这玩样儿应该具有一定危险性,而且是被关在王宫的某个角落,只有国王、王后知道它的详细位置和释放方式。
“公主”的优势在于,他拥有更多自由探索王宫的权限,坏处是他很难找到出去的契机,只能被动地等待雇主的联系。这副小婴儿的身体目前连爬行都很困难,更别提执行什么杀人任务了。真是憋屈,空有能力而无处施展。
…………
外城区。
一队身着奇装异服的外乡人正火急火燎地朝城内疾驰而来,他们正是刚进贡完孔雀羽的波络国使臣。周围的居民们百年都没见过这等奇景:哪有使臣团去而复返的?莫不是反悔了,想让国王把珠宝还回来?
“王子呢?不是让你们几个看好的吗?”为首的高个儿怒目圆瞪,手里的鞭子甩在地上噼啪作响,“想害兄弟们掉脑袋是不是!”
“不知道啊,我们只是在醉蚌酒馆多喝了两杯,谁知道酒劲那么足……”
“怎么办?王子先天体弱,就他那个小身板嘎嘣打一拳就嗝屁了,要是真有什么好歹大家都得玩完。”其中一位壮汉抱头痛哭。
“十几岁的小孩儿玩心重,想必也走不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还在外城区。”团队中类似智囊的老者发话了,“你骂他们没用,当务之急是找个熟悉地形的人问问。”
几个流浪儿躲在角落里,眼睛睁得骨碌圆,他们从来没见过这么“贵”的人,个个头上缀满了羽毛和宝石,还有一堆闪瞎人眼的大钻戒。
“喂,小屁孩们,见过画上的人吗?”高个儿自认画得十分传神,颇为得意地展示着手中那张寻人肖像: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
看不下去的老者无情地打断了他的问话,换上了一副和蔼的笑脸:“小朋友,你们见过一个这么高,白白瘦瘦的男孩子吗?黑发黑瞳,左眼皮上有颗小痣。”他张开手臂,朝乞儿们比划了个大概长度。
“唔,老彼得好像认识,上次他们合伙做生意还分钱给大家了。”小乞丐头领咬着手指,视线一直盯着老者发冠上的羽毛打转。
“那个…老什么德的在哪里?只要你们愿意带路,这些就都归你们。”高个子见他们对这些五颜六色的装饰品感兴趣,赶忙从货箱里搬出一堆。
“老彼得快死啦,只有医生能救他的命,可是他很穷,连一个子儿都掏不出来。这些装饰再漂亮有什么用,能救人吗?”
…………
“亲爱的[魔王]: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们已经成为了内城区的人上人。距离公主的降生宴还有一周,你猜谁没有收到邀请?
拥有三级巫师执业资格证的天骄、帝国级别的美貌交际花、经验丰富的医官、各行业的泰斗以及比我还有钱的富豪才能拿到入场券。
所罗门对你的状况无能为力,身为热心体贴、善解人意的临时盟友,我特意留了几个道具,希望你没有用上的机会(没用上记得还我,很贵的)。
另外,猜猜你拿到了什么身份牌?
期待于宴会相逢,十大公会里最帅的会长留。”
祁遇一睁眼就看到了床边的纸,潦草狂放的字体不由分说地挤进他的视野,吵得他头疼,只用0秒钟就猜出了作者大名。
“终于醒了,你都不知道我这段时间牺牲了多少!”俄尔普斯居然以人形态出现在他的面前,实属稀罕。
“今天怎么没有变成小蛇?”
