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废弃地铁站,背后是一条隐蔽的小路。一路黑灯瞎火,只有路尽头的拐弯处矗着一座黯淡路灯。
空气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连昼放轻脚步,清了清嗓子,试探问:“你在哪里?”
一道细细瘦瘦的女声从角落里飘出来。
“你还真来了。”
随即,路灯的光晃了一晃,被灯光拉长的影子从拐角里探了出来。
那是一个身形比声音还要细瘦的女生,穿着一件空荡荡皱巴巴的吊带白裙子,黑色长发乱乱地披着,肤色偏黄,尖脸细眼,咧开的嘴唇毫无血色。
她的肩膀赤1裸着,露出一大片青黑色的纹身,线条复杂的蝴蝶翅膀从右边肩头开始延展,一直蔓延到左心口上方。
原本极其浪漫的形状,崎岖地落在她瘦骨嶙峋的身躯上,非但没有美感,反而看起来十分狰狞可怖。
连昼心里猛地一跳,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半步。
女生沉沉怪笑:“现在怕了?”
连昼不想跟这种私生姐扯废话,警惕地望向她身后:“太子呢?”
“太子?”私生姐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捏着的绳圈,举起来示意,“你是说狗?放心,活着,在里面。”
“活着”,这种说法怎么让人放心。
连昼皱眉:“我都已经来了,你现在可以把狗放了吧。”
私生姐说:“不着急,我还想跟你聊聊。”
“你想聊什么?”
“聊聊Morpho,聊聊Serein啊。”
私生姐歪了一下头,“我就是好奇,你不是Morpho的粉丝吗,怎么会跟Serein越来越好呢?”
这是什么毫无逻辑的问题。
连昼问:“这两件事有关系吗?”
“有啊,喜欢Morppho的人怎么可能不讨厌Serein?”
她笑起来,“你不是对着他叫Morpho吗,连你也觉得他可以代替Morpho,对不对。”
……
要不怎么说私生粉不是正常人呢。
虽然很难理解她的脑回路,但此刻不是多费口舌的时候。
连昼没法她讲道理,只能顺着她的心意说点好听的。
“他怎么能代替Morpho,我从来不觉得他能跟Morpho比。”
“不信你看我微博的关注列表,只有Morpho。哪怕跟Serein合作那么多次我都懒得关注他,我和你一样的,真正喜欢的始终只有Morpho。”
女生却嗤了一声:“你算什么。”
连昼:“……”
那你问我干什么。
“还有那么多乌合之众,现在说起顶尖AD张口闭口都是Serein、Serein,当初说Morpho退役就再也不看比赛的好像也是这些人吧?”
她恨恨地咬着牙,“嘴上说得好听,才不过两年就全都背叛了Morpho!”
姐,背叛是这样定义的吗。
连昼极度无语,但是跟疯子是讲不了道理的,她只能继续怀柔。
“不会的,大家认可的顶尖AD一直都只有Morpho啊,捧Serein就只是因为他有几分像Morpho而已,我敢保证,只要Morpho出现就没替身什么事了。”
没想到这番掏心挖肺的谄媚讨好换来了私生姐一个讥讽的笑。
“你可真是恶心啊,背叛Morpho还不够,现在又背叛Serein。”
连昼简直要头顶冒火星子。
恨不得问一句:姐,那你开口,你指谁我就背叛谁行不行?
她压下火气,好声好气地:“那你把我叫过来,到底想要怎么样呢?”
“是这样的。”私生姐举起右手,一簇银光流过剪刀刀尖。
她慢条斯理地压了压剪刀,“我看够了你们追捧Serein的恶心样,不想再看了,你跟他比较熟,我想问问你……”
“有没有办法让他从赛场上消失?”
