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季云初拿出铁盒，一边写着一边吐槽：“该死的程鹤伊！”她火速写好一张便利贴，折好放进铁盒，“让你撕我的纸条，我给你写一百张，给你写九百九十九张，让你撕到手指发软。”

她脑补着那人越撕脸越臭的画面，不禁噗嗤一笑，晃着肩膀越写越起劲：“早点原谅我就不会这么麻烦啦～”

季云初起了个大早，老远瞧见程鹤伊的身影便匆忙下楼，抓着熬夜写的纸条匆匆往对面跑去。

程鹤伊像是早就料到了一般，她不慌不忙地下车，对着玻璃整理被风吹乱的碎发，将自行车停在一边，拿出钥匙开门。

季云初一个刹车站在一旁，大喘着气看向程鹤伊，匆忙抓了两下头发笑道：“早上好，程鹤伊。”

程鹤伊并没有理会，她打开门锁径直走了进去。

季云初跟了上去：“我昨晚想了一下，觉得你确实需要我这样的营销伙伴。你看，昨天不过半天你就把所有的面包都卖光了，现在游客那么多，你有我……”

程鹤伊突然一个转身打断季云初的畅想。

“干嘛？”季云初停下脚步，小心翼翼地打量那人的表情，“干嘛看着我不说话？”

程鹤伊翻了个白眼，从背包里拿出一块木板挂在门把手上，靠在玻璃门上指着上面的文字。

在“欢迎光临”四字下面刻着“季云初不得靠近”七个大字，看样子应该是昨晚临时刻的，连上面的木刺都没有打磨干净。

“什么嘛！”季云初皱眉，“你拿我帮你省的时间做这种东西欺负我？程鹤伊，你太不讲道理了。”

程鹤伊看着季云初，指尖滑过木刻的几个大字，朝她无声示意。

“我就要靠近。”季云初贴上去，将手里的铁盒递给程鹤伊，“我昨晚熬夜做的，送给你。”

程鹤伊偏了一下肩膀，躲避季云初的触碰，冷着声音问：“你是不认识字还是有阅读障碍？”她看向季云初手里的铁盒，“有这个时间不如找你的语文老师好好提升一下你的阅读水平。”

“对啊，我就是有阅读障碍。”季云初的身子前倾，几乎要靠在程鹤伊的肩膀上，“你那么聪明，不如你来告诉我，为什么季云初不得靠近？”

“是怕我靠得太近让你再度动心吗？”

“季云初，你有点自知之明好不好？”她抓着季云初的肩膀将她推出门，“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对你动心？”

“你放心，我就算孤独终老，我也不会喜欢你。”

“嗯～～”季云初连连摇头，晃着肩膀，“我不放心，你也不能孤独终老。”

程鹤伊的嘴巴一抿，使了力气推开季云初：“我跟你说不清，你出去。”

季云初的身子后仰，竭力拖延时间：“好嘛好嘛，我走就是，你不要推我，我要是受伤了，我就真的赖上你了。”她转过身，递上铁盒，“要我走可以，但东西你得收下。”

“不要。”程鹤伊背过手，“跟你有关的一切我都不会碰。”

“那更不巧。”季云初的目光看向程鹤伊的手指，“你已经碰过我了。”她强行拽过程鹤伊的手掌，将铁盒重重地按在她的掌心，“我写了一晚上，写得手都酸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必须收下。”

她的动作迅速，程鹤伊还没反应过来，季云初便挥手跑开，就算程鹤伊不想要，她也没地方还。

程鹤伊站在原地，抓着铁盒的手高高扬起，季云初的心也跟着悬到嗓子眼，但不消片刻，程鹤伊又收回手，愤愤地踢了一脚路边的石子，大步朝店里走去。

经过门口的垃圾桶，程鹤伊又是一顿，对着垃圾桶纠结良久，出于对人的基本尊重，她轻叹一声，又翻转手腕，将门把手的挂牌翻到外面，黑着脸走了进去。

季云初坐在河边的长椅上目睹这人的一系列动作，她的手臂搭在椅背上，盯着店铺痴痴一笑。

梅姨说的没错，程鹤伊真的是一个口是心非的女孩子。

“程女士是在这吗？”外卖员捧着一束花走到门口，“这里有你的外卖，签收一下。”

程鹤伊从收银机后抬起头，只瞥了一眼，淡淡道：“我拒收，你送回去吧。”

“这……”外卖员看了眼手中的花束，“你这就让我为难了，我赚几块钱的跑腿费也不容易，你帮忙收一下，你自己跟送的人说，行不？”

她凑上前，将花束放在台面上：“我看这花也挺好看的，正好搭配你这店面的色调。”

眼前，三朵奶油向日葵被一圈白色桔梗包围，周边点缀着几朵洋甘菊和一些叫不出名字的绿枝，最里边夹着一张纸片，程鹤伊一看这可怜兮兮的表情简笔画，就知道是谁搞的鬼。

她的目光扫视一圈，盯着那个躲在长椅背后身影道：“麻烦你给对面那个鬼鬼祟祟的女人，并让她……离开。”她本想说滚，转念一想，这个字未免有些重，话到嘴边匆忙换了个词语。

