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白尽职尽责自己的家属身份，礼貌送吴默然出病房，有个路过的小女孩，一蹦一跳跳过来就要牵上她的手腕。江月白直接抬起胳膊蛇皮走位躲开。

那个小女孩咯咯笑，“姐姐，你好高啊，你能把我举高高吗？”

江月白神色冷淡，“抱歉，不能。”

小孩萌萌的很可爱，被拒绝后礼貌道：“好吧～姐姐再见。”

“再见。”江月白唇角象征性勾了勾，丝毫看不出歉疚。

吴默然惊奇地看着变脸似的人，问：“堂姐，你不喜欢小孩？”

“我不喜欢和人有肢体接触。”江月白直言不讳。

“了解了解。”

吴默然莫测笑笑，忆起刚才她悉心熟练地帮林念之活动腿的模样，暗叹真是双标到飞起。

‘还挺配黑心狐狸林小北的，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呐。’

虽然江月白照顾林念之看着挺细心，但那杯饮料实在令吴默然难以忘怀。林念之喝时看似没什么表情，但经过她仔细观察，发现林念之喝前会先屏气，咽下后才呼气。

为了病弱的好姐妹，吴默然思索后婉转提醒：“堂姐，小北嘴有点叼，辛苦你了。”

江月白想起下午的连环击，指尖不自觉动了动，“不辛苦。”犹豫片刻，还是问出口：“她，喜欢吃什么？”

“除了不吃苦，其他酸甜辣都挺爱的，但一定要好吃，不好吃她宁愿饿着。”不太正经的话却是认真的回答。

“好，我记住了，谢谢。”

“电梯来了，堂姐再见。”吴默然笑笑，对一本正经高冷脸的江月白道别。

“再见。”

吴默然进到电梯又给林念之发了条信息：【堂姐这人真有趣，跟你好般配，姐妹你要不再考虑考虑～】

林念之随手回了条：【你开心就好】

然后，翻起江月白买回来的书，见回到病床边的江月白有些闷头闷脸，她合起书淡淡道：“大南不知道轮椅是你在用，我没拦住她，不好意思。”亲疏远近一听便知。

大南、小北。

酸了大半晌的江月白又似吞了柠檬般，抿唇想问，但连开口的资格都没有，更难过了。

她弱弱摇头，“没关系。”默不作声两分钟，又贴心道：“睡会吧。”

·

阳光耀眼，病房安静，三个床的病患都在睡觉，13床的护工大姐和11床家属在楼道闲聊，只余江月白一个清醒的人在病房。

她坐在边上对着熟睡的人发了会儿呆，忽然想起吴默然的话，拿出手机搜索翻看起来。

北柏—微博有六百多万粉丝，四字简介：随手画画。头像是只很可爱的蓝色卡通小猫，怕猫的她盯着看也不会害怕。

江月白顺着林念之最新的微博一条条往下翻看。

最近几个月大都是分享零星的生活碎片，美食美景什么的，文案也都很简洁。

再往前画居多，油画、素描、彩铅、板绘等等，各有千秋，艺术层面的赏析江月白也不懂，但就个人主观看来都堪称完美的‘艺术品’。

还有时不时分享的一些有趣手工或者雕刻作品。

每件作品角落都有俊逸飘然的‘北柏’二字，江月白莫名起了私心，好想把它们统统私藏起来。

可惜林念之的微博设置了三年可见，江月白遗憾没早点刷到这么有名的画手，她逐条点赞，直接特别关注。

天边堆起乌云，太阳忽的被遮挡起来，风渐渐变得狂野，雨来得猛烈又急促。

林念之被雷声吵醒，房间暗沉沉的，江月白第一时间注意到她醒来，凑过去问：“要不要耳塞？”

