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有人过来，明翠立刻警醒，枫叶也不摘了直直地盯着路口处，见来人是赤红也稍稍放了心，只是依旧没有好脸色，把吴一手中装红枫叶子的袋子一拿便走到亭中在周与烟身边站着，吴一见状也呆呆地跟了过去，周与烟正在亭中画画，早听说红石山的枫叶一绝，只是来了锦都这许久都没有机会去看看，如今才起了画意，赵芸便推荐起这里来，因此趁着天气好便带着画架和画纸过来了。实景画起来虽无想象的变化多，但给人的冲击感是不一样的，若是能选，周与烟也更愿意自己用眼睛去看，用心去感受再来作画而不是靠着单一的想象。

“怎么了，摘好了？”周与烟轻声问着。

明翠站在一旁看着画，只是回道：“摘了些，反正到处都是，总要细细选些好的，我歇歇，来看看小姐画得如何了。”

“这番景象，南城里可没有，我得好好描摹一番。”周与烟说着，继续画着，只是这大片的红枫怕是要把自己的朱砂给耗尽了。

赤红引着周清走近，本来怕是别家小姐，一时不察倒冲撞了，既是相熟的，周清便也放下回去的心思。仔细瞧去只见周与烟在亭中一心画画，才走了一步竟就生出些后退之心，不敢随意上前。“小姐，不去坐坐吗？”赤心观察着周清的神情轻声问道。

“无妨，反正坐了一路的轿子，走走也是好的。”周清回着，伸手摘下一枚十分标志的红枫叶，它的脉络干净，没有斑点又红得匀称。赤心没有多言，只是默默打开了袋子准备选些红枫叶带回家。

周与烟画画常是入了神的，一时只在画中见不得外物，只是身子不好，尤其是天凉时，画不了多久总要歇一下，可饶是如此，她还是愿意继续画下去，画她所见之人所视之物，画她心中所思情之所念，一切仿佛只在她的手中笔下。

画完最后一笔，周与烟满足地放下毛笔准备歇歇，抬头看向明翠想问问她画得如何，却只见她看着亭外发愣，周与烟顺着明翠的视线看过去，原来是来了其他小姐，索性自己画也画完了，两个顽皮的枫叶也摘了许多，也该把位子让给旁人才好，便轻声喊着：“明翠。”

明翠回过神来见周与烟在看自己急忙回道：“小姐怎么了？”

“发什么愣呢，有人来了，我们就别占着了。”周与烟说着，明翠难得没有开口强硬护着，只是轻声说好，张罗着让吴一把东西都收起来，本以为要同那小姐理论一番的，结果竟没有过来，倒是让明翠熄了火，心中敌意也少了几分。

“小姐你看，她们要走了。”赤心说着。

周清回头一看，见周与烟正站起了身，往这边看来，一时慌乱又低下了头。“周小姐，你来赏枫吗？”周与烟看见两人有些惊讶立刻走下亭子过去寒暄道。周清这才抬起头轻声回着：“是啊，今天天气好，出来走走。”

“我也是这样想的，这样的景色我还是第一见呢。”周与烟说着便邀请道：“我才画了画，要不要去看看。”

周清高兴地点了点头便跟着周与烟来到亭中，画放在桌上平铺着，还有着墨水淡淡地氤氲着，周清靠着桌子仔细看着画，只见层层叠叠中间，色彩迷蒙之处仿佛有另一番风景，让人着迷，“画得真好。”周清不自主地赞赏着，周与烟只是笑笑。

“我初见此景，被这颜色震撼，只想着如何把景色拓到这画纸上，一时也忘了布局，不免杂乱些。”周与烟说着。

周清摇摇头：“自然之色多不工整，杂乱处才显得生机，我倒觉得极好。不如——”周清顿了顿，看了周与烟一眼，又看向那幅画，真诚地问着：“这副画我可能买下来？”

周与烟有些错愕但又很快转成一副了然的神情：“你不必如此，请我画像已经足够了。”

“不，”周清急得喊了出来，她不是因为心中愧疚才会想买画的，“我是真的喜欢这副画，不是为了想补偿，那件事，是我有错，让你受了伤——”

“好了，周小姐不必再说了，事情已经过去了，与你并无瓜葛，这副画，你真的喜欢我便送给你罢。”周与烟上前握住她的手安慰道，“这样好的景色，想来以后还是会再画的。”

“我知道画纸和颜料都不便宜，再说了慈安堂救济的人越来越多，花销也大，不然我绝不会推辞，这钱原也不是给你的，终究还是入了慈安堂的账，便也算了了我的一份心吧。”周清说着，让赤红取了银子来直接递给了明翠，明翠也有些犹豫，看到周与烟点头才收下。

