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岳然莫名其妙,“内门有师承的真传弟子啊。”
“其师长定会为其点上一盏魂灯照看的。记名弟子会不会我就不知道了。”
听闻此言,南华清暗松了口气。
她马上反应过来,口上回转,“……原是如此,那我们外门弟子可没有这样好的待遇了,哪天在外陨落了宗门好友也不知晓。”
是有感而发啊。
文宾淡淡一笑,不甚在意,“南师妹过虑了,宗门弟子玉牌的携带和录入自然有宗门的顾忌在,身死玉黯。乾平殿内每隔数百年会有人来程计无法响应的弟子玉牌。”
数百年……那孟丘无早就化作们南一角的尘土了。
“况且,”文宾语重心长,“若只因害怕陨落而不去历练,又如何进步,这样的道心,何以成仙。”
***
成仙何易,不敌流年讯景,不敌寿元有数。人皆潜知而不从,欲持白刃上摩天。遂筑太玄一舍,无昼夜而虚宫,试仞伐庸也。
此为,千仞舍。
南华清站在转圆石上,屏气凝神,似在等待着什么。
忽觉天风入骨——
她猛一抬头,看到顶上一块黑影迅速迫近,越来越大。
“铮!”
南华清拔剑而起,脚尖轻踏转圆石,灵力施提纵之术,几息到了上方。承涛剑寒芒如星,气劲之强就算相隔数米都能清晰感受到,直破其物。
大石轰然炸裂,碎石翻飞。
周围壁立千仞,下方深不见底,唯有转圆石浮于空中慢慢降下。
南华清刚刚回落石上,便觉身后一道劲风热浪袭来,她侧身一躲,往后退了一步,站到了转圆石的边缘,急急濒危。衣袖小块焦黑之色,她匆忙一睹,腕间的铁线藤顺着火势往一方向反掣而去。
上方之人似是有了经验,不像往常慢慢思量应对之策,凭白浪费了时间。她手持法器,赤色法纹上灵光流溢,迅疾一挥,灵藤方一迎上便触及火浪,并延伸顺藤而下,来势汹汹。
巫娴轻声一笑,端看下方人如何应对。
南华清神态认真,形势一瞬而发,她心念电转间,也不松手,灵藤狠狠一抽、藤身似有回旋。
她意在环住巫娴的腿。
巫娴自然也看出来了,轻身术一个高高的跃起。
就是此刻!
南华清眼中一亮,运藤反向扣住了转圆石,弃了脚下石就提步而上。竺屏藤生长极快,盘着铁线藤,往上生长,却没有发挥它的密切防势,仿佛仅为主人落点而生。
也确实如此。
蚀炎簪里的火又岂是凡火,几乎是生出一瞬就将其烧毁,这就极考验来人的眼力和速度了。
南华清充耳不闻其它,脚尖交错落下全凭本能驱动,身法被她运用到所能的极致。
火势绵延,身后灵藤受其侵扰,不敌,从末端开始,被炎火所附节节断裂坠往万仞之下,好似一条火中小径正从下往上迅速溃败,只等燃烧殆尽。
不能让她上来,巫娴一惊。
她拿定了主意,驭蚀炎簪飞回发上,双手纤柔,握诀起来却毫不含糊。
艮为手,目为真,诀与心同属,行法相应。
南华清最后一踏如火灵藤,持剑纵身飞上,一袭衣衫青素,面目分明是婉灵清秀的,却无端生出一股清刚之气。
“诀术?”看到巫娴手上变化,灵力凝于指尖,她目光稍变。
南华清未等立足,一剑突刺过去,意图不让她发出。
“断空劲!”
与此同时巫娴两手间的术法形成,打了过去,不过目标却不是南华清,而是她腾身而起时下方的空隙处。
南华清只觉得身子骤然重落,而她的下方,可是没有转圆石的!
她暗道不妙,千钧一发之际,左手化劈为抓,将巫娴一同拽了下来。
巫娴一声惊呼,仅有一手紧紧扣在石上,承受着两个人的重量。
南华清也不好受,她眼角一瞥,她与巫娴的这一番打斗,让转圆石又下降了不少,而她先前的那一块,仍停留在原地。
有机会!
巫娴只觉得越来越重,偏生又甩不开,她往下看去,顿时知道南华清打得什么主意。
眼看着南华清离那方石头越来越近,巫娴叹了口气。
……没想到,她还是得动用它。
忽然觉得炽热,南华清一抬头,只见一道光芒从巫娴袖口直直落下,胸口一闷,将她打了下去。
耳旁的风声呼啸而过,急速坠落的南华清看着那方圆石逐渐成了一个圆点,消失不见。
下一刻,二人齐齐出现在一个内室里。
“我还是借了法宝之宜。”巫娴有些失望,焚厥宝镯是她打算在大比上作底牌的,不想贸然用出。
南华清神色平平,她倒不觉得,“修为和法宝都是实力的一部分,赢就是赢,输就是输。有什么好纠结的。”
“还是跟你对练有意思,丰师兄他总不把我当对手。”巫娴又打起精神,兴致恢复地很快。
“那招诀术也是他教你的?”
巫娴扑哧一笑,“是啊,不过不是诀术,我才练气九层哪有那么容易练,只是丰师兄针对空中滞留出的一个小法术而已,还是挺有用的。你要学吗?”
“不学!”
南华清有些郁闷,“他这是治标不治本,你的近战仍旧是弱处,宗门大比遇上了体修可怎么办。”
巫娴也有些不好意思,“这不是拉你来千仞舍练习斗法了嘛。”
“对了。”
巫娴忽然问道。
“们南一行过后……你还见过焦师弟吗?”
