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喝过醒酒汤及吃过简单早餐后,欧阳霜华的精神状态好了很多。他坐到榻上,伸手从榻桌拿起装着昨天桃花酿的酒壶晃了晃,感觉大概还剩下半壶的样子。随后他又把酒壶放回去,一手托着脑袋,好像在回想昨天的事。可他却只记得自己喝酒,然后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他微微叹口气,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主人。”
林芳琼在外面敲门叫了他一声,欧阳霜华这会儿坐在榻上正闭目养神,听见是她在外面,就开口答了一声。
“进。”
“主人,西院的丫鬟来报,说上官大人生气,不肯吃早饭。”
“嗯?她又怎么了。”
欧阳霜华一听是上官月的事,即便还闭着眼,也依然下意识不耐烦的双眉一紧。
“主人,您不记得了?”林芳琼有些惊讶的问道。
“记得什么?”欧阳霜华依旧坐在那闭目养神。
“昨日您喝多了,在小花园跟上官大人吵得很凶......”
“我跟她吵架?!还吵得很凶?!”欧阳霜华睁开眼,用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林芳琼。
“是,据在场的莲儿说,吵得很凶。而且......您还让上官大人滚。”林芳琼低着头说。
“什......我让她滚?!我真这么说了??”欧阳霜华坐直了身体,一脸严肃的问。
“是。我赶到的时候,只看到上官大人很生气......”
“......”
“上官大人现在气还没消呢,丫鬟过来问要怎么办,主人您看?”
欧阳霜华沉沉的叹了口气,说道:“那我过去看看吧......”
他虽然极不愿跟上官月有太多牵扯,但毕竟这次是自己有失分寸在先,去道个歉还是需要的。况且,他本人也从未想过要跟这位搭档闹到翻脸的地步。他只是想保持井水不犯河水的距离,安安生生的便好,谁料这先失言越了界的人,竟会是自己......
他来到西院,站在上官月的屋外抬手敲门,唤道:“上官。”
“祭司大人!是祭司大人来了。”碧草听见他的声音后立刻兴奋的说着。
“上官死了!”上官月坐在床上大喊。
“........”门外的欧阳霜华手一下子僵住了。
“上官大人说气话呢,祭司大人您快请进。”碧草笑着过去打开房门。
欧阳霜华走进去,发现桌上放着的早餐一口未动。于是又转头看了看坐在内室床上,正抱着被子气鼓鼓的上官月,接着迈步走了过去。
“昨日我喝多了,酒后失言得罪了姑娘,请姑娘见谅。”欧阳霜华站到床前,向她鞠躬行礼。
“呦,可真难得,你竟然还会记得。”上官月阴阳怪气地说了句。
“本不记得,是林总管听莲儿说过,告诉我的。”
“.......”上官月翻了个白眼。
“这次是在下过分了,姑娘莫要生气。”欧阳霜华依旧是好声好气的跟她说话。
“是啊是啊,祭司大人都亲自过来道歉了,上官大人您就消消气吧。”莲儿在旁边劝和着。
“我现在就想知道,你到底是喝了多少,才能把自己喝成那种是非不分的样子!”上官月瞪着欧阳霜华说。
“半壶。”
“半......”上官月眼睛因为惊讶而睁得老大。
“大哥,你这是蚂蚁的酒量吗??”
上官月哭笑不得的倚到身后的靠垫上,右手扶额。虽然她自己并不是海量之人,但在听了欧阳霜华的话后,还是惊讶的不行。她在心里默默叹口气,心里想要是自己放开了喝,估计都能把这个欧阳霜华给喝死!
而欧阳霜华听了她的话后先是一怔,随即脑中自动出现了个画面:有个棕色长发看不清真切面容的男子坐在他的对面,那男子放下手中的酒杯,笑着冲他说了句‘霜华,你的酒量怎么跟蚂蚁一样?哈哈哈哈哈。’
欧阳霜华定定的看着上官月似是有些失神,上官月发现他这样子也是觉得好笑,于是便把手伸到他眼前晃了晃。
“喂~~欧阳霜华,你没事吧?是酒还没醒透么?”
欧阳霜华被这么一叫回过了神,有些不解的问道:“什么??”
“我是问你酒还没醒透吗?怎么站着就出了神了。”上官月看着他说。
“已喝过醒酒汤,好多了。”
“哦......”
二人这突然的安静反倒显得气氛很尴尬,莲儿赶忙倒杯茶递过去,欧阳霜华摆摆手,说还有事就回去了。而上官月也经不住两个丫鬟你一言我一语的劝说,半推半就吃起了早餐。于是,这场吵架风波就这样顺利的过去了。
接着又在房间中闷了几天,上官月有觉得些坐不住,她提出想出去转转,两个丫鬟表示她们可以当向导。于是一主二仆三个人,就找了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一起出了祭司府。
上官月对这里并不太熟,不过好在两个丫鬟很熟,所以她就想去哪就去哪,开始在城中漫无目的的闲逛,反正逛够了回程的问题有丫鬟解决。她们逛了半日,不知不觉走到一处民居的小巷子。眼前不远处正好有个男子经过,上官月眼睛一亮,立刻快步跑了上去。
“枫夜?!”
男子被叫的一楞,转过身来看清来人,这才惊讶的问道:“月儿?!你怎么在这?”
“我跟丫鬟们出来溜达,不知不觉走到这来了,正巧遇到你。”上官月笑着说。
“啊~”
欧阳枫夜看向上官月身后的两名丫鬟,彼此欠身行礼,算是打招呼。
“上次之后就再没见过你了,你怎么会在这里?”上官月好奇的问他。
“见过的,前不久中秋祭典的时候我也在。只是当时人多,不便与你打招呼。”
“哦,这样......话说回来,这是哪里??”上官月看看四周有些疑惑。
欧阳枫夜闻言一笑,说道:“这儿是城西的居民区啊,诺,这就是我家。”他说着就直接对栋房子抬手一指。
“你家?!”
