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粟最终还是没有得逞，电梯刚开，宁堃一个箭步跑回了家。
徒留周粟哭笑不得。
好像他是洪水猛兽，周粟笑着摇摇头，不紧不慢的开了门。
刚坐下，电话立刻响起，周粟拿出手机看了一眼，随即贴到耳边，“怎么了，大小姐？”
“什么大小姐，”宁晚栀呛道，“你到家了？大少爷？”
“到了。”
“我哥不在吧。”
“有话直说。”
电话那头的人静了一会儿，“我感觉我哥不对劲。”
宁晚栀仔细的说道：“今天刚见面，我只是觉得他脸色不太好，但是相处下来，我觉得他是精神不太好。”
“……”
“他带我去见了孙爷爷，而且，他跟我说话的语气间，给我的感觉……”
宁晚栀思索了半天，才冒出来几个字，“淡于人外。”
周粟坐在沙发上，手放在栗子的头上来回抚摸。
宁晚栀说的，他也感觉到了，除了被停职的当天，宁堃几乎没有因为停职外露过他的焦虑和不满。
这不是正常反应，虽然宁堃一直不外露情绪，但是这种超乎生理本能的洒脱，确实不对劲。
浑身上下充斥着一股，有也可以，没有也无所谓的态度。
“喂，”宁晚栀没有什么耐心，说话声音都高了几个度，“你怎么不说话。”
“我知道了。”周粟叹了口气，“我会处理好的。”
“……”
宁晚栀哼笑，“你到底想怎么做，能不能给我透个底，我好去辅助配合。”
“顺其自然。”周粟抿唇，“我想，是时候了。”
消极和积极，都是情绪的正向和反向反馈。
无悲无喜，无忧无愁，难以调动情绪，是不正常的。
只有通过浓烈的情绪表达去刺激，大声地宣泄你的爱，去激发他的爱。
大声地哭泣，去宣泄心中的痛。
“好。”宁晚栀回道，“我相信你。”
挂了电话，周粟捏住栗子的嘴皮，看着他滑稽的逗乐。
“栗子啊栗子，他就要想起你了。”周粟扯出一抹笑，又含杂着众多忧愁。
伸出双手，抱住栗子，深深地叹一口气。
内心无力地疲惫感，从来没有这么明显过。
晚上睡觉的时候，周粟难得让栗子上床陪着，手搭在他的身上，感受着小狗的慰藉。
第二天，正常上班，周粟早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咧着个笑脸去接宁堃。
两个人刚到医院，立刻收获了无数的目光。
员工，家属，患者。
所有人都含笑看着周粟，然后转头窃窃私语。
“他们这是怎么了？”宁堃下意识的低头，逃避别人大量的视线，“看我们干嘛。”
周粟回望过去，还冲他们打打招呼，自信的说道“我们好看呗。”
“……”
周粟自信，宁堃可不想被打量，拽着他的袖子，快步走到办公室门口。
钥匙怼进锁孔，手一慌，反而开不开。
宁堃弯腰，用力抬了一下钥匙。
门刚打开，关之久又从走廊尽头冒了出来。
“哟，周医生，恭喜啊。”
关之久笑容满面，还连带着手一起作揖，“我们院的大红人。”
周粟眉头微蹙，不太能理解他的意思“什么？”
“你没看？”关之久拿出手机，调出视频，举着手机给周粟看，“你的视频火了。”
关之久放的是昨天发的颜值视频，点赞量已经超过了十五万，评论更是超过了几万，而且这才几个小时，后续数据肯定还会更上一层楼。
颜值视频放完，手机自动跳了科普视频，也是十几万的赞。
弹幕，评论不断上涌。
最高频的词，就是哥哥好帅。
“周医生风姿绰约，”关之久歪着嘴笑，“做一行行一行。”
周粟忍着笑，“低调低调。”
关之久又奉承了两句，像是在打趣。
“好了，不说了，查房去了。”关之久收起手机，向宁堃点头示意，又拍了一下周粟的肩膀，“今天唐奶奶的家属来。”
“知道了。”
挥挥手，关之久非常潇洒地走了。
全程没有插话的宁堃，扶着门把手，所有所思的看着周粟。
“你要成网红了。”
“对啊，”周粟欣然接受网红的身份，双手扶住他的肩膀，将他往里推，“我红你也红。”
“我不要。”
“那好吧。”周粟将他推到沙发边，强制他坐下，撑着沙发的靠背，亲了他一口“那我一个人做网红。”
“……”
宁堃还没来得及说话，门口忽然传来敲门声。
“我进来了？”是个女声。
宁堃连忙推开周粟，回头去看。
他们进来的时候没有关门，以往宁堃都是最后进最后关门，今天是周粟……
还好，门口站着的，是关颖琪。
宁堃暗暗松了口气，幸亏不是晚栀。
关颖琪抱着文件，手指捏的泛白，尴尬的笑笑，“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不是……”宁堃手臂乱挥，尴尬的耳根泛红。
“没事，”罪魁祸首毫无悔过之心，周粟揉着自己的肩膀，幽怨的看了宁堃一眼，“什么事？”
“没什么，就是送资料。”关颖琪也有些尴尬，说话磕磕绊绊，文件递到周粟手上，轻咬下唇，逃也似的转身，“没事我走了啊。”
“……”
“嘭”的一声，好心的关颖琪帮他们把门关上了。
宁堃扶住额头，“下次记得关门。”
“哦。”嘴上答应着，身体又往前倾，偷偷靠到宁堃身上，又亲了一口。
“……”
