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奈震惊地看向高处的大屏，分数最后是35500比35000，他们输了。

怎么可能，里奈手环上显示的是多人PK，宫野明美+藤原也载对战今井里奈。怎么会这样？藤原在哪？

她没注意到的细节。比如明美指甲缝里淡淡的殷红，衣领不自然的褶皱，和后腰裙带隐隐的凸起。

明美拿出来，手里是另一个带血的手环。

是了。规则没有限制的，是同队内部的残杀......

她有些不敢看宫野明美的脸。明明还是那副温柔神情，却像风月宝鉴般映出另一重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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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分钟前。

“我们得再去试试他们的大本营吧。”明美低头说。

只是松田和萩原没有反应，似乎都在等对方开口。

明美看向松田，这一刻她清楚感知到松田眼神中的抗拒，他眼睛里想的可能是最后几分钟该做什么。他不想试了。是的吧，松田阵平一直都没变，饥饿游戏里他可以放弃自己的利益去保护那一老一小，狼羊游戏里他可以放弃自己的生命为了让彼时“不知全貌”的她活下去。这一次也一样，他们试过了，但是职责和使命不会让他们挤走普通人的生存，即便是你死我活，即便对方是梅花K。

她能猜到松田想的是什么，反正王牌在景光手里，他不在这里，也许这是天意，也许他们就该止步于此，也许是萩原的身份让他害怕将来会发生什么。如果在这一刻终结，是不是也不赖？

不。她终是做不到似松田一般的利他和无私。她是自私的，她的牺牲，是......有选择的？她还想再等等看，等等妈妈的用意，等等那渺茫的希冀。

也许从这一刻起，他们注定赢不了这场游戏了，毕竟梅花看的是团队精神，但现在队伍心散了啊。

所以她转身跑开，说和藤原一起帮着班长找找道具。

松田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她忘了有没有回头看。

跑远后，她和藤原一个接一个查看集装箱，箱门很重，每一个打开都很费力，她还要时时留意剩余时间，最后几刻总要回到喜爱的人身边去。

只是明美留意到，藤原越跑越慢，一开始还会帮她的忙去推集装箱厚重的门，后来则是越来越敷衍。“请再坚持一下吧！”明美鼓励他。

只是，藤原却忽然摘下眼镜，喉音嘶哑：“都已经这样了，没想到和那几个厉害的警察组队都还是不行。明美小姐，反正都是最后一会了，不如......”

他原本斯文的神态骤然崩裂，猛地扑过来，将明美拽进昏暗集装箱。门在背后轰然闭合，黑暗里，他啃咬她的脖子，扯开她的衣领。

电光火石间，什么规则的漏洞突然浮现——又可能其实很早就出现了。

“明美小姐，你真的很漂亮......”

这样被粗暴对待的经历很久之前——诸星大身份败露后——也有一次，只不过那次她侥幸逃脱了，在组织的人闯进家门之前，早有预料的她提前给妹妹打过电话，请妹妹派信得过的助理送点东西给她。志保说组织是直接打回了申请的，所以她还惊讶助手怎么真的会来救她，现在想想，是波本帮的忙吧。

只是这不意味着她不会担惊受怕，不会忍着干呕命令助理不得和妹妹透露半点，不会将那片刻不堪的记忆本能抹去。

还真是谢谢藤原，谢谢他让她想起来，谢谢人性有这样的恶意。真的，谢谢。

人其实是想不起来不同阶段做决定前是怎么想的。只是在这一刻，她又看到了那名警卫的眼睛，黑暗中的双眼厌恶着她，憎恨着她。她突然明白，如果穿越回抢劫任务的当天，就算她的同伙不开枪，她也会动手。

她原来就是这样的。

白兰地从来都没有看错。

那么就算她像白兰地一样活，也是，也是可以的吧。对吧？只要她的底色是黑的，一切都会没事的。

有人说女人最强的武器就在双腿之间，但并不是这样，还有很多。

比如，那副在胸前禁锢着的钢圈。

……

外头依旧晴空万里，可能还有松田阵平的几声呼唤，还有伊达终于找到道具的欣喜，海风卷着浪涌一次又一次扑向码头，一阵又一阵拍打礁石。海鸥凄厉嘶鸣回荡天际，翅膀失控般扑腾。定睛细看，原来是有只黑色乌鸦正死死咬住它的喉咙，羽毛纷飞，几点微光一闪而逝。

集装箱的门是很重，但也意味着很好用。

当宫野明美穿戴整齐从集装箱里出来时，手里已经是藤原那本该摘不下来的游戏手环，上头还带着血迹。

在海鸥最后的目光中，宫野明美步履轻盈得如同芭蕾，双手举起轻轻将半扎的头发全部散下，那刻像极了卢浮宫里，那与时间一起流逝的《萨莫色雷斯岛的胜利女神》。她轻轻扯动嘴角，似乎在练习平日里她标准笑容的弧度，仰起头，好似刚从血液之海里浮起身体，垂眸时将鬼魅一般的自嘲和悲哀压下去，再次抬眼，已然是平时的样子。

……

回到现在。

在今井里奈难以置信的表情里，她不清楚自己的表情又是怎样的。她其实知道今井里奈是谁，今井彻夫和她提过他以前的侄女怎样痴迷音乐。

“无论你怎样生气，我可能都不会觉得抱歉。重来一次，我也还是会这么做。”她站起来，挡住了光线。

什么？融化杀意的笑容？哈，别搞笑了。人性的恶从来不会被什么狗屁笑容融化。

明美看向大屏上不足一分钟的计时，淡淡开口：“弥留之国到底是什么？我们通关后到底是什么？”

里奈怔怔看了她几瞬，最后将目光投向了无尽的那片海。

“不过都是人的选择。”里奈说。

激光落下的前几秒，里奈站上了海边的系缆桩。

……

独属梅花K的飞艇被大火炸毁，一片一片灰烬带着遗憾落进海中。宫野明美背对着那火光，走向放置梅花K的牌桌，和迎面站立的松田三人。

“明美......是不是藤原那家伙想对你做什么？你才......”伊达走上前问她，语气很焦急，等她作答。

是不是有什么要紧，她的抢劫案就是最好的例子，只要看结果就好了。

她一直看着松田的眼睛，他也一直看着她的。

她突然觉得自己的视力好差，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也觉得自己一败涂地，原来这就是不在雾里看宫野明美的后果。

“不是。”明美开口，用最平静的语调，“他什么也没有做。”

她盯着松田阵平，一字一句开口：“我只是尽力去赢。”

是Oasis的床榻太过安逸，暖气太燥热，荔枝太甜蜜，让她忘了她和松田阵平从来就不是一路人。

也许他们最开始就没搞清楚为什么在一起。是荷尔蒙的催使，是压抑的环境？两个灵魂，或许只有不甘于肉身，一起憧憬，一道轻蔑，一同承受，才是相爱的起点吧。皮相会衰老，性腺会萎缩，朝朝暮暮里总该有什么更深的爱意才是。

最后她看见，松田阵平垂下眼眸轻笑一声，再次抬眼时清明的双眼里已经再没有她的身影，他一如往常利落地朝她走去，经过了她，往前走，往她身后无边无际的开阔大海走。他经过她时没有一丝留恋，没有一句话，没有一个动作，只是经过了她，带着那股熟悉的薄荷烟味。

接着是萩原，再接着是伊达。

她也向前走，拿起他们不曾留恋的、她赢来的梅花K，走向前头，那等着她的，一路昏黑里。

这才是本该她遇见他们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