“你还好意思说!”祂突然变成了一点就着的炮仗,任祁遇怎么问都是哼来哼去的,也不正面回答,弄得他一头雾水。
不过很快,祁遇就知道了答案。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人们正在讨论最近的热点新闻——一条口吐人言、会自己卖艺的金蛇,据说是某位印度舞蛇传人带进城的。遇上看表演不肯投币的观众,它甚至还会连追几个街区,要到酬金方才作罢。
业务萧条时候,它就到处恐吓路人,巨蟒的形态着实可怖,因而没有人敢忤逆它,生怕一不小心就被吃了。
谁也不知道这条蛇为什么要如此努力地挣钱,直到中城区的几个熊孩子一路尾随它至某座房子前。透过窗户,他们看见了那位传说中的舞蛇人,领头的孩子羞得满脸通红——怎么有这么会长的人呢,简直和天仙似的。只是他好像病了,连睡也睡不安稳。
那几个孩子的见闻很快在中城区传开,此后俄尔普斯的表演座无虚席,赚得盆满钵满。人们似乎被他们自己所臆想的故事感动了,纷纷称赞祂是一条忠义之蛇。还有些热情似火的贵族小姐,私下缠着祂要舞蛇人的各种信息,什么年龄几何、婚配与否,搞得祂不堪其扰。
屋子的窗边也时常有人来访,为了隔绝那些狂热的视线,祂赶忙把窗帘统统拉上了。可哪怕做到如此地步,那些有头有脸的贵族依旧天天来打卡,仿佛这儿已经成了什么网红景点。
祁遇如果再不醒,俄尔普斯就要崩溃了。中城区难道没有别的明星顶流和热点人物吗?为什么总盯着祂一条蛇!
…………
“你好,借过一下。”
“呦,你是哪家的姑娘,怎么以前没见过呀?排队也要讲个先来后到吧。”烈日炎炎下,一群穿戴精致的贵族正蜂拥堵在某座房子前。
“排什么队?”少女怯怯地问。
“呵,跟不上潮流的土包子,连舞蛇人的故事都不知道。”贵族小姐上下打量了一番对方朴素的衣着,似乎料定她不是什么有头脸的人物,刺了两句就不再理睬她了。
经历了千难万险,少女才艰难地从人堆里找到通路。一条小蛇金钏似地缠绕在她腕间,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这些贵族互相推搡的模样落在少女眼中,仿佛是一出天然的喜剧。她鉴赏着他们为故事中人物如痴如狂的神态,嗤笑着他们为追逐风靡而做的无用功。她是观画客,亦是画中人,游戏是人间,人间也是游戏。
在阳光未曾照耀的地方,那个黑色的影子天使再度张开翅膀。
…………
现实。
“你看啊,这个球真奇怪。”李美美献宝似地将一个晶球递到[简]面前。
“确实如此。”
“是吧是吧,里面居然是一个黑色天使的形状。你说,我们所在的现实世界会不会也只是一个球?”
[简]沉默不言。
…………
“咔啦、咔啦——”天空似乎又碎裂了一点,更多的怪物妄图通过缝隙挤进S市。又或许,这样的场景不止发生在S市。
绝望的情绪在人群中蔓延,也许只要再添一点柴火,就足以点燃整个世界。
[茧]看着那些人类挣扎求生的惨样,感到无比兴奋。他偷取了原属于[简]的童话和姓名,是个当之无愧的赝品。可是此刻他能在房子里,而那些可怜的社会垃圾只配被怪物碾碎,这就是他高贵于这些家伙的地方。
林溪——自诩是他主人的蠢货,居然还妄想驱使他做牛做马,活该暴毙在游戏宣发实验里。不过这个被他视作此生最大污点的人类倒也教了他些实用知识,比如:喜欢的东西是要靠抢的。
只可惜他抢到祁遇的时候,那个人类的身体已经损坏得不成样子了,白大褂们说祁遇因为一个仿生人背叛了寰宇集团,所以再怎么折磨也不为过。
“01也真是绝情,只顾着自己逃了。”
“不过该得到的芯片数据和战斗模组我们已经拿到了,留着他对我们也没什么用,跑就跑了吧。”
“小心他回来报复~不过一个陈年废品能掀起什么风浪呢,难道能把我们统统弄死?还是能让世界毁灭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