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历了陆晓东抄袭那一场闹剧之后,傅斯年原本已经是疲惫得有些头疼了,拿起手机本想给孙少回个消息,汇报一下今天的情况,却猝不及防的,听到一声呼喊——
“斯年,不过来吗?”
坦白来说,傅斯年对这个叱咤风云了大半辈子的爷爷并未有什么印象,只是从傅世明口中简略的听过几次名字,傅世明并不带他这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去见自己父亲,就如同,或许傅长盛也并不想见他这个私生子一般的。
是以,在听到傅长盛这一声喊时,傅斯年微微一怔,不自觉握紧了手中手机,待反应过来时,他抬起头露出和煦的一个假笑,将手机揣回兜里后步步朝傅长盛走了过去,“爷爷,您回来了。”
傅长盛仍旧是笑呵呵的:“不回来,这个家怕是要翻天咯。”
说着,傅长盛下巴一抬,虚虚地朝已经僵硬在台上的周启明指了过去,“管管你的人,傅总监。”
聪明人说话,点到即止。
傅长盛没有指出为什么知道周启明是傅斯年的人。
就如同,傅斯年也不会问傅长盛为何没有点破一般。
推了推金丝框边的眼镜,傅斯年转头,冰冷的视线扫向台面,一改一向温和伪善的面具,此时他冷得仿佛一匹孤狼,“周启明,周经理,我记得你也是公司的老人了吧?怎么这么低级的错误也会犯?”
“傅、傅总监,我……”
周启明知道自己惹上了大人物,此时早已是汗流浃背,恨不得即刻跪下来磕头认错,却不想他根本没有这个机会,就听得哗啦一声——
傅斯年竟抄起一旁的红酒瓶,哗啦一声砸在了周启明头上!
鲜血混着红酒汩汩流下。
周启明痛得跪倒在地上,头晕目眩之际,只听得傅斯年刻薄的训斥还在一声声回响在耳边——
“抄袭这样严肃的事,你竟然想含糊过去?你怎么做事的!?”
“你难道不知道抄袭这种丑闻传出去,会毁了一个创作者一生吗?更何况陆少行得端坐得正,被这种渣滓污了名声,你担待得起吗?!”
“明天,你就去发通稿,将今天的事原原本本陈述一遍!还我们陆南星陆少一个清白!也还我们傅盛一个清白!做完这一切后,去财务领钱,滚!”
啪啦一声!
傅斯年将手里最后那点残破的红酒瓶利落地扔在了一旁,然后转回头——或许是方才砸得太狠,红酒飞溅出来,如同鲜血又如同残阳一般,燃透了他与傅常言有几分相似的脸——冲着傅长盛三个,扯出一个体面的笑容:“爷爷,大哥,嫂子,处理好了。”
“……”
宴会厅里是死一般的沉寂。
傅长盛宛如握着龙头拐杖一般的,静静地握着手中扫把,沉着一张脸一语不发。
陆南星却仿佛被这样血腥的场面吓了一跳,几乎下意识地转回头,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傅常言。
陆南星:这么狠?!
傅常言挑眉:还有更狠的。
毕竟,这可是这本复仇爽文里的男主啊。
但也不知道,被他强行改变过的剧情,后续还会不会按照原书发展。
傅常言眯起眼眸,仿佛回忆起来后续发生的一切,沉默一瞬,这才转过眸子,意味深长地朝陆南星扫了一眼去:下回,待你见识一下更狠的。
陆南星:……大可不必!!!!
这种事没什么好比的好吗!!!!
……
因为发生了这一系列的闹剧,众宾客看画的兴致也不甚高涨了,纷纷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席。
陆南星倒也没什么意见,在众人离开后跟随着仆人一起把画都收了起来,只是或许是因为这算得上是他作为画家的身份首次开办个人画展,出师不利就算了,还遇上这么荒唐的、险些毁掉他整个职业生涯的事……
难免也叫人沮丧。
傅常言那边命人将老爷子带下去后,也折返了回来,眼见着一身雪白西装的陆南星,此时弯着腰一点点把画收起来,眉毛紧紧拧着,正一副神色凝重的模样,傅常言挑了挑眉,料想到他多半是有些不愉快了。
只不过哄人这事儿,他倒是一向也不太擅长。
食指在扶手上轻敲了一下,傅常言缓慢行驶到陆南星身旁,迟疑了一下,淡淡开口:“如果是担心今天这事会对你造成什么影响,其实大可不必,明天通稿一发,你的清白自会昭告天下。”
甚至,还能借着这一出闹剧,叫他更有话题度。
“陆南星,我告诉过你了,你今后会是康庄大道的。”
陆南星正低着脑袋将画一幅幅收纳起来,闻言动作忽然一顿,皱了皱眉,忽然抬起头来望向傅常言:“谢谢……不过傅先生,你为什么会相信我,没有抄袭?”