上官月面露惊讶,她看了看面前的房子,感觉跟普通百姓住的也没什么差别,在心里边不由得有点纳闷。
“三位可要进来坐坐?我给你们泡壶茶,歇个脚再回去吧。”
“嗯好,那就打扰了。”
欧阳枫夜笑着把她们让进屋,茶和点心随后便端了上来,虽不如祭司府里的精致,但味道还好。
“你怎么住在这?”上官月吃完一块点心之后问。
“我一直住在这啊,算起来也有些年头了。”
“不,我是说,你不是欧阳家的人吗?总觉得你的住处应该也是比较华丽些的,却没想到竟这么简朴。”
欧阳枫夜微笑着摇了摇头,解释道:“月儿你有所不知,我虽是欧阳家出身,但却只是旁支的旁支。是个在家族中垫底,没有地位名誉、也没存在感的小人物。欧阳于我来说也不过是个姓氏罢了,百姓们可能因为我的姓氏高看我一眼,但其实在本家人的眼里,我根本就不值一提。”
上官月放下手中的茶杯,心里感慨着大家族也有大家族的烦恼。可能那些光鲜只属于少数人,而绝大多数人的生活其实跟普通百姓并无根本性区别吧。
“抱歉,我还以为......”
“啊,没事没事,我不介意。”欧阳枫夜笑着摆摆手
“那欧阳霜华......他是本家的人吗?”上官月继续问道。
“嗯,神职人员只会诞生在各个家族的直系血统中,相信霜华也是这样的。”
“哦,还有这个说法......那,他知道你住在这吗?”
“或许知道吧,但我从没说过,他也从没问过。不过知不知道又能怎么样呢?我的身份就是这样的,改变不了。”
“至少你们都住在城中,他可以关照你一下啊。”
欧阳枫夜摇了摇头,道:“不是这样的。一旦被选为神职人员,就意味着与本家脱离关系,他帮不上我什么。”
“脱离关系?!”上官月惊讶的睁大了眼问:“难道连爹妈和亲戚都不要了??!”
“嗯。神职人员是只为天神效力的存在,因此虽然姓名不会改变,但身份已经不同。不管是祭司也好,还是御龙师也好,一旦入住祭司府,以后就不再是家族的人,而是只属于天神。”
“......”
“这件事霜华没告诉你吗?”欧阳枫夜看着上官月疑惑的问。
“没有,之前南宫家主过来也没说过。”上官月回道。
“哦,那可能是因为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以不需要说明吧。”欧阳枫夜说罢,拿起杯子喝了口茶。
“对了枫夜,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知道我是外面来的,是吧?”上官月看着他问道。
“嗯?嗯,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那时候我们还不熟啊!”
“哈哈,对你我是不了解,但这边的世界什么样我却很了解。你说你姓上官,而这边的上官家早已没落,现在的家族实力也远不如前,也就空有个名号罢了。而且,他们家也已很多年没诞生过神职人员了,怎么可能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所以啊,你肯定不是我们这边的人~”
“哦......”上官月轻轻点了点头。
“你刚才说南宫家主?怎么,霜华把她叫到府里教你了?”欧阳枫夜看着上官月问。
“嗯,还有贺兰家的家主。”
“什么?两个家主他都叫来了?他没自己教你??”欧阳枫夜有些惊讶。
“嗯?嗯......我跟他......你也知道啦,我跟他处不来。”上官月说着挠了挠头。
“那现在好些了吗?”欧阳枫夜看着她笑笑。
“没有更差就不错了!前两天我们刚吵了一架,他当时喝多了,还叫我滚来着。”上官月说着撇了撇嘴。
“啊?他喝多了?还叫你滚??哈哈哈哈,我怎么不知道他还有这一面啊。”欧阳枫夜对此倒是觉得比较有趣。
“虽然他道了歉,不过我可不想再这样多来几次了。”上官月叹口气,又拿起块点心咬了一口。
“嗯~那看来,他应该还蛮在意你的。”欧阳枫夜一手托腮,胳膊支在桌上看着上官月笑嘻嘻的说。
上官月冷笑一声道:“我可没觉得。”
欧阳枫夜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之后他们又聊了许久,直到天色渐晚,在丫鬟的提醒下,上官月才想起还要在天黑之前赶回去。欧阳枫夜起身表示可以送她们回去,却被上官月谢绝。为了安全,欧阳枫夜出门为她们主仆三人叫了辆马车,目送她们离开后才又回到屋里。
等到祭司府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两个丫鬟先跳下马车,然后去扶上官月。在付了钱后车夫赶车离开,碧草先一步过去敲门。上官月下车站定整整衣服,刚迈步便听到身边的莲儿一声惊呼,她本能转头去看,却突然觉得眼前一黑,随即整个人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祭司府门前,抬起手刚打算敲门的碧草听到惊呼立刻转身跑回来,可她却只见到莲儿一个人满脸是血的躺在地上。
“莲儿!莲儿!”碧草抱起莲儿焦急地喊。
“碧草......”莲儿勉强的睁开眼睛,有气无力的叫着她。
“莲儿,大人呢?上官大人去哪了??”
“大人她......有个人,那边......”
莲儿抬起手,指着一个方向断断续续说出几个字,然后身子一软就失去了意识。
“来人呐!快来人呐!!”碧草抱着她急急地喊起来。
祭司府的门开了,看门人听到声音还以为是外面有什么事,于是走出来查看,不想直接就被眼前的这一幕给惊呆了。
“呦!这不是碧草姑娘吗?你这是??”
“快去通知祭司大人!上官大人!上官大人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