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人死了，就像水消失在水中

如果说高中的楚臻是谦谦君子，那大学的楚臻就可以用绝缘体来形容了，别说交朋友，他几乎不和任何人交流，整天独来独往，不参加学生会，不参加任何社团任何活动，甚至除了几项固定日程以外不出校门。

他只吃固定的清淡的食物，其实是因为他脆弱的胃已经经不起大鱼大肉的折腾，他当然有条件去□□美而昂贵的食物，但包子和青菜更能给他亲切感，满足他对于食色的控制欲。

他不参与篮球足球这样需要团队合作的运动，而是练习搏击和击剑，他喜欢打败那些强壮的满身肌肉的壮汉，因为那给他一种确定感。

他的房间空荡荡的，个人物品少的可怜，连衣服也只有一种样式，说不清为什么，潜意识觉得应该如此。

他直到出国留学前也没有回过一次家，而是给自己制定了满满当当的行程，第一年他就自学了大学四年的课程，第二年他开始研究股市并学习管理方面的课程，第三年去风骋实习，他必须让自己忙起来，因为他怕暴食再次卷土重来。

他也杜绝自己建立新的关系，不管是朋友还是爱人，只要足够冷漠，只要和别人保持距离，只要置身事外，那么他就不会被束缚，不会被任何人所规训，因为如果所有人对他的喜欢都是有条件的，只有他迎合别人才能被喜欢，那么不论是父母还是任何人，他都不需要，如果他们不喜欢，那讨厌自己好了。

总是有人当着他的面故意大呼小叫：“曲洁可是级花，长那么漂亮，身材那么好，而且她爸好有钱的，这么好的条件怎么会被拒绝呢？”

楚臻记得这个曲洁，在一众拦着他要微信或表白的人里确实外形出众，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在路上拦着他。楚臻环视一圈，男男女女们围着他们，脸上都是一副羡慕嫉妒恨的表情。

他有些可笑的想，要是他平平无奇，要是这位大小姐知道自己曾经自暴自弃后的那副邋遢样，估计连正眼都不会看自己一眼。而且这个曲洁让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强势的，自信的，会说“你又怎么了”这种话的母亲，于是他格外恶劣的连正眼都没给这位大小姐就走了。后来这个曲洁就天天来找他，一种不把他追到手势不罢休的模样。

楚臻觉得这女的有毛病。

直到某天下午，大雨倾盆落下，室友把手机递给他，说曲洁有事找他。

曲洁说她被困住了，那里很黑，她的腿还受了伤，她很怕，楚臻竟然觉得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皮鞋啪嗒啪嗒的声音回荡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而与恐惧一起涌来的还有一股不知名的慌乱。

他对曲洁说：“试试吧。”

但这并不是一段很好的体验。曲洁总是说他冷漠，说他不爱她，说她感觉自己的作用就是一个x工具，让楚臻不如去包养一个j女算了，楚臻看着歇斯底里的曲洁，刚想提分手，曲洁却已经预感到什么一样，匆匆忙忙走了。

楚臻无所谓，在一起就在一起，分手就分手，但他需要一个女友。

大二的某个周末，他打开宿舍门，发现魏欣雨居然坐在他的床桌上，楚臻愣了一下，随即条件反射似的挂上以前的招牌笑容，用最轻松活泼的语气打招呼，然后热情的带妈妈参观学校，吃饭。

路上遇到曲洁，她二话不说跑过来揽住楚臻的胳膊宣誓主权。魏欣雨保养的很好，一点儿也看不出是四十多岁的样子，曲洁是把她当情敌了。

在得知她是楚臻的妈妈后曲洁尴尬的放下手，魏欣雨倒是很喜欢曲洁，还说以前见过她，知道曲洁是曲长林的女儿后笑着说怪不得，原来是瑞研老总的千金。

两人一见如故，挽着手没完没了的聊天，曲洁还向魏欣雨抱怨楚臻这个人太高冷了，一句话都不说，也从来不给人好脸色，而楚臻就在旁边看着这两个如出一辙的女人，沉默着不说话。