吴一整理好了画架和颜料，又晾干了画纸卷好放在桌上，一副就要走的架势，赤红连忙把食盒放在桌子上打开盖子：“周小姐何必忙着走，想来画了那么久也该饿了，不如坐下尝尝点心吧，糖渍的新鲜桂花馅的糕点，还有新摘的板栗做成的板栗饼。”赤红一边介绍着，一边把食盒中装了点心的盘子端了出来，周清也用期待的眼光看着周与烟，周与烟便也顺意坐了下来，御史府的糕点不像其他高门贵府，先不说味道，光是外形便是巧心做的夺目，有看不完的造型，而御史府则是格外朴素，若是不知道内里，想来是没有人愿意伸手去拿的。

“赤红，这盘端给这两位尝尝吧。”周清说着，指了指面前的点心，赤红立刻端起来走到明翠和吴一身边：“两位也试试吧。”明翠不自然地咳嗽一声，随手拿了一个尝了起来，偏生她家的糕点味道确实不错，倒说不出难听的来，吴一见明翠拿了，便也无顾及地挑了几个大口吃起来，“好吃。”

见吴一大嚼的模样，周清也不由得被逗笑。“我看御史府的厨子不一般，不着于外表，内里却是千变万化的奇妙。”周与烟称赞着。周清只是笑笑，其实无论是菜品还是糕点都讲究色香味俱全，好看的造型也不是不能做，只是父亲不喜欢那种花哨样子，觉得失了味道的本分。

两人聊了一会儿便准备离去，再顺路看看枫叶，明翠她们收拾好东西便跟在身后，赤红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摘够枫叶呢，便拿出了腰间的袋子，准备再挑一些好的收起来，叶片不宜太大，不能有干枯的，中等大小颜色鲜艳又光滑明亮的最好了，小姐们在前面慢慢走着倒是有时间细看，一时之间也能摘下不少。

“除了红枫，吴将军府上还有极好的绿菊，也是不可多得的秋色。”周与烟说着，脑海中浮现出那片绿菊肆意的模样。“这倒是稀奇，想来是不可多得的，我竟是没有见过。”周清轻声说着，周与烟有些惋惜，可惜不是自家的，不然若是请了她来也是不费事的，又忽然想到自己可以画下来，虽不能比之实物万一，但也不失为一种赏菊的方式：“本来郡主是喊我的，我见未开得繁盛，想着过几天再去，你若想看，我便多画一副也是无妨的，只是比不得实物巧妙罢了。”

周清立刻高兴起来，眼睛亮亮地看着周与烟：“当真？”周与烟低低笑着：“自然。”

顿时眼前的红枫好像是活了过来，沙沙地拍着掌，也在为周清高兴，可是承了这么多的意，周清也有些愧疚，她知道周与烟是个纯粹的女孩，所做之事均是出于本心并未想着报答，可自己还是想要为她做些什么，本来是想给别人推荐一下她的画像技艺，却发现自己并没有那般的知心好友，一时之间竟不知找谁。

“如果能集齐春夏秋冬并一起作四季图想来是极美的。”周清说着，蓦然想到自己所言再巧也不如让人亲眼看到，若是能请到各家小姐来府赏画，自然有欣赏心动的，又何须自己多言呢，虽说自己没什么闺中密友，但是御史府的请帖还是能请来一些人的。

“你倒是懂我的，春去秋来，夏迎冬往，有数不尽的美景，刚好我都做了一些画，有些拿出来卖了，有些则放在家里收着，哪天有空，请你来府中坐坐，也好指点一二。”说起画来，周与烟便像是变了个人，总有说不完话，念不完的景。“真有这些画，我倒想讨个情借些来，办个席，请人来赏画，也热闹一番，只是不知你可情愿？”周清说着，不太敢去看周与烟的眼睛，又忙补充道：“自然，你的事情也是多的，若是没空闲也罢。”

“我没想到你会有此意，我自然是愿意的，只是我常不与人交往怕是认不得几个人。”周与烟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平日里除了参加吴府的宴会，其他官家是从没有去过的，各家小姐也是不认识的，况且自己身份低微怕是失了礼仪。“到底也是一双眼睛一张嘴的人相罢了，索性我们是赏画的不是。”周清劝慰着，周与烟这才放下心来，“那等你得了空便来赵府好好选一选，平日里我就在画摊那儿，提前让赤红来告诉我一声就好。”周清点点头，心中不免也升起些许期待。

回到家中，明翠将红枫细细擦洗干净又晒干了，送了一些给蓝儿收着，等赵芸从药铺回来再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