“工作！”周粟心情很好的坐回了他的位置。
宁堃也没有再纠结，也坐在沙发上打开笔记本电脑。
修改论文前，宁堃用自己的手机看了眼账号。
刚刚十五万的点赞，现在已经二十万了。
账号的粉丝数也是在疯涨，水涨船高。
宁堃滑到正经科普视频，打开评论区，瞬间惊呆。
满屏的都是，【如果临死前有这么帅的哥哥陪着我，那我也愿意！】
【有哥哥在，死我都不怕了。】
【马上给我安排一间】
“……”宁堃手指一划，全是年轻人开放且热情的评论。
时代确实不同了，思想真的开放了。
不过，这好像不太吉利。
宁堃拍着桌子，“呸呸呸”了三声，“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哥，你在干嘛呢？”周粟从电脑后探了个头，满脸疑惑，“什么童言无忌。”
“你看账号评论了吗。”
“看了啊。”
“我在说他们童言无忌，”宁堃掐灭了手机，“死亡不是那么轻松地，你看孙爷爷，唐奶奶他们……”
开玩笑归开玩笑，可死亡是一件庄严肃穆的事情。
既然能活着，就要好好活着，有些人还求生无门。
人生最重大的两件事，红白事。
“宁医生也信这套？”
宁堃摇摇头，“封建迷信，不过图个安心。”
周粟认同的点点头，低头给文件签字，随后站起身，走到宁堃身边。
拿走他放在身上的电脑，并将他的头取而代之。
周粟坐在了地上，双手搭在宁堃腿上，然后把头也放了上去。
“怎么了？”宁堃没有拒绝他的行为，低头看着他，“不工作了？”
“等会儿，不急，”周粟歪了歪头，眼睛睁的圆圆的，“哥，我一直想问你……”
“什么？”
“你跟孙爷爷怎么认识的？为什么这么亲近？”
“你想知道？”
“嗯！”
那双睁圆的眼睛里，充满了渴望和好奇。
宁堃的手指捏住周粟的发间，来回揉搓，“没什么奇特的故事，他是我之前的病人。”
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宁堃慢慢说道，“那年……大概三年前吧，我刚确定留院，考上主治，”
三年前，宁堃刚考上主治，留在了人医。
同期的韩晨晨和邹凯越虽然留院了，但是依然没有考上主治，还是住院医师。
宁堃年轻有为，那段时间，风头正盛。
所有人都盯着他，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
医生救死扶伤，大爱无私。
可涉及到个人之间，还是会有竞争的紧迫感。
于是，宁军在所有人的视线下，不断进步，无法超越。
升了主治，宁堃渐渐从林主任的手下分出来，上门诊，收治病人。
一般危重症都会选择更专业的主任医生，没名气没职称的医生，看的基本都是一些小问题，偶尔能接到一个较为严重的，还是对自己病情没有深刻认知的。
所以，宁堃手上有些来看诊的，是林主任曾经的病人，愈后复查。
第一次见孙爷爷，不是直接见得。
而是先见得孙春燕。
老人家已经办好住院了，宁堃只是在门诊跟林主任说话的时候，见了一眼孙春燕。
她办好了住院手续，却不懂里面一些内容，跑来问林主任。
那天，她急急忙忙的，说话颠三倒四，阳春三月，她脸上的汗却顺着脸颊不停地流。
比较突出的记忆点，宁堃见了一眼，就对她有深刻的印象。
再后来，就是在住院部了。
宁堃下午下了门诊，回住院部收拾东西，顺便在了结一下今天的工作。
好不容易弄好，背着包下班的时候，宁堃又看见她了。
她站在病房门口，背靠着墙在打电话。
语气焦急，甚至带有怒气，呵斥着电话里的人不负责任。
“我爸不是你爸？你是石头缝蹦出来的？你没爸？”孙春燕啐了一口，“你有个男人的样子吗？”
骂的声音不大，只是宁堃从她面前走的时候，听得清清楚楚。
电话那头应该是她的亲人，估计多半是为了留床照顾的事情。
宁堃不爱八卦，只是路过的时候，顺耳听了一下，后续骂人的方式很高级，所以对她的印象更深了。
真正与孙爷爷见面，是在第三次碰见孙春燕。
那天她跑到办公室找林主任，说孙爷爷闹着要出院，要医生帮忙去劝一劝。
林主任不在，孙春燕就跑到大办公室找到了宁堃。
“宁医生，我见过你，”孙春燕满面愁容的拉着宁堃的手，“你去帮我劝劝吧。”
宁堃抬手看了眼手表，快到上门诊的时间了，“抱歉，我马上有事，你去护士站找一下护士过去看看吧。”
说完，宁堃抽回了自己的手，头也不回的往门诊走。
依旧是五点半下门诊，依旧是加了半个小时的班。
宁堃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到住院部，刚走到科室住院部的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嘈杂的声音。
听起来是个老年人，大声地嚷嚷着，“我要回家！”
一嗓子喊得宁堃停住了步伐。
眼眸抬起，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