“不要。”林念之没睡醒时，声音会不自觉躁躁的，雷声似乎敲在脚踝处，疼得她睡意瞬间消失。

听到略显强硬的话，江月白又陷入沉默。

【之之，还在忙吗？】

消息是周络发来的，林念之原本计划端午回家几天，偏偏脚出问题，她对周络谎称临时接了个游戏公司的大单，需要加急画画，周络怕打扰她，这段时间视频都没敢打。

林念之提过几次让周络跟她一起住在安北，周络都拒绝了，一是她不喜欢大城市的喧嚣，二是她觉得孩子长大了，总黏着好像是在束缚孩子。

安北距离青山县也就两个小时车程，母女俩有点距离又不算太远，在她看来正合适。

好一阵没和周络通过视频，林念之怕她担心胡思乱想，思想着去外边给她打个视频，故而看了眼窗外。

江月白见状，鼓起勇气没话找话：“你想出去吗？”

看着脸上明明写满不开心，眼神却还觉得自己伪装得很好的人，林念之恶趣味起，故意想再欺负欺负她，又开始客套疏离。

“嗯，我出去给我妈打个视频，麻烦堂姐随便帮我找件衣服，我换一下病号服，谢谢。”

如愿看到江月白抿了抿嘴，浅吸一口气继续闷着，林念之眼底划过抹浅浅的笑意。

住院部一楼大厅侧边，有处半露天区域，平时人少僻静，江月白默不作声推着林念之去到那里。

来去如风的雨停了，太阳重新探头，蔚蓝的天边竟悬起半弯彩虹。

林念之随手对着天空拍了张照片，然后拨通周络的视频。

江月白立在稍远几步凝望她的背影，阳光似乎在眷恋眼前人的每一缕发丝，将红色渲染得生动又夺目，但却有些遥不可及。

她的亲昵、她的笑，都是属于别人的，唯有礼貌疏离是给自己的，江月白酸得发苦，苦得发涩。

可还是好喜欢，好想拥抱她、亲吻她、有资格喜欢她、有资格被她喜欢···

恍恍然想起自己加的群，她又翻出手机，默默敲下一长串求助的话。

掌管恋爱的神：【怂什么啊？直女微拉，你努努力，让她变成拉拉不直不就行了】

【拉过总比铁直好啊！】

【对了，你高吗？】

小江：【高吧···】

姐姐吻我：【170有吗？】

小江：【再加10】

唯爱美女：【！！！180，你居然一米八！！！】

【一高遮千丑啊！！冲啊！！！】

小江：【我不丑】

掌管恋爱的神：【那还不好办！你每天去医院前好好捯饬捯饬，生病容易产生依赖心理，你每天在她面前晃来晃去细心照顾，又是她理想型的高高帅帅，肯定有戏啊姐妹！】

【我看好你！！！】

‘对啊，我也是又高又帅，为什么我不可以呢！’江月白经过点拨，瞬间又有了动力，自恋得毫无心理负担。

“妈，那我挂了。”

林念之回过身，就见江月白又一脸阳光灿烂地望着自己，下楼时还垂头丧气，这会就又神采奕奕，真跟这六月天似的。

但，傻乐的某人确实更顺眼，林念之也不由浅浅扬唇。

视频打得有些久，回到病房时，又快到晚饭时间了，得知残酷真相的江月白，老实询问：“小北···你晚饭想吃什么？”

林念之早前就猜到她听到了自己和吴默然的对话，看她别扭心觉有趣，故意逗问：“我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

江月白欲言又止，唇抿了又抿最后答：“不能吃辛辣，太重口，也不能吃高糖高油···”

又连忙补充：“我没有干涉你的意思，你还有伤，我担心你···你要特别想吃，少吃点可以吗？”

怂乖怂乖的，脚踝一直疼着，她也没什么食欲，倒不如让委屈小狗开心开心，林念之顿了下似在思忖。

“那还是跟这几天一样吧，健康也营养。”

“你真这么觉得吗？”

林念之低头看书，很随意地说：“不然呢？”

“嘿嘿，好。”

