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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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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月不喜欢男子,任何靠近她的男子,都会让她感到不适。

起初,她以为自己是有磨镜之好,才会厌恶男子,却痴迷于沈初照。

而随着年岁增长,以及她对沈初照的了解日渐加深,她渐渐有了其他猜想。

而这个猜想,需要她耗尽一生去完成,她不能嫁人生子,做个内宅主妇。

“母亲,女儿流连红尘,忘返情痴,如居樊笼,不得自在。求母亲允许女儿削发为尼,脱身遯去,入凌绝山相和寺修行...”

女娘言辞恳切,王夫人纵容不忍,可幼时乖顺的女儿,被沈初照迷了心窍后,行为逾矩不说,还多有妄言绮语...

这让她如何不担心?

王夫人与丈夫商议之后,终是决定,暂送女儿去相和寺修行。

若是将来好转了,家中多出些嫁妆,便是低嫁乃至嫁给鳏夫,也总好过眼下心性不正,仓促嫁人,误了未来女婿,也害了家族要强...

....................

凌绝山上,沈月白衣素裹,粗麻短衫,坐在静室内写书。

她日夜苦读不倦,笔耕不辍,才写完自己对沈初照的研究,也写下灵魂不死不灭,不入轮回之门的秘法。

这一年,她已经六十岁了。

花甲之年,她身边亲人死的死,亡的亡,然而一切尘世苦痛,都不能伤她分毫。

她将毕生都用来研究沈初照,也用来参破这夺舍般不属于自己的一生,该如何彻底终结?

修道之人,炼气成神,炼神合道。

而对于女道士而言,修行的关键在于修炼女丹,修炼位于子宫、脐内、乳溪三处的鼎炉。

可沈月毕生研究旁门左道,勾庚乾汞,点茅烧银,最终只所求不过是,死后灵魂寂灭,不必受转世投胎,生生世世之苦。

她最终将青石制成的棺榇,埋在凌绝山的地下石洞内。

密不透风的石洞中,她割断经脉,放尽体内的鲜血。又将尸体用小火烘烤出全部水气和□□后,以膏油和几十种防腐香料熏蒸,确保尸体制成经久不坏的一具干尸。

沈月相信,人死之后,魂魄寄居和依附在尸体上。只要尸体永不枯竭陨灭,魂魄就会永远黏附在这里,不会转世投胎,也不会有来生来世。

沈月那时已知晓,她定然是沈初照的冤魂转世,才会一生为沈初照而活,恍若没有自主意识的空心人,从没有旁得快乐与消遣。

在意识到这一生都是虚度,她也无法消解沈初照的不甘与憾恨后,她只能施以最极致的封印,让这个痛苦的灵魂,不必生生世世延续下去。

她自己当然无法做完这些事情,协助她完成这一切的,是爱慕她几十年的一位同门师兄。

这位师兄在完成她的嘱托后,也焚香自缢于她的棺榇前。

何年梦中亲眼目睹这一切,也亲眼看着沈月割破血管,为自己放血时,口中还喃喃念着真言。

“朝也不宁,暮也不宁,了了悟初心,命定憾恨,兀自不肯休!此去绝年,不来人间!”

“不来人间”,是她完成沈初照的遗愿。

可惜,这具干尸,后来被战争毁坏了。

庚子事变后不久,相和寺被炸毁。

沈初照的魂魄,经历了第二次转世投胎。

这次投胎的对象,是何年熟悉的那个学术大佬,七十年代的老教授沈烨。

她在动荡年代被打成毒草,小将们烧了她的研究室时,她决绝的走进火场,与她的研究成果共命运。

何年后来在她的塑皮红星笔记本后面,找到一则关于兰州干涸的沼泽地里,发现千年前莲花种子的资讯。

何年那时不知道这则资讯,和研究沈初照有何关系,但现在能够推断出,沈烨记得将军府的白莲池,也知道白莲出自金城艮河。

何年是沈初照的魂魄,第三次转世投胎,也是唯一一次,没有自杀而死,反而穿回沈初照身上的人...

她不知道其中的缘故,但她知道天命难违,天命也可逆。

她便是那个要逆天命而行的人。

可眼见着沈月血尽而死,沈烨葬身火场的画面时,何年还是脊背发寒,像奔赴一个天地动摇,此生不复的私奔。

她牙齿颤抖,骨骼沙沙作响,一头栽进宿命的褶皱里。

接住她的,是一个坚实而温暖的胸膛,熟悉而心安的怀抱。

睁眼看见是李信业时,何年没有感到意外,似乎这就是她的私奔对象。

她闪蝶一样栖息在敦厚的树上,看见上了罩子的湿热烛火里,李信业眼波浓稠,安抚孩童般拍着她的背。

“秋娘”,他眼里蓄满担忧,“你在害怕什么?”

手指抚过女娘的脊骨,衣衫汗透如水洗。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宽慰道,“你放心,你没有中毒,我上次喂你吃的不是毒药,是止疼丸。”

他想到女娘白日声称毒发,必然是很紧张此事。

而他其实喂给她的‘毒药’,不过是具有止痛功效的药丸而已。

她有月末来葵水腹痛的毛病,前世他找薛神医替她配的药。

上次她全身都是伤,正好借机喂给她吃。

何年凝着刃芒的眼神,无声劈向李信业。

“那你晚间喂我吃的解药是什么?”

李信业迎着她的审视,哑声道,“屋檐上的雪团。”

他过去在北境想念她时,会大口吞咽雪团。

碎魄一样的剔透雪团,荆棘般刺入喉咙,融化在小腹里,是暖融融的感觉,如同渴慕已久的怀抱。

李信业苍白辩解了一句,“雪团是无毒的,至洁至净...”

何年盯着他翕动的两扇唇,唇肉丰润,闪着糜雪融烂的水光,很想狠狠咬他一口。

她看了看他的脖颈,那里旧伤未愈。

她只能发泄般咬出几个字,“我渴了”。

这便是差遣他去倒水。

李信业从善如流的站起身。

何年忽觉不肯接受他献殷勤的想法,太过便宜他了。

她不但要接受他主动献殷勤,从今往后,她还要变着方法使唤他。

她想狠狠折磨他。

何年轻抿一口水水,不满道,“太热了。”

李信业不疑有它,折返到条案上,重倒凉水冲合。

何年再尝一口,又挑刺道,“太凉...”

李信业看出她的小心思,也不恼,又去加了点热水。

何年喝几口后,状似惋惜道,“再凉一点就好了...”

李信业不等她说,又去兑了点温水。

何年这才喝完,又吩咐道,“我要沐浴。”

不是热水擦拭,而是三更半夜沐浴。

李信业索性穿上外衫,去耳房备热水。

他一走,室内静下来,何年心里惝恍的梦境与不安,化作恶趣味的满足。

她不明白为何发泄在李信业身上,她的痛苦便消失了大半?

她不知道缘故,只是像难伺候的刺头一样,将所有事情都挑了一遍毛病。

而李信业一样样照做。

何年心情忽然好起来了。

她抱膝坐在浴桶里,后脑勺抵着桶壁,脚掌贴着池底,脑中浮现李信业沉静的脸。

做什么事情,能惹毛他呢?

好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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