即便是最后跟陆晓东的对峙,也并非是铁证如山。
而陆晓东也绝对不会像柯南里那些软弱的犯人一样,仅凭你三言两语,就会跪地伏法,将犯罪过程原原本本地交代出来。
为什么……
傅常言狭长的黑眸微微眯起,食指也斟酌地敲击在扶手上,如果他告诉这小孩他知道他将来会名声鹊起,会成为举世无双的小画家,会在一场宴席上结识当今赫赫有名的大画家也就是他爷爷傅长盛——而在那本他们毫无交集的书里,他也就是通过他爷爷的口,对他有了只言片语的了解——陆南星大概会觉得他疯了。
于是他只迟疑了一瞬,便如常地端出那副桀骜不驯的态度,嗤笑:“有什么为什么?因为你是我的人。我的人不会犯错。”
明明是与先前一样的狂傲的语气,但陆南星仍旧是敏锐地觉察到了不对。
他看着傅常言的眼睛,严肃且认真:“因为,陆晓东拿我的画去参赛的事,你一早就知道了吗?但是知道,也置之不理,因为猜到他今天多半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以陆晓东的个性,为了防止今后被人扒出来,他必定会在今天陆南星的画展上恶人先告状一番,而如今傅常言早就知道的话,即便今天陆南星没有自证清白,他想必也早就准备好了后手,不会叫陆晓东得逞。
大半年的相处叫陆南星对傅常言也有了些许的了解。
低垂下眼睑,轻吐出一口气,陆南星还是开口说道:“傅先生,无论如何,我都很感激你。但是,我并不认同你的做法。如果有下一次的话,我希望你能提前告诉我一声。”
陆南星有这样的想法,傅常言也并不意外。
在他的立场上,或许会喜欢更温和一些的解决办法。而不是像今天这样,鱼死网破——不是他的职业生涯从此被毁,就是陆晓东的。
傅常言薄唇稍抿,并没有接话,只是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轮椅的扶手。
按他从前的性格,他或许应该回怼一句“谢谢你的坦诚,不过陆南星,我似乎也并不需要你的认同”,又或是别的什么……
但不知为什么,此时看着陆南星低垂着头收拾画作的模样,傅常言心口莫名有些酸胀,他忽然意识到,今天被毁的并不是只有陆晓东的职业生涯。
还有陆南星的首次个人画展。
……
“哈哈星宝,你看网上的视频了吗?——今天你怼陆晓东的模样全被录下来了诶!评论都在夸你,说这简直就是年度大爽文啊喂!!”
原本好友首次个人画展苏文静是一定要来参加的。
可谁曾想赶上这个先天心脏不好的妹妹,突然心脏病发,害得苏文静连夜打飞的把苏文秀带去了国外治疗,如今只得可怜兮兮的抱着手机,隔着屏幕一睹好友的风采,“……不过不得不说,你怼人的口气跟你们家肠炎真是,不能说是一模一样,简直是毫无分别!!”
苏文静笑哈哈的打趣:“是你们俩呆久了所以越来越像了,还是你们本身就是一类人,所以才能凑到一堆儿去的啊?”
陆南星:“……”
原本心情还有些阴郁,但听得好友这一通插科打诨,陆南星也陷入了思考。
也就是这一思考,他发觉不知不觉竟然已经夜里一点了!
而傅常言……
陆南星扭回头往门外望去,而傅常言,还在书房吗?
“傅先生……”
犹豫再三后,陆南星还是蹑手蹑脚地走近了书房,眼见得傅常言竟合着眼不知不觉睡着了,陆南星心口莫名有些歉疚,轻轻地从身后戳了戳他,“不要睡书房,会着凉的,回房间睡吧。”
傅常言这人睡眠一向很浅,是以陆南星刚推门进来,他就醒了。
只是不清楚这祖宗想要做什么,这才继续装睡。
陆南星见傅常言迟迟也没反应,还以为他已经睡着了,轻叹一声,预备回房给他抱个毯子来,谁知刚转过身,就听得一声冷哼。
傅常言:“假惺惺。”
陆南星:“?”
傅常言掀开眼皮,扫了一脸懵逼的陆南星一眼:“陆南星,这是你要我回去睡的。”
陆南星:?????
不是这狗男人——
“嗯?”
“……嗯!”
傅常言面上这才浮出一点笑意,但傲娇得又不想显露出来,偏要挑一挑眉头压下去:“推我回去吧。”
陆南星:……嗻。
该死!他真成他秘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