·

暮色渐深，喧嚣声也渐渐淡去。

林念之靠在床头玩手机，江月白坐在轮椅上看她。

回酒店准备晚饭前还好好的，可再回到医院，江月白总觉得林念之对自己的态度又变了。

这几日，林念之基本都是躺着或者靠坐着，她怕自己睁眼会丢脸得疼哭出来，大多时间都闭着眼。

江月白为了不打扰林念之休息，默默坐在边上陪着她。

今天晚饭后，林念之依然靠坐在床上，只是没再闭眼假憩，而是全神贯注地玩起手机。

江月白见她清醒，好几次厚脸皮搭话，可惜都被林念之没什么感情的“嗯”终结了。

她将林念之的微博关注列表翻完一遍，距离她上次搭话又过去许久，她又没话找话：“小北，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林念之淡淡扫她一眼，“风月宝鉴。”话落，又继续盯着手机上的文字看。

·

「白羡尔是什么时候意识到自己喜欢乔清风的呢？大概是她不再觉得她吵闹，不再觉得她聒噪···

那是个灰蒙蒙的午后，清河结了很厚的冰，乔清风轻快地跑在冰面上，蓦地，回头粲然一笑，“小白，过来！”

白羡尔的耳畔似听见了冰裂的声音，泠冽的西北风忽的变成了绵软的春风，那一刻，风有了形状，喜欢被具象，她也想笑···」

·

“红楼梦？”她再问。

“有过之而无不及。”

林念之难得多了几个字，江月白又腆着脸问：“漫画吗？好看吗？”

林念之将手机扣在床上，意味不明地看了眼她，“堪比漫画，很有画面感，很好看。”

江月白不知为何六月天会后背发凉，莫名心虚虚的，干笑由本能驱动脱口而出：“网络小说为了抓眼球，好多都写得过于夸张了。”

“哦。”

这几日每天晚上，都是林念之坐在轮椅上，江月白推她去洗手间洗漱。

因而江月白继续干巴巴找话：“休息会吗？我推你去洗漱。”

“不用，我自己可以去。”林念之说着坐到床边，边穿鞋边把靠在墙边的拐杖拿起。

“你单脚不稳，还是坐轮椅吧···”江月白起身，把轮椅推得靠近林念之几分。

林念之懒得跟她讲话，坐上轮椅径直操控摇杆去了卫生间，江月白忙跟在后边，结果又碰了一鼻子灰。

过了会，门从里边被拉开。

林念之驱着轮椅出来，见地面落着个黑影，想起刚才看到的文字，此刻一点不想看到某人，她眼都没抬冷淡道：“你回酒店吧。”

才八点多，江月白不想走。

“还早···”

林念之正色道：“我困了，要睡了。”话落，驱着轮椅擦着江月白的脚尖碾过。

见林念之躺上床，闭眼丝毫不想理会自己，江月白第六感觉出自己又哪里惹到她了，但不明缘由，怕不听话赖在这里更恼人，她纠结片刻依依不舍地离开。

林念之见她走了才睁眼，烦躁中点开手机继续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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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江月白回酒店准备晚饭时，林念之翻到下午拍的彩虹，想着发上微博祝粉丝端午快乐。她顺手清了下个人界面的未读红点，发现不久前有个连续点赞的人—-小江不吃姜。

因着名里带江的昵称，林念之点进那人主页，有五千多粉丝，但是没有认证，随便点了几条微博，看了看底下的评论，她便知这人是江月白。

因着评论，她忽然有些好奇江月白写的小说，下载了某小说APP。

她点进江月白的作者专栏，一共写十多本，全是百合文，她挑挑捡捡选了本最早的《她是清风》点了进去，看了会儿发现越看越眼熟。

女一叫白羡尔，女二叫乔清风，名字都是如此的‘走心’，活脱脱是江月白的纪实文学。

虽然，十年前她就旁观了江月白对南乔的热烈喜欢。

可，如今亲眼目睹江月白笔下的文字，连标点符号都在诉说对南乔的喜欢时，林念之心底还是不由自主积攒起郁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