刀刃寒光映着她蜡黄的脸颊、青黑的眼窝,映出一张让人毛骨悚然的扭曲面孔。
“就像我上次那样,你应该知道的吧。”她遗憾地说,“可惜那次我扎歪了,所以我就想,得找个他不会防备的人。”
果然,她还是冲着司偕去的。
连昼的手指捏紧,脸上强装出几分镇定:“你打算用一只狗来威胁我,那好歹让我看看它现在怎么样了吧。”
私生姐左手一拽,把长长的粗绳拉直,从拐角里带出一团跌跌撞撞的白色,连滚带拖地扯到她们中间。
太子趴在地上,前肢已经撑不起来,身上白一块红一块还在往地上淌着血,连眼皮都抬不动,只有嘴里还能发出一些有气无力的呜咽声。
连昼眉头一跳,再也控制不住怒气:“你把太子折磨成这个样子,还想跟我谈条件?”
她大步上前,想要把奄奄一息的太子抱起来。
对面私生姐却更快一步,用力拽回绳子,让她刚伸出的双手落了空。
接着不以为意地笑:“又没死,你早点答应我的条件,我就早点让你把它送回去养伤。”
答应个锤子,你不就是有把剪刀,我还能抢不过你这个瘦骨嶙峋的体虚鬼吗。
连昼怒气直冲头顶,二话不说,猛地扑向距离不过两三米的私生姐。
私生姐似乎完全没想到她会突然动手,呆在原地,愣了一瞬。
就在这转瞬即逝的一瞬间,足够连昼一把抓住绳子,用尽全身力气往外一扯,成功地把绳圈从她手中拽了出去。
私生姐手腕被拽得生疼,终于反应过来。
她大概也知道自己不一定能控制住连昼,所以目标依然锁定着太子,连跨两步高高地举起剪刀,眼看着又要扎进太子的毛发里。
连昼比她先动手,也已经冲到了太子边上,没空犹豫,直接展臂拦在太子上方。
随着袖子和血肉被划破的撕裂声,她的右臂一阵钻心的剧痛,剪刀刀尖深深地扎进去好几寸,深得刀尖拔出去的时候连带着把她的手臂都扯得偏移几分。
连昼的脸迅速失去血色,但这伤挨都挨了不能白挨,她忍着剧痛,伸手一揽,终于把太子捞进怀里救了回来。
一道一道的鲜血从怀里滴落而下,不知道是她自己的,还是太子的。
她眼前发黑地站起来,强撑着转身想跑,但就在转身过去的一刹那,后肩又是一阵刺痛。
私生姐左手牢牢钳住她的手臂,右手举着剪刀扎进她的肩膀,继而一边旋转刀尖,一边慢慢拔出去,阴沉的声音飘在她的耳边。
“你是想跟狗一起死?”
连昼痛得额头上全是冷汗,嘴里发不出任何声音。
心里倒是撕心裂肺:太子,你怎么没告诉我她战斗力这么强啊!
私生姐冷冷笑着,剪刀刀尖划过连昼的颈侧,一道浅浅的血痕立即刻上皮肤,血珠子点点滴滴渗出来。
她说:“我在想,如果让他们过来收尸,他们会过来吗?”
一阵一阵的剧痛麻痹了神经,连昼抱着狗的手臂越来越软,脚底下虚飘飘的,眼前都开始闪白。
但是辩手本能让她无法忍受自己吵架吵输,于是艰难地咬出几个字:“会的,还会一起给你收尸——”
话音还没落下,颈侧又是一股刺痛。
私生姐恶狠狠地扎着剪刀,面色一凛,望着正前方,挤出一个难看的笑来:“看来不用等了。”
连昼努力把糊了柔光似的视线聚焦起来,模模糊糊地,望见路尽头有两道熟悉的身影从浓浓夜雾里飞奔而来。
身后私生姐啧了一声:“我明明定位到北边了,他们怎么能找到这儿来——”
她手上使劲按了按剪刀,“你耍花样?”
看来私生姐之前还谨慎地调虎离山了,难怪联系不上他们。
连昼费力地扯了下唇角:“对啊,我跟狗要是一起死了你也得陪我们。”
私生姐也笑:“我都有点喜欢你了。”
两个人唇枪舌剑互相阴阳怪气的工夫,远处那两道身影着急地摸索过来,越靠越近,很快,他们发现了这个隐秘的巷口。
雾气升腾起来,把本就厚重的夜色压得更加浓稠。
与他们只剩不到十米的距离时,私生姐发出尖锐爆鸣:“停下!”
