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十四的话后，米加脸色踌躇，嘴巴张开又合住，似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墨清察觉出不对，面色凝重起来。

“白乐和白琴一直等不到人，实在是担心，于是开车出去找你们。”米加叹了口气，“半路遇到沐华，把沐华送回来后，就又出去了。”

“可能是不相信你们遇难，于是固执地出去寻找，我怎么劝都没有用。”

米加望着两人，“你们回来的路上没有看到她们么？”

十四和墨清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出担心。

如今外面黑雨频繁，且毫无规律，白乐和白琴两人出去，一定凶多吉少，更何况外面还有食人者游荡，出入神不知鬼不觉，这对两人都很不利，稍一不留神，就会丢掉性命。

十四循着自己的记忆思考，如果白乐和白琴真的开车经过她们附近，她不可能毫无所觉，一定是有其他原因。

“只有她们两人？”墨清问。

米加点头，苦笑道：“安定区如今也是元气大伤，能够出去的肃清者不多了。”

接着她又补充，“不过她们临走时，开着一辆黑色客车，武器和雨罩我都有吩咐人各送一件，短时间内，是不会有危险了。”

墨清扫了床上闭眼休息的沐华一眼，接着转身往门口走，“既然这样，还是先把药送到李姐那里，余下的之后解决。”

十四紧紧追随着墨清的背影跟着往出口走去，只是还未踏出房门，就听见米加略显犹豫的声音，“……她……没有熬过来……抱歉”

墨清步子猛地一顿，僵硬地扭回头来，看向米加的目光如寒冰般刺骨，“没有熬过来？”

十四紧紧拧起眉，脑海里下意识浮现临走时李雯苍白瘦削的脸，她鼻子一阵酸涩，眼睛都红了。

米加没说话，只是颓唐地倚靠在墙上。

空气中死一般的寂静，屋内几人笔直地站在地上，床上时不时传来沐华有些粗重的呼吸声。

“我说过，让你好好照顾她。”墨清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表情冷得可怕。

十四盯着米加有些悲怆的脸，米加似乎很不好受，只见她侧着身子，手掌挡在鼻口处，抽噎声缓缓传来。

一旁的白衣医生看了米加一眼，随后走到十四和墨清面前，开口道：“我们已经在尽力救治了，可是她们的免疫力太低，再加上药物已经全部用光，我们也无能为力。”

“米加也很痛苦，这次病死的不只你们的人，还有安定区不少的人。”

看着白衣医生一本正经陈述的样子，十四却只觉得奇怪，她的目光落在医生身后独自神伤的米加身上，米加似乎已经平复了情绪，只是依旧面色黯淡。

“尸体在哪，我要看尸体。”墨清说。

米加抬头望过来，目光和墨清在空中交汇，她哀叹道：“你们真的要看吗？”

十四：“什么意思？”

“安定区的尸体都被放置在了军械库废弃的库房里，我们不能烧毁，也没有来得及埋在地下，所以只能暂时搁置在一起。”医生顿了顿，提醒道：“我劝你们，还是别去看的好，她们死相都不好看，徒增悲伤。”

意料之中的说辞。

十四没再说话，和墨清默契地推开门走了出去。

“我要见到尸体。”墨清轻声说。

十四嗯了一声，和墨清二人往刚刚停车的方向走。

此时车的周围已经围满了人，清一色的雨罩挤在一起，都小声交谈着。

十四和墨清挤过人群，随后将车里的尸体搬了出来。

浓重的尸臭味涌了出来，众人当即捂住口鼻，脸色发白地盯着十四和墨清看。

米加追了出来，一眼就看到了众人中间的二人，再看十四和墨清怀里抱着的尸体，一下就全都明白了。她眼神暗了暗，大步走到二人身边，“我很同情她们的遭遇，可是你们这样大张旗鼓地搬回来，很快就会引来怪物，到时安定区的人……”

“她们已经变异了，不会吸引怪物。”十四打断米加。

米加说话的声音一顿，这才反应过来北北和林身上的黑色纹路，她看了许久，才接着问，“所以你们搬回来要做什么。”

墨清拢紧北北的身体，大跨步往之前李雯治病的房子的方向走去。

本以为还能让李雯看北北她们最后一眼，却没想到已经物是人非。地下区的人散的散，死的死，如今，也剩不下几人了。

米加看着两人不回话的样子，只好妥协，“我知道你们的意思，李雯她们在前方最角落不用的军械库里，你们将尸体放置在那里，就回去休息吧，劳累许久，也该顾好自己。”

