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雅很识趣地要留出空间给他们,她看了云昭一眼,用眼神示意她跟着一起离开,但云昭只是直愣愣地盯着僵持的两人,没有一点眼力见。
娜雅无奈,只能上前拉走了云昭。
云昭很是不满,大呼小叫:“你拉我做什么?”
“我什么时候跟你约好了?”
“我怎么都不知道?”
娜雅贴在云昭耳边小声道:“你看不出来我们待在那的话他们有些事不方便说?”
“就算你再喜欢霍晏,也没必要这么时刻看着。”
“太主动的话,也会招人烦的。”
云昭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突然觉得娜雅也没有之前那么讨厌了,相反她甚至觉得娜雅还有那么点讨人喜欢。
可是云昭还是放不下:“你不想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吗?”
“你真的一点都不好奇?”
娜雅也不否认:“当然会好奇,但是,不是所有好奇心都必须被满足。”
娜雅其实早就看出霍晏从来没有放下过宋思宜,但她还是想试一试。
如果他们两情相悦,她自然会退出,死缠烂打太过了,但若他们再无可能,她为什么不可以呢。
她自觉不比宋思宜差在哪里,她也有足够的信心相处的时日长了,霍晏一定会发现她的好。
直到云昭和娜雅离开后,宋思宜踌躇许久,还是没能对霍晏开口。
她觉得此刻的自己真是可悲又可笑,方才的那一幕深深地刺痛了她,想象是一回事,但真真切切地听到看到,又是无法言说的难过。
她本以为早已做好了笑着祝福霍晏的心理准备,事到临头才发觉,只是她一厢情愿。
宋思宜掐着自己的手,指甲深深陷入虎口,齿间发颤,想问的那句话在喉咙里转了几转,终于还是低声开了口。
“你和……娜雅……她,你们,是不是……”
“我和她什么关系,进展到哪一步,都与你无关吧。”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又是什么意思?”
“你用什么身份来质问我?”
宋思宜心里一阵酸涩,委屈涌上来,眼睛瞬间红了,生怕被发现,立刻低下了头,吸了吸鼻子,把几乎要喷出来的泪水逼了回去。
“我没有质问……”
说完后又觉得又些不甘,反问道:“要什么身份才能问呢?”
是只有娜雅才能问吗?
过去他追着她缠着她的时候,从未有过守身如玉要跟其他女子保持距离的姿态,如今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似乎都只是为了娜雅。
霍晏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瞥了宋思宜一眼,随即冷冷道:“自然是我喜欢的女人。”
“我为何要跟不相干的陌生人交代我的事?”
这种明确划清界限的行为是霍晏不曾有过的。
宋思宜舌尖发苦,本来演练了无数次的话在此刻一句都说不出来。
霍晏还会在乎这些吗,她何必自取其辱。
宋思宜转身离开,只想保留最后一点自尊。
“站住。”
“你要说的就是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我果真不该浪费时间。”
宋思宜也是有些脾气,她自暴自弃地道:“你不是不想听吗?”
“我说什么,说不说,又如何。”
“是,我确实不想听,这一点你倒是没说错。”
宋思宜继续朝前走,没想到霍晏两步走到她前方,挡在了她面前。
一头撞进了霍晏怀里,宋思宜本能地想抬头抱怨,但话在舌尖停留片刻,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那些话太过亲密暧昧,更像是撒娇的语气,根本不适合他们如今的关系。
“还有事吗?”
“说清楚。”
还有什么可说的。
宋思宜依旧不肯抬头,沉默以对。
“你是故意的吧。”
“是借口?”
是,她不过是用这件事当借口来见霍晏,否则她根本不知该如何才能抵抗心里对他的思念,遵守自己的诺言,再也不见。
即使被厌弃,被轻视,她也心甘情愿,想着只要看他一眼就好,只要看他过得好就心满意足,但是看到,听到,思念反而更浓烈,想要的好像变得更多了。
欲望永远不能满足,她就是这样贪心的人。
原来那些好,那些笑容,并不只属于她。
内心的嫉妒之火渐渐升起,难以熄灭。
要怎么办才好。
“算我自……”
霍晏也说不下去了。
他就是犯贱到这种地步,到这个时候了,还要为她找借口,就算她不肯开口,不愿解释,他也可以自圆其说,找好理由,欺骗自己她对他还有情。
但是,她还是不肯低头,哪怕一句软话都不肯说。
“算了。”
“你走吧。”
他未免太自信了。
转身的那一瞬,感觉袖口被人扯住,他侧首,看到抓着他衣料的纤指似乎在微微颤抖。
“你……”
霍晏觉得喉间发紧,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宋思宜力气越发大了,却还是一言不发。
“你想说什么?”
霍晏发觉,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他说得竟是无比艰难。
他还是认输了,只要她愿意说,他什么都相信。
“能不能……”
“什么?”
“能不能放过裴淮璟?”
感觉到身前的人似乎瞬间僵硬,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宋思宜感觉到一阵寒意,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想把手收回去。
但是,霍晏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一把攫住宋思宜的手腕,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眸子此刻冷如寒冰,眉眼中一点温度都没有,面色紧绷,每一处轮廓线条都蕴藏着尖锐的森冷,此刻只是狠狠地盯着宋思宜,一句话不说。
“如果……”
“如果什么?”
“宋思宜,你怎么敢的!”
他收起唇边那抹冰冷的笑意,按住宋思宜的后颈,让她靠近自己。
两人鼻尖几乎都贴在一起,说话时,都能感受到他的呼吸起伏。
“你就那么喜欢他?”
