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南星回房后原本打算直接睡下的,但他又一向是个今日事今日毕的性子,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的都是这件事,终于一骨碌坐起来,准备跟傅常言好好谈一谈这事。
而其实关于协议结婚这个词,陆南星还是从苏文静成天看的那些霸总小说里熟知的。
虽说傅常言当时跟他结婚时并没有明确说过他们是合约夫夫,但陆南星琢磨着他这意思,总感觉是应该这样给他们这段婚姻定性的。
当然,这是他一开始的设想。
而现在……
昏黄的灯光下,傅常言那张锋利的脸庞一时间都显得柔和不少。暖光把二人的影子倒映在墙上,在他们不曾注意的地方,放大,融合。
“……傅先生,这样说不知道你会不会生气,不过一开始你找我结婚,我确实觉得,你只是想随便找个结婚对象。”
好像是生怕用错了什么词辜负了对方一片心意,小少爷说这话时特地蹲下/身子来,平视着傅常言的眼神,言辞斟酌又诚恳。
傅常言只凝眸看着他,明明是这么昏暗的房间,傅常言却偏偏觉得,这小孩眼眸灿若星火。
他原本忙着跟孙家的项目落地——孙老爷子竟然还是将孙世民给调任了回来,虽说仿佛是经过了一番警告,孙世民如今的确乖觉了不少——骤然听到陆南星这问话,剑眉下意识收拢,还没问个分明,就见这人突然蹲了下来,猝不及防地来了一番真情表白。
……这是在做什么。
“陆南星,你想说什么?”
傅常言眸光微动,看着陆南星那双澄澈的眼睛不动声色地问道。
“我想说……”
陆南星下意识舔了舔干涸的下唇,又仿佛是鼓足了什么天大的勇气,深吸一口气续道:“如果傅先生是真的抱着寻找一个相伴一生的伴侣的念头,我想我们……也可以试一试。”
试一试。
傅常言眼眸幽深,“试一试什么。”
“试一试……能不能把坚定的合作感情升华成更深刻的革命友谊!”
陆南星攥紧了拳头,语气坚决,仿佛下一刻就要举起拳头宣誓自己自愿成为少先队员了。
傅常言愣了一瞬,待理解过来意思后,不自觉勾了勾薄唇,要不是看在这小孩这股正气凛然的劲儿,他真要嗤笑出声。
坦白来说,他对结婚这档子事本就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
于他而言,结婚这种事无非是一个平庸的人拉了另一个平庸的人来搭伙,狡诈地以为能做到一加一大于二,能通过婚姻把另一半所有的成功果实都窃取过来,可大多数情况都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落得个鸡飞蛋打的下场。
……而原本,傅常言是绝不容许自己落入这种俗套里的。
“只不过在此之前,我有一件事必须向你坦白。”
深吸一口气,陆南星攥紧拳头缓缓站起身来,转回头,将早已准备好的那副画作拿了出来,“傅先生,在遇见你之前,我有我喜欢的人。”
借着昏黄的灯光,傅常言看到陆南星拿起了一副四四方方的画框,这副画仿佛有些年头了,边框上甚至有些泛黄。
而在这画纸上,一个身穿白衣的小少年正坐在树下细细画着什么,而在他身后,一个白衣翩翩的少年正单手插在兜里,有些戏谑又傲慢地站在他身后,明明画作没有声音,却叫人分明能听到这幅场景里声响——
【小孩,这么画不对。】
刹那间,傅常言仿佛是想起了什么一般,黑眸狠狠一沉,竟有些不可思议地盯着这副陈年的画,上面的油彩早已干涸,穿破时光的洪流,夏季闷热的气息,树木清新的枝叶味道,却仿佛在这一刻都扑面而来——
“……不过,这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之前觉得只是协议结婚所以没必要向傅先生你交代,但现在……”
虽然现在他们也结婚不久,虽然比起之前针尖对麦芒的架势好像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不过既然他们已经结婚了,既然作为契约关系的另一方想要更进一步发展,陆南星觉得,就算是遵守契约精神,自己也不应该隐瞒这些。
于是暗暗下定了决心,陆南星握紧了手中的画,深吸一口气后还是将这幅画撤走了,“傅先生你放心,答应你的事我都会做到。以前喜欢的,也会留在以前。现在……”
“现在夫夫之间,最重要的就是坦诚。所以,我向你坦诚了。”
陆南星坦坦荡荡地收回了画。
傅常言却有些失神,下意识地伸了伸手,仿佛并没有将眼前的画观摩个清楚。
也许是黑夜让一切都变得模糊而迟钝,陆南星在一瞬间没有理解傅常言的意思,皱眉看了看他伸出的手,迟疑一瞬后终于试探性地牵了上去。
夫夫……是这样吧?
指尖的温热穿进傅常言手心。
傅常言浓稠的黑眸更沉,盯着陆南星那张白皙得仿佛一张白纸的脸,一时间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你刚刚说……你喜欢他?”
“你们,在哪里认识的?”
在哪里。
陆南星仿佛一瞬间被拉回到了那个倔强的不肯戴眼镜的中学时候,虽然已经记不清对方的长相,但那年盛夏的味道还是无孔不入地扑面而来,“三中。傅先生你之前说,你好像也去过?”
“不过你说你当时去好像是为了……”
捐栋楼给傅常乐走后门?
……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