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感传来，平等院凤凰没有降低痛觉，反而将感官放大数倍。

仿佛能撕碎灵魂的疼痛传遍全身，却也让他的意识保持了几分清醒，恍惚感觉自己身体上升，然后漂浮于虚空之上。混混沌沌地漂浮许久，一股力量忽然压向他，将他推入其中。他蓦然清醒，眼看着就要落入结界内，拼尽所有的意志，调动起残余的精神力，最终竟然略略变了个方向，落在了囚室之外。

身体的状况已经刷新了，但上一轮死亡的痛苦如影随形，侵蚀着他的精神，却也一点点将情绪拉扯回来。

上一个轮回的最后，他几乎杀红了眼，全然忘记了这只是一个梦境，只想将眼前的所有敌人斩碎。

此刻冷静下来却有种挫败感。

根本赢不了。

不同于在树之城的小打小闹，这是一个活了很久很久的血族，底蕴深厚，他甚至连对方的创造的那堆机械傀儡都对付不了，自己反被牵动了情绪……在迷失的边缘走了一遭。

修整了片刻，平等院凤凰隐匿到了暗处。

他不是来打架的，他要理清这段记忆的前因后果，看清莉莉娅丝在这样的局面下究竟是怎么赢的。

·

囚室之内，莉莉娅丝忽然转身，背后空空如也。

不知道为什么，她刚才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那个位置应该出现一个人。

但这里本不该出现任何人。

可能是被关了太久，精神开始不稳定了吧，但也快结束了……

·

拆掉“莉莉安娜”并不费多少功夫。

最初的日子里，每来一个傀儡，她都会想办法拆开。一是为了搞清楚结构，二是为了适应在被囚禁的状态下战斗，同时也等待……

等待“莉莉安娜”的出现。

她本就为收敛她的尸骨而来。

于是此后的日子，每一次“莉莉安娜”来注射药剂时，她都会在脑内模拟这个过程。

今天不过是把模拟的过程付诸实践而已。

莉莉娅丝知道妹妹早已死去，但傀儡能量核心被破坏，彻底失去行动能力的那一刻，她心底还是浮现出了些许的怅然。

只过了片刻，她便整理好情绪，把那双蓝色的眼球取了出来，轻轻捏碎，露出藏在里面一银一红两枚晶石。

随后，她摸出骨刀，插入自己的胸口。

·

淡红色的血液流了一地，却还是铺不满整个阵法。

莉莉娅丝因为大量的失血而晕眩，索性直接躺在了地上，思考着之后的对战策略。

刚才砍碎了一根锁链，拔出了三根阵丝，待会受到的反噬会降低大概10%，行动力比之前提升15%，大量的失血也会有效降低他的警戒……留有一点容错，按照80%的实力算，加上拉斐尔制作的药剂，可以再降低20%……根据爱丽丝提供的战斗信息和对方的武器储备，接下来……

思索间，耳边传来了咋咋呼呼的声音，不久后那声音停顿了片刻，随后脚步声接近……

·

过程和她模拟的差不多……或许还要简单一点——药剂的效果好得出乎预料，虽然一开始只来得及划出一刀小伤口，但之后药力很快发挥作用，极大地削弱了洛克的力量，莉莉娅丝身上甚至没怎么添新伤。

把对方的血喝掉三分之一，解开身体里的药性，余下的填充阵法，甚至还有余量。

一切都顺利地按照计划进行。

挣脱心脏的束缚后，她席地休息，进行复盘，却隐隐觉得应该又更容易的解法，但计算之后，这分明已经是代价最小的方式了。

除非……里面再出现一个帮手。

莉莉娅丝愣了一下，旋即摇了摇头。

精神果然还是受到了一点影响。

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她没再想这种不存在的可能性，加固了结界，将莉莉安娜安置在里面。

这是一个囚笼，却也是最坚固的防御。

打开囚室的大门，身材高挑、褐色长发的年轻女性正等待在门外，神色哀伤，淡金色的眼睛里隐隐透着绝望

莉莉娅丝神色不变，却悄悄握紧了手中的骨刀。

“莉莉，他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计划，也包括我的立场。”

闻言，莉莉娅丝微微一愣，旋即又敛起表情，问：“所以你的选择是什么，爱丽丝？”

“你不惊讶么？”爱丽丝向前半步，微微前倾身体，盯着那双酒红色的眼睛，似乎是想从中找到那么一点恐惧。

“拉斐尔告诉我过这种可能性，他给我的建议是在里面等赫菲斯放我出来，不过我不习惯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其他人。”

“呵呵呵……原来如此……我们的挣扎，在他眼里就是个笑话！”

“那么，你的选择？”

“选择？我从出生那天起就没有选择。”爱丽丝咬着牙说。

“所以你目前还站在我这边的。”

“那又有什么用？你知道他让我来干嘛么？他让我帮你治疗，然后去见他！”爱丽丝将几个水晶瓶砸过来。

莉莉娅丝稳稳接住，一边检查一边说：“那正好，我精神还有一点不太稳定。他有规定时间么？我想再多休息一会儿。”

“你会被做成武器，灵魂永远封印在里面，据说那是比死亡更痛苦的禁锢！”爱丽丝提高了音量，眼里的绝望几乎要溢出来。

“我接受了这种风险，所以才来了这里。”

“我不知道你能拿什么赢！莉莉，听我的，赶紧逃吧！虽然有思维烙印在，但他这次没给我下逮捕你的命令！”

“我本来就是为了拿回她的尸骨。”

爱丽丝按住莉莉娅丝的肩膀，情绪激动：“她都已经死了！活着的人更重要，不是么？”

“我答应了她。”莉莉娅丝的神态坦然，目光坚定。

爱丽丝沉默了许久，叹息一声，松开了手，默默地看她饮下药剂。

“你的任务里有针对下城区人类的么？”喝完药，莉莉娅丝问。

“没有。”爱丽丝苦笑着摇摇头：“那群人类能做什么呢？”

“好的，我知道了。”

随后，空气再次沉默下去。

许久之后，莉莉娅丝道：“我要走了。”

“拉斐尔大人还让我转达给你一句话，‘赫菲斯的血也可以为你续命’。”

“这确实在我的考虑范围内。”

“你们这对兄妹……不，加上莉莉安娜……三个疯子。”

莉莉娅丝的脚步顿了一下：“我们的精神都很正常。”

“算了算了……”爱丽丝垂下瞳子，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希望我们还能活着相见。”

“感谢你的祝福。”

·

浅银色的机械门闭合，纤细的身影彻底消失，像是被吞噬。

爱丽丝靠在墙上，发了许久的呆，才再次迈开脚步，然而刚走了几步，几根墨绿的荆棘藤蔓挡住了她的去路。

一个高大金发的男人从拐角走来，面带笑意，道；“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莉莉的哥哥……哎你别动手……听我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