“她们已经走了，留下我们这些人，也该好好地活下去。”

说完，米加就掉转方向离开了。

-

十四和墨清根据米加说的方向找到了那处残破的军械库。

站在门口，两人就已经闻到了浓烈刺鼻的腥臭味，变异的怪物被杀死之后，经过长年累月的封闭，就是这种味道。

十四递给墨清护口鼻的布，接着两人一起推门走了进去。

潮湿的腥臭顿时扑面而来，屋内一片漆黑，借着开门子的空隙，墨清看清了里面的构造。

屋子足有二百平米，尸体从门口一路堆到了屋子尽头，尸体紧挨着尸体，其中不乏有变异成怪物的人们。

十四和墨清将北北和林放下，分别从屋子两侧往里寻找。

十四小心地踩进尸体的空隙，低头一一扫过每一个尸体的脸。

大部分尸体放置的时间太长，身体已经逐渐破败腐蚀，他们的眼球突出，皮肤也尽数破裂，白骨和化成泥的皮肉粘连在一起，地上满是黑色的腐败液体。

如果是新的尸体，米加应该不必多此一举地将尸体放进屋子最里面。

没过多久，十四就站定在一个身穿灰衣的女人跟前，她定定地望着李雯微微膨胀的面部，她的双眼紧闭，眼球的位置突了出来，空气中尸臭味飘荡。

十四轻呼了口气，才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墨清，“找到了。”

墨清抬头，当即迈步往这边走来。

地上不止李雯，还有前几日就已经身体患病的那对年迈夫妻，他们正好躺在李雯旁边，尸斑比李雯还要更明显一些。

墨清环顾四周，看着满地的尸体许久，接着半蹲下身子将李雯抬起，十四看到墨清的动作，赶忙走到另一边，扶起李雯僵硬的肩膀。

空气中停滞许久，才响起墨清平静的声音，“这里不适合，把她们埋在一起，相互有个陪伴。”

十四点头，眼睛又红了，“好。”

两人寻了个安定区最角落的地方，在这处废旧军械库的后面，有着三米宽的空地，这里杂草丛生，接连着安定区防御怪物的防护墙。

两人将坑挖好，随后分别将尸体放置在坑里，最后填平。

天有些黑了，周围一片死寂，偶有怪物的嘶吼声传来，但又很快消失在夜色了。

十四垂眸盯着地上重新填起来的土地，和北北，李雯还有林相处的时光不可控地浮现了出来，仿佛她们依旧还在她身边似的，她们可以一起生活，甚至一起出发，一起在路上。可这些都不会再有了。

冷风携着空气中的湿气刮过来，十四和墨清的衣袖被吹得飞起，周围接连响起树枝相互拍打的声音，伴随着墙后怪物时不时的吼叫，更显凄厉。

“有问题。”墨清突然说。

十四下意识看向墨清，墨清的嘴唇紧抿着，及肩的黑发被风吹得胡乱飞起，飘过她泛着冷意的眉眼。

“十四，你发现了吗？”墨清问她。

看着墨清一本正经的脸色，十四跟着点头，“这次被黑雨的湿气所感染的病人，全部都死了。无一例外。”

墨清嗯了一声，“还记得之前周蕙的话么？”

十四：“记得，她的家人也都是身体有病或者年迈的人。”

话一说完，两人就默契地从对方眼中看出怀疑。

“之前我就觉得奇怪，为什么一开始进入安定区，一定要问年龄和是否有病史。”十四淡淡挑起嘴角，眼底却毫无笑意，“原来所谓的社区工作者，竟是这样的。”

天彻底暗了下来，墨清站在暗处，整个身子都快和黑夜融为一体了。

十四暗暗观察墨清的表情，只见墨清眉眼狠狠皱起，眼底是浓郁的冷意。

“这些都只是猜测，但如果是真的，安定区的人必须要知道她的真面目。”墨清说。

“那个医生，”十四说，“应该能从她嘴里问出些什么。”

墨清：“嗯，小心行事，毕竟还在她的地盘上。”

“今晚不能再行动了，她既然不希望我们找到这些尸体，一定是防备着我们。这几天要自然一些，尽量融入这里。”

十四点头应下，两人商量了一会，结伴往休息的房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