晚上魏欣雨要去机场了，楚臻站在校门口并没有去送的意思，曲洁倒是跃跃欲试，被楚臻一个冷眼扫过去就消停了，她赌气般的和魏欣雨拥抱道别后转身就走。

魏欣雨看着楚臻，忽然走上前，语气里有些疲倦：“小臻啊，你怎么不回家了？”

那一刻，楚臻似乎听到脸上那张面具咔嚓一下裂了，然后叮叮当当的落在地上碎了一地。他放下费力扯起的嘴角，恢复到面无表情的模样，麻木地任妈妈抱住自己。

魏欣雨上车后，他便转身离去，没有回一次头。那一刻，魏欣雨似乎感觉到她的儿子再也不会回头看他们了。

回宿舍的路上，曲洁向楚臻抱怨为什么不让自己送送阿姨，她都和她爸妈说自己交了男朋友，他为什么不跟他父母说。楚臻一路无话，在曲洁越来越大声的抱怨结束后，只留下一句：“分手吧。”就径直离开。

楚臻确实包养了一个j女，叫林静。大三的时候楚臻回了他从小长大的城市，因为他要去风骋总部实习，钱国洪得意洋洋的看着自投罗网的楚臻，心下十分满意，他虽然平时只喜欢和未成年做游戏，但楚臻是他当年没吃进去的遗憾，而且这少年长得太漂亮太俊美了，勾的他心痒痒。

当他有意无意去摸楚臻的手时，楚臻竟然先反手握住了他的，钱国洪还没来得及高兴，一股剧痛先向他袭来，楚臻的手像是寒铁炼就的钢筋铁骨，轻易就可以抓碎他的手。

钱国洪歇下心思，他让人带楚臻去喝酒，在酒里下了药，拍下了楚臻和林静的床照作为把柄，而楚臻也不知在想什么，居然还花钱包下了林静。钱国洪以为楚臻这是和他冰释前嫌的意思。

这当然只是他以为。

楚臻的桌子上放着几张照片，有蒋姨的儿子赌博的照片，蒋姨拿着一个U盘和气急败坏的钱国洪说话的照片，一个男人正挖坑埋蒋姨的尸体的照片，还有钱国洪和那个男人见面的照片。楚臻把照片放好存起来，仅有几张照片现在撼动不了钱国洪，他要把这个人连根拔起。

压力大的时候楚臻会去一家炸鸡店，最开始的一次是某天他的暴食念头来的猛烈又突兀，他忍了又忍最终还是走出了员工宿舍，点了很多的东西。

因为长期的清淡饮食，他的胃几乎疼的要杀了他，但这痛也让他畅快。

林静非常满意自己的金主，她觉得自己真是撞了大运，这么有钱有颜的男人还用的着花钱和人做这个，她只能理解为楚臻有特殊的癖好，但没有，楚臻在床上总是规规矩矩的，从头到尾是后背位，他也不说话，也没有什么花样，只是单纯的做。每月频率也不高，就来个三四次，但他给的钱却是相当可观。

除了每次做前楚臻必须要看新的体检报告和做的时候她不能出声外，这桩生意简直完美。

林静几乎陶醉其中，不管她和楚臻要什么，楚臻都会答应，包包，首饰，衣服，只要在楚臻负担范围内，他都会爽快的给钱，这给了林静一种霸道总裁爱上她这个灰姑娘的错觉，难不成他们真的是现实版的风月俏佳人。而她要验证这不是个错觉，就只能一次次试探楚臻的态度。

她会像女朋友查岗一样查看楚臻的手机联系人，楚臻默认了。

她点了外卖亲自到风骋找楚臻，然后宣示主权，让别人知道她是楚臻的女友，楚臻默认了。

她偷偷溜进楚臻住的员工宿舍，然后像妻子一样打扫卫生，洗衣叠被，其他人错愕的看着，楚臻默认了。

林静觉得她真的是在和楚臻谈恋爱了。

只是在做i前，楚臻依旧和她要体检报告，林静皱着眉头，有些生气，她把自己锁在卫生间里，幻想楚臻会来哄他。一个小时过去了，林静打开门出去，楚臻早就走了。

魏欣雨知道楚臻在风骋实习，她时不时的会来看看楚臻，并劝说他上完大学就到昱欣来，楚臻面无表情的在电脑上敲敲打打，并不搭魏欣雨的腔。

正好有一次，魏欣雨和林静同时来找楚臻，他们碰在一起。魏欣雨问林静她和楚臻是什么关系，林静直接回答她是楚臻的女朋友。

魏欣雨皱着眉很不满意，等楚臻来后，她直接当着林静的面问道：“你女朋友不是曲洁吗，这又是谁？我很不喜欢，小臻，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楚臻只觉得这几个女人没一个正常的。