季云初正趴在长椅的背后，遮着自己的眼睛观察对面的情况，见外卖员朝自己靠近，她急忙压低自己的身子，轻声问：“你到我这边来干什么？”

外卖员捧着花指向面包店：“那位程女士让我给你的。”她将花束塞到季云初的怀里，“既然你收到了，那我就点已送达了。”

“诶。”季云初叫住外卖员，“她有看见上面的纸片吗？有让你带什么话吗？”

“哦，有！”外卖员点了下头，回忆道，“程女士说，请你离开这。”

“没了？”

“没了。”

季云初颓丧地看了眼面包店，抿嘴失落道：“好吧，谢谢你。”

她抱着满怀的鲜花，对着眼前的面包店给自己打气：“我才不会走呢，程鹤伊，你给我等着。”

她坐回到位置上，拿起手机饶有兴致地摆弄着。

“程女士，你的外卖签收一下。”

程鹤伊抬头瞥了一眼：“送对面去。”

“尾号6596，是这吧？你的外卖。”

程鹤伊头也不抬，将手往对面一摆：“送对面去。”

“程女士，你的……”

程鹤伊的掌心托着自己的下巴，目光盯着趴在对面暗中观察的季云初：“给对面那个疯女人。”

她看了眼透明袋子里的小蛋糕，又气又好笑，瞪着季云初愤愤地坐回到凳子上。

疯女人……只有疯子才会给面包店送别家甜品店的外卖。

“程女士，菊豆面……”

程鹤伊不做任何思考，伸手指着对面：“送到对面去。”

她心烦意乱地滑着手机屏幕，直到她的外卖订单突然确认送达，她才暗叹糟糕，急忙起身朝对面看去。

季云初已经站在长椅旁，晃着手里的外卖对她挑眉。

程鹤伊低头，看着订单的金额，咬咬牙，干脆坐了回去。

也就几十块钱，不如再下一单，总比……跟季云初接触好。

她这般想着，心里也好受不少，搂着不断叫唤的肚子重新点开界面。

门口传来指节敲击玻璃的声音，季云初提着外卖，靠在门口得意道：“程鹤伊女士，不许浪费粮食，小朋友都懂的道理你不懂吗？”

见程鹤伊没有回应，季云初又补了一句：“还是说，你是故意送到我这，就是想跟我多说说话？”

“要不要这么自恋？”程鹤伊起身，快步走到季云初身前，夺过她手里的外卖，生硬地说了一句谢谢。

“等一下。”季云初及时抓住程鹤伊的手腕，“我辛苦帮你送过来，你难道不表示一下你的谢意吗？”

程鹤伊皱眉：“谢谢！我已经说过了。”

“光一句谢谢怎么够？”季云初指着抬手隔空点着程鹤伊的嘴唇，“你说话那么冲，我一点都不能感受到你对我的感激。”

“那你想怎么样？”程鹤伊抽出手反问。

“我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吗？”季云初眼波流转，挪动着脚尖，手指不断靠近程鹤伊的小指，“和我牵个手，你愿不愿意？”

“你做梦。”程鹤伊立刻把手藏到身后，指着门口的挂牌，“我再提醒你一遍还是你自己主动离开？”

“我自己走我自己走。”季云初悻悻地收回手，往后退了半步，“我去对面继续做梦。”

程鹤伊站在原地，目送着季云初走回对面。她看向一边的挂牌，总觉得缺了点什么，抿着嘴思索片刻，从抽屉里拿了支金色的记号笔，将“季云初不得靠近”这七个字重重地描了几遍。

除了必要情况回一趟房间，季云初在长椅上坐了一整天。她时刻注意着程鹤伊的行踪，那人一关门，她就捧着花靠近。

“事先说明啊。”趁程鹤伊还没开口，季云初率先解释，“你只说不能靠近面包店，没说不能靠近你。”

“除非……”季云初脑补，不住笑道，“除非你把那个牌牌挂在你的脖子上”

“但你应该不会这样做，毕竟这样不符合你的人设。”

程鹤伊没给一个多余的眼神，将自行车调转方向，闷声离去。

季云初捧着花束站在原地，失落地看着程鹤伊离去的身影。从初识到现在，哪怕程鹤伊的情绪再怎么低落，她都不会这样对待自己，巨大的落差使得季云初的心脏一阵一阵地抽痛。她偏头看向玻璃中自己的倒影，牵强地扯出一抹笑容。

时隔半个多月，她总算懂了程鹤伊当时的心境。那时的她，孤身一人来到陌生的城市寻找自己，可她自己呢，却一遍一遍地说着伤人的话。

那时的程鹤伊，会比现在痛吗？

大概是吧？季云初低头苦笑。那时的她，可是把程鹤伊贬低到尘埃里了呢。

可她还是会祝自己幸福。

哪怕是和别的女人。

“没关系！”季云初双手拢着嘴巴喊道，“反正我们有很多时间，我知道你家，你跑得再快我也会找到你的！”

“程鹤伊，我这辈子认定你了。”

程鹤伊没有丝毫停顿，骑着车消失在拐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