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识德文?”他语调微微上扬,带着几分诧异。
我想摇头,却发现自己很轻易地读懂了开头的第一句话:
“人脑是造物主伟大的产物,亦如宇宙般宽广而复杂……”
咦,原主会德语?!
苏珊啊苏珊,你真令我感到意外。
“你看得懂。”奥列格语气肯定。
我知道自己刚才的表现就已说明一切,于是大方承认了:“对,我看得懂。”
“你为什么看得懂德文?你到底是谁,来自哪里,又是什么身份?”他上前一步,身形陡然高大威严起来,眼神锐利得似要将我看穿。
那是看待敌人才会有的审视。
我并不急着回答他,而是稳了稳心神,字斟句酌地开始鬼扯:“少尉同志,说出来您可能不信,我忘记了很多事,只知道自己叫露缇娜,除此之外一无所知。”
“你的意思是,失忆?”他皱眉,视线一寸一寸扫过,显然不太相信。
“或许是吧。”我耸肩,侧开他的目光接着大胆忽悠,“您和塔蒂亚娜少尉也说过我长得像苏珊,说不定我就是失忆后的‘苏珊’呢。”
我见到他的身体很明显地颤抖了一下,“露缇娜,别用这么拙劣的演技蒙混过关。”
我上前逼进一步,他又下意识往后退一步。
“那您希望我怎么回答——‘我是十分可疑的人,有可能是苏维埃的敌人’……又或者说,‘对,我就是失踪了六年的苏珊,我回来找你们了,奥列格’……?”
我不清楚原主以前是怎么和他相处的,只能发颠飙演技,冷着脸扯出一个阴森的笑。
年轻的军官有那么一瞬间的震惊,随即捂脸大笑起来:“露缇娜,你的演技真拙劣……苏珊根本不是这种感觉!”
就说嘛,换了芯子的,尽管顶着一模一样的脸,身边人又怎么可能认不出区别呢!
果然,小说都是骗人滴!
我们四目相对,突然冷场。短暂的几秒沉默里,暗流涌动,诸多疑惑与猜忌在这无声对视中交织。
最终,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都彼此心照不宣地将这件一时半会儿扯不清的事暂且搁置一旁。
“里面写了什么?”奥列格接上刚才的好奇问。
我翻了几页,看完摘要后尽量用通俗易懂的语言回答:“这里记录的是一项有关人脑研究的猜测,核心目的在于深度开发人脑,挖掘大脑潜藏的巨大能量。”
看他听不懂,我又接着补充:“19世纪90年代,哈佛大学心理学家威廉·詹姆斯和鲍里斯·西迪斯在培养天才儿童的过程中提到‘人们对于自身全部心智的潜能只发挥了一小部分’。然后,在1936年,美国作家洛厄尔·托马斯为书作序时,明确地将人脑开发潜能定在了10%上。而笔记本里的研究,就是在试图挖掘10%以外的区域。”
有点疯狂,但结合苏珊的家庭情况,一切的猜测都成立了——可怜的孩子被当成了活生生的实验品,甚至她的父母也参与其中。
奥列格立刻领会要意,再望向我时,眼里多了抹复杂的怜悯。
如果抛开穿越不提,在知情人眼里,我现在的状态可不就像原主受刺激冒出的第二人格嘛!
靠,这操蛋的世界!
“您别这么看着我,我是露缇娜!”我加重语气强调自己的身份。
奥列格微微颔首,目光中的复杂情绪稍作收敛,低声应道:“我知道你是露缇娜,只是这件事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说罢,他抬手紧了紧领口,抵御着从楼道和窗户灌进来的寒风,“不管怎样,这本笔记里的内容太匪夷所思了,要妥善处理,一旦被有心人利用……”
少尉同志是善良的。
我把笔记本重新放回原位,合上石砖,又费力地将一旁歪倒的沙发挪了挪,把那处严严实实遮住,“就放在这里吧,要么在未来某天重见天日,要么永远掩埋在废墟里。”
我拍拍手上的灰尘,也不管身后一脸凝重的奥列格,抬脚径直跨出房门。
很抱歉以这种方式认识你,亲爱的苏珊。
我捂住胸口急跳的心脏,感受到了生命的挣扎。
可脑子里仍有一个疑惑挥之不去,所以,这六年来原主到底经历了什么?
答案,或许会在未来的某一时刻出现。
但现在,作为露缇娜的我要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