三个月的实习很快到了，楚臻和林静说明解除关系后就回了S大，他要准备申请斯坦福的材料了。但他没想到的是，林静居然一路追了过来，即便楚臻明确表示马上要出国她也坚持留下来。

她处处跟着楚臻，只是没有跟多久，在曲洁约谈了她后，两相对比，林静偃旗息鼓。但她没有回去，而是留在了A省，希望楚臻来找她。

那时候楚臻的胃就不太好了，他时常胃疼的冷汗连连，不得不去医院抓药。

大四的时候，楚臻出国了，曲洁也跟着过来了。

他收集着风骋的一切信息，密切关注股市，了解美国的政策和各大投行的特点手段，又雇佣一位私家侦探调查钱国洪的动向，当然，时不时的，他也会去了解一下杨姨一家的动态，但也仅限于了解一下。

在风骋宣布破产退市的那天，楚臻一个人在繁忙的道路上漫无目的的走，四周高楼林立钢筋水泥，玻璃墙反射着刺眼的阳光，人们西装革履，提着公文包，打着电话一脸冷漠又疲惫，行色匆匆，在这个节奏快到让人无所适从的地方，破产，上市，欢呼，痛苦似乎都是家常便饭，因为一切都实在是太快了。

这种站在人群里和众人成为无甚差别的一体，却又独自一人被隔离在边缘的感觉，让楚臻十分有安全感。

victor融资后招进一批工程师，其中有一个金发碧眼的男孩儿，但别看这人身板小，长得嫩，他的履历却是十分漂亮，据说智商有130，23岁的时候自己写代码已经捣鼓了好几个产品专利卖给了大公司，相比之下，楚臻这个兼任CTO的老板在他面前都稍有逊色了，不过这人小男孩儿性格散漫，写代码搞发明是一把好手，但开公司，什么战略决策融资路演的他就感觉要烦死。

而这个香饽饽之所以放弃其他大公司而选择victor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麻雀，自然是看上楚臻了。

两人下班去喝酒，楚臻还讲着如何优化架构的问题，一不留神，就被男孩儿带进酒吧了，他并没喝多少酒，却感觉晕晕乎乎的浑身燥热，男孩儿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两腿岔开跪坐在他身上，胳膊揽着他的脖子四处亲吻，最后还像软若无骨的游蛇滑下去替他咬了一次。

恍惚间，楚臻想起那个下午，父亲和一个小男孩儿上床，而这两个男孩儿似乎在此时重合了，他们清亮而模糊的呻/吟，主动又大胆，□□美好。

楚臻推开了面前的男孩儿，死咬着牙逃进卫生间锁上门，然后煎熬的等药效过去。

这之后，楚臻就再也没和男孩儿说过话，美国人享乐至上，学不来什么念念不忘必有回响，追了一段时间没追上，男孩儿就辞职走了，楚臻又兼任了victor的CTO，就连合伙人都半开玩笑地让他卖个身算了，反正也没什么损失，干嘛把自己搞这么累。累是真的，楚臻一人兼任了不少职位和工作，公司里财务，管理，技术，运营，人事基本上都是边干边招人，没找到人或者不满意辞退了楚臻就亲力亲为，一点也不偷懒放松。

但累归累，楚臻也适应了累，他天资平庸，可能比别人好一点，但也好不到哪儿去，考上S大，到斯坦福，到victor创立成功，都是累过来的，对楚臻来说，累没什么，但底线动摇，原则崩塌才是真的无可挽回。

同性恋是禁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