这一嗓子把意识恍惚的连昼吓清醒了,蓦地一收手臂,连带着把怀里的太子也给惊醒,呜呜咽咽地叫出了声。
对面两人听见动静,停下了脚步。
隔着浓郁的雾气,他们只看到对相叠而立的两个女生,看不太清具体的情况。
季明礼的声音明明带着喘息,听起来却仍然镇定:“连昼还活着吗?”
“……”连昼虚弱地无语了一下,“你好,还活着,就是不知道还能活多久。”
司偕听起来就没那么镇定了,语气紧绷绷的,声音艰涩:“你想怎样?”
私生姐嗤笑:“你们没看过这种情节吗,还用问我?”
司偕说:“我过去换她,可以吗。”
不是,少爷,你还真看过这种情节啊。
连昼更无语了,但此时最无语的是她也不得不顺着这异常熟悉的情节说出一句异常熟悉的台词:
“别过来,别听她的。”
私生姐怪声怪气:“你们还演上了。”
她用剪刀刀尖若即若离地划过连昼的脸颊:“你刚才不是说,他只是Morpho的替身,那让他来换你怎么了,你紧张什么?”
连昼:……姐,你扎人就扎人,别什么都往外说啊。
她紧急补救:“这跟Morpho没关系,你不要扯东扯西。”
“怎么没关系,他要是知道你说只要Morpho回来就没他什么事了,还愿意换你吗?”
这句话一出,一时之间,几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片刻之后,司偕开口:“换。”
他缓缓地向前迈了两步,走到视野稍微清晰些的地方,蓦然看清连昼满身的血迹和近在脸边的刀尖,呼吸瞬间停滞住了。
私生姐晃了晃刀尖,干涸的血迹暗沉沉地缀在上面:“你也看到了,确定要换吗?”
司偕脸色铁青,声音几乎裹着冰:“我已经过来了。”
过来什么过来,职业生涯真不要了啊。
连昼急得大叫:“不许过来!你以为你过来她就会放过我吗!”
“要你多嘴。”
私生姐手一晃,刀尖划过连昼的脸颊,立刻拉出一道血迹。
连昼顾不上疼,立刻抓住论据,努力劝退司偕:“你看,就算你过来她还是会对我动手的!”
私生姐咬牙切齿地从后面伸出手,狠狠捂住连昼的嘴。
“现在我觉得,还是你更讨厌。”
她的手上不知道碰过什么,有一股很重的化学药剂的味道,熏得连昼一阵恶心。
与此同时,怀里的太子也不安分地乱动起来。
大概小狗鼻子比较敏感,受到的刺激比她还严重,太子挣扎得格外猛烈,一副惊恐过度的样子。
连昼艰难地抬起尚且完好的左手,托了托太子,试图安抚它。
没想到这一托之下,把太子托高到下巴边,它突然昂起伤痕累累的身体,借势一张嘴,尖利的牙齿死死咬上了私生姐的手腕!
私生姐没有防备,“嘶”地一声倒吸凉气,左手松开的同时,右手剪刀也扯开了半臂的距离。
机会来得猝不及防,连昼当然不会放过。
她拼上最后一点力气,一把攥住私生姐右手的剪刀,翻身按住了她的手腕。
另一边,由于她松开了手,太子无力可托,竟然借着牙齿死咬的劲牢牢挂住私生姐的手腕,片刻都没有松口。
变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隔着几米的司偕反应也迅速,逆着风声快步追上,一手接住站不稳的连昼,另一只手横空一挡,格开了私生姐再次扎过来的剪刀。
私生姐被推得踉跄几步,但手上的剪刀还是紧紧捏着,重新举了起来。
见局势逆转,她的理智彻底绷断,一刀扎进太子的身体,把它摔了出去。
更远处的季明礼及时追上来,抱起地上痛苦呜咽的太子,一个侧身躲过了私生姐毫无章法的攻势。
纠缠无益,他回头看司偕:“先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