“并无。”南华清不知道她问这个做什么,距离那大半个月的历练已经有数年之远,她都突破了一个小境界。
“没什么。”巫娴说得勉强,“我总觉得焦师弟不是那样的人。可丰师兄说……”
“别听他的,他眼光不好。”南华清想也没想反驳道。
焦常是第一个发现左丘鸣尸首的人,刚开始也是他们二人同行,至于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南华清还没巫娴清楚,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眼见不一定为实,耳听也可为虚,更何况这并无确凿,若就此判断一个人,未免太过轻率了。”
巫娴点点头。
她想起一事,
“华清你可会培育灵植?”
南华清诧异望去,见她拿出一物。
“这……”叶片焦黄,底有暗黑,灵植整派萎缩不振的样子,还真一时让她认不出来。
“额。”巫娴突然语塞,半响才回,“我这不是……想习炼丹嘛,就向化元峰的邹师兄购置了些黄元丹的主材。”
火木灵根确实是最适合炼丹的好资质,南华清表示理解。
“我就练废了几炉,还向邹师兄请教了,他居然说我浪费了他的灵植灵药!”巫娴气愤。
“还说我想炼丹就自己把这株主材灵植给养了,这哪一位炼丹大师不是经过成千上万的炸炉过来的,他这么说我!”简直岂有此理。
南华清在化元峰确实见过不少炼丹沉迷的弟子,看不惯她糟蹋灵药也有可能,不过黄元丹是黄阶九品的丹药,可谓最基础的炼丹了,这丹方也是广为人知。
“所以这是……”仔细打量后,南华清看向这株残败灵植的目光有些不可思议,“馄明子?!”
她上前捧起它来,“除了灵力温养,你还加了何物?”
馄明子作为低阶丹药的主材自然是很普遍且价格低廉的,生命力顽强且植株茂盛,她初培育灵植灵藤时都不觉有难度,更别提何灵的灵地里那些难伺候的灵药了。
能把它弄成这个样子,南华清也是挺佩服她的。
“丹灵浆?”巫娴试探地说。
南华清想也不想,“不可能,还有。”
“还有……枯芥子?”巫娴迟疑道,见她不言,索性一下子全说出来,“木贼虫、银环麻翼、安息香……”
……
南华清有点听不下去了,“停停停!又不是红砂灵树你放木贼虫做什么?”
“还有安息香,简直……馄明子现在是真的要安息了。”
她简直无言以对,正要开口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你当真,”
“只练废了几炉黄元丹?”
巫娴是破罐子破摔,“十几炉吧……”她看了一眼南华清,“绝对没有超过三十炉!”
“额……大概还有一些辟谷丹?”
邹师兄当真仁慈。
南华清只能说。
“算了。”她无力道,“先放我这吧,我试试看反正最近也无大事。”
巫娴有些诧异,“你不打算参加宗门大比了。”
南华清犹豫一瞬,还是道。
“不了。”
“大比的练气弟子大多是九层十层,偶有几个八层、十一层的,”她也不介意自揭其短,笑着道,“我要是有你现在的修为,我便去试一试了。”
“左右不过六年,我下一届去也是一样的,更有把握些。"
巫娴也只得安慰她。
“也不知,宗门大比是何模样?”巫娴眼中希冀,这么说道。
她十岁入太玄,至今十七载,两次宗门大比一次未分峰,一次在闭关,都错过了。
南华清说不出心中所感,她长长呼出一口气,
“多猜无益,后日自见分晓。”
***
乾平殿前。
一眼望去,乌泱泱的尽是修士,稠密无隙。南华清以为入门时的情状已经够震撼了,没想到与今况一比,不可同日而语。
筑基师叔们站在最前头,后面则是蓝白弟子衫的内门弟子、蓝衣弟子服的外门弟子。
凡是已经分峰的外门弟子,无论是否参加大比,都不愿错过这个盛事。
人多热闹多,可几千人的热闹就不见得是热闹,而是嘈杂了。尤其是前头的筑基师叔们放之任之的情况下。
巫娴必定是跟她那丰师兄在内门弟子一块,再者人实在太多,找人难比登天,所以南华清根本没想过去找她。她站在中间右方一块地上,想着快点开始。
太玄宗数千年雄踞通峰应原极南,可想其势之大,占地之广袤,南华清万万没想到在宗内还能有“拥挤”这一久违的感觉,实在让人不知道应倍感亲切好,还是哭笑不得。
“南师妹!”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她肩膀被拍了一下。
南华清欣喜转过去,“何……”
话未说完,一声鼓鸣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直击人的心神——
“咚!”
天地浩大,道里悠远。
鼓声仅响了一下。
南华清却再没了下文,她方才所想一切思绪在天地道法面前都是微不足道的,识海一片澄空,只觉如意随心,无物可撼。
不知何时嘈杂声再无半分,有经验的筑基弟子们这时回过神来,默默平复内心。
南华清被拽了一下,来不及道谢,九道遁光从天而降。
她这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
正中央的是太玄宗掌门,扶正真人。
八峰峰主皆位列两旁。
扶正真人面带威仪,环视一周,尽显掌门气度。他手持灵宝,其言字字清晰,犹如金石之音。
“太玄宗历五千余年,唯不忘先志,以修身自强。良玉就形需磨练,岂能求安得闲。今六年一比,以练诸弟子。”
掌门将手中灵宝抛出,各峰峰主皆起手打入一道法印。
下一刻,光芒大涨。
“开山石——”掌门声音宏大,响彻方圆。
灵宝发出八道光芒往八峰而去。
众弟子们忽觉一阵地动,远处轰隆若雷响,尘沙茫茫,巍峨群山模糊矗立。
他们看不真切,高处的金丹真人可一览其观。八峰之顶,穿冠景云,巍然独秀,有一若云台。
锁石梯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