“喜欢到这种地步?”
原来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她找上门来,不是因为对他余情未了,不是因为想见他,不是为了求和,只是为了替一个男人求情,还是一个差点害死他的男人。
她就是这么作践他,哪怕裴淮璟想要他的命,甚至他体内余毒尚清,到如今也还未痊愈,她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来为裴淮璟求情。
就这么自信,只要是她,不管提出什么要求,他都会欣然答应吗?
哪怕是曾经要害死他的人,他也要大度地应下,然后看着他们双宿双栖,成全他们?
她凭什么如此羞辱他。
他有哪一点比不上裴淮璟,为了他,她到底能做到哪一步。
“你凭什么要我放过他?”
“到底凭什么?”
他受的那些罪都不配报复回去,甚至连让恶人伏法都不被允许。
又有谁真正地关心过他。
他的痛苦难过有人在乎吗?
宋思宜眼里含泪,痛苦地摇头,说不出什么。
“到底为什么?”
到最后,霍晏都放弃了,他近乎无力地垂下头,叹道:“就因为我喜欢你?”
他做错了什么。
她关心过他需要什么,他又会不会受伤吗,从头至尾,她心里都只有裴淮璟。
宋思宜唇微动,用霍晏听不到的声音说了无数次对不起。
对不起,不知道该怎么办,为什么只是喜欢你这件事都会让你这么痛苦。
已经不知道能做什么,靠近你会让你难过,离开也是困扰。
“你真的那么喜欢他?”
宋思宜沉默。
这在霍晏眼中,却是无声的默认。
他突然笑了:“好。”
“那我就成全你们。”
“只要能保住他的命你做什么都愿意?”
不是,我在乎的是你。
这话宋思宜不敢说出来,只是无声地哭泣。
“回答我。”
“你想要什么?”
“好。”
霍晏死死盯着宋思宜的脸,想从这张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面容中瞧出一丁点的真心实意。
“你又在为什么而哭?”
“收起你的眼泪,时至今日,我看了,只觉得厌烦。”
她的眼泪又有几滴是真情流露,多数只是她用来伪装的武器罢了。
自此以后,宋思宜成了将军府地位最低的侍女。
被人呼来喝去,受尽凌辱。
虽然日日在将军府,但见到霍晏的次数越来越少。
折辱她是他对她的报复,但对于她,他更多的是厌恶,甚至不愿意多看她一眼。
常常是熄灯以后,三更半夜时,她才听到了娜雅的声音,扶着喝得醉醺醺的霍晏,踉踉跄跄地朝屋里走去。
断断续续的说话声传进耳朵里,她不想听,但那些声音却偏要往她耳朵里钻。
最后是烦躁的拉起被子盖住头,把那些恼人的声音隔绝开来。
她曾经问过霍晏这样的日子期限究竟是多久,但霍晏只是看了她一会,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走。
霍晏不在乎她的存在,但也不允许她离开。
从那日起,到如今,快半月了。
她既不会做饭,也不会洗衣裳,只能硬着头皮逼自己去做,手指被刺破了无数次,被烫伤,被划破,一双手冻得不成样子,几乎找不到一点完好的地方。
这日夜里,霍晏又是凌晨才回到府里。
她不敢去问霍晏这些日子究竟过得什么样,为何日日都这么晚才回来,更是醉得不省人事。
他就那么不愿意见到她,甚至要用这样的方式避开她?
他不是应该很高兴看到她被折磨吗,如果这是他报复的方式,她没有怨言。
院里的动静似乎是消失了,宋思宜却难以入眠。
她起身打开房门,走到了院子里。
冷清的院落里空无一人,她拢着衣服,漫无目的地散着步。
脚下似乎是踢到了什么,她一惊,差点尖叫出来,但怕引起骚动,还是捂住了嘴。
弯下腰,凑近去看,才发现躺在地上的是醉倒的霍晏。
宋思宜低声喊了几次霍晏的名字,霍晏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便再无反应。
她这才敢蹲下去,认真地去看霍晏的脸。
他好像瘦了些,明明夜夜笙歌,但却似乎又更憔悴了。
没有她的日子,他该更快活才对。
可是,此刻眼下的青黑,还有下颌处隐隐浮现的胡茬。
自认识以来,他好像从未有过这么不修边幅的狼狈。
“为什么不开心?”轻轻抚上霍晏的脸,宋思宜面色凝重,“要怎样才能对你更好一点?”
只有霍晏看不见的时候,她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地靠近他,感受他的气息。
突然,原本醉得迷迷糊糊的人突然睁开了眼。
宋思宜浑身一僵,呼吸都被窒住。
“我……”
她想解释,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要用什么借口才能为自己辩解如今的行为。
他该看不起她的,她就是个没有羞耻心的女人。
可是,霍晏却朝她伸出了手。
眼神混沌,半眯着眼,嘴里模糊不清地叫着谁的名字,将她的脸压向自己。
宋思宜愣住,直到两人的唇即将碰上,她才恍然,一把推开了霍晏。
这一推,也让霍晏彻底清醒过来。
原本朦胧的眼神瞬间清明,原本的柔情也转瞬消失不见,换上了平日的冷脸。
这是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宋思宜。
“你这么讨厌我?”
被他碰一下,她都这么难以忍受?
“我……”
宋思宜想说,她从来没有,只是,她讨厌霍晏把他当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