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裂缝之内,清冷的月光洒在对峙的两人身上。
黎白抓紧着美工刀,手腕上的力气越来越重。也许是怒极反笑,他并未放开手中裁刀,问道:“那你告诉我做错了什么?”
黎白做了什么?封四辰心底想起来,他在担心探查黎白情况时候,拿起瓶子,顿时感觉到重量不对;在翻开直播间,看见一个一个标志着预定的,强制传送时候,才发现对方的主意;在发现世界裂缝增多,不同的门打开,而灵视下“昏迷”状态的黎白在发动灵力波动。他是什么心情?
联想到方烨没被发现的概述,是因为“黎白”支走角蜥;联想到音爆弹炸响后,被绳子束缚的“黎白”却逃了;联想到直播屏幕前,兴致勃勃地开口邀请狂欢。他又是什么心情?
一切如此清晰明了,黎白丝毫没有在意危险性,反而促使着更大的危机降临。他先是保全了方烨,对自己发动了进攻。直到音爆弹后,清醒的黎白第一时间逃跑,利用直播间,提前知晓的尸骨,发动了骗局。一个空瓶子,让顽蛀现身不知如何得到了空间力量,让冷队紧急救援将顽蛀重创影响空间,让众多未知人员进入裂缝面临可能死亡的结果。而这一切从未跟任何人商量,任由事态严峻!
“我都知道。”“你都知道了。”
“不论前奏,你明明可以发现救援后直接留下来,消除其角蜥烙印后离开。顽蛀引起的空间崩溃也只需要处理小队自己应付!”封四辰冷声道,“但你毫不犹豫偏去赌一个感觉,去贪另一个能力,开启未知的直播间牵扯这么多人!”
“可笑!你把要求放在他人身上,却没想过你自己鬼婴时候是怎么做的?”黎白突兀地笑得更大声了,他干脆扔掉了裁刀,染血的手掌摊开,疼痛的后遗症又使得遮住眼睛。封四辰盯着他那双血手虚虚掩住寄宿扭曲的眼,血疤浸染圆形,仿佛一只眼睛。对方的天蓝色眼睛藏在那手后,仿佛透过伤口,看向了他。
“你才是那个不知分寸的家伙,鬼婴那时候就在思考如何搅局。雇佣兵时候做的事情比我疯狂得多。然而重新回来就随意撇弃自己拥有的力量!当我采用你的方式时候,却又无法接受。太奇怪了,你到底在想什么?”黎白嘲笑道,“你分明就和我是一类人,现在又假装当个老好人?”
呼吸一顿,封四辰觉得头疼欲裂,他咬牙道:“我有自己的执念是复仇,你仅仅只是为了娱乐。赌上一切,将所有人耍的团团转就是你所想到的最佳方式!我怎么可能跟你一样?”
“好。你真觉得这事能完美解决?我的推断、我的计划、我的随机应变,你以为我能在附身状态下多做什么?”黎白一字一顿,那字词清晰无比,他在怒斥,“我干扰引导那只角蜥,救方烨。这种情况下我还努力收集信息,凭借附身的眼看透了直播的工作。”
“我可没想到过你会意识到并追过来!我甚至是打着最坏的打算,去窃取都不清楚的诡异的能力,去赌那份空间可能性,试图逃出去才做出这样的计划!”黎白的舌尖发颤,他额头上的青筋暴起,仿佛极度忍耐什么,“你有能力自保,不会倒霉的再次附身,你又能明白什么?难不成我乖乖等待救援,然后如果等不到我就一直等着!”
“回避问题,前置条件错误。你的打算在中途直接面对诡异处理小队就可以停止!根本不需要剑走偏锋!再有甚者,我不信你引以为傲的脑子想不到。引来的直播间人物与处理小队配合可以进行排查和抓捕,而不像现在如此混乱,无法估计和掌控!”封四辰说着猛地一顿,“你的乐趣,是耍人,看着更多人死?”
“好啊!是!”黎白笑着,“你猜对了,恭喜你!直播间穷凶极恶者都是随机强制!”
“我就是想杀死他们,随机到的突然到来被迫抢夺,没随机的觉得是被抢到憎恶不已。空间关闭时候又是谁能有机会出去?这样才有意思啊!”
顿时安静下来,封四辰目光复杂地望着他,他感觉到了对方切实的憎恨。那翻涌着,从心底深处突然撬开一角。恍若一层薄纸,戳破它才能见到那个真实的人。仿佛已经无法忍受,对一切充斥着恶意。
黎白眯眼,敏锐察觉到松懈,欺身上压,染血的右手臂直接上前卡住封四辰的喉咙,连人放倒摔在地上,左手灵敏地顺起裁刀。下一秒,疼痛从腹部传来,长刀刀柄戳撞在腹部,封四辰一脚踹在他膝盖上,空缺的手拽住那血手腕,用力一抬,把人掀翻。
翻起身,封四辰毫不犹豫长刀用作短棍,打掉黎白手上的裁刀,半蹲着扯起黎白的衣领。黎白任由他把自己拽起来,踹着粗气,知晓自己比拼技巧体力都拼不过,眼里闪着精明的光:“你分明也不会在意被污染的恶人。所以说我们才是同类人,只不过我乐意包装一下,而你还顾虑良多。”
黎白嬉笑着拍开对方手:“说到底你只是自己也看不清。一个人的时候,难道一个月不眠不休不吃不喝不够疯?难道杀死交流会时候不够畅快?反倒是现在又退化了!但仇恨藏在人心底是无法销毁的。只不过你还没复仇,仇恨自己也咽不下去!虚伪的生活,虚伪的世界,当你重新回来是不是一切又有不一样的感受?”
“闭嘴。”
黎白鼓掌笑起来:“归根结底,你就只是打算短暂停留在这,防备着,警惕着所有人!你真的打心眼把我们当成朋友?不!你在烦躁,因为一切在失去控制,在退化,你的复仇什么时候才有尽头?执念才能完成?”
他像是癫狂的胡言乱语。封四辰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再次针刺一般疼痛,胸膛胀气般鼓起,疼痛难耐。喧嚣吵闹的声音在脑子里烹调,莫名其妙的指责和跳舞的小人踢着思维的弦。忽然灵光一现,脑中的吵闹安静下来。
“你这倒是…提醒我了…”封四辰缓慢地放下手,凑近去看那双湛蓝色的眼睛。黎白的白发偏着披肩,垂下的手微微颤动。唯独那双蓝色的眼睛,清澈的可怕。他靠在桌子旁,嘴角僵硬,有些脑门发蒙。在吐出一堆似是而非真心的想法后,封四辰的表现超出了他所有的设想。他原本设想,会愤怒,卡壳,或是失望,遗憾,但都没有。
“投射效应...为什么没有想到过?”
这句话没头没脑,小声的近乎听不清。黎白看着神情莫测自言自语的封四辰,突然感觉对方的身后,审判的天平正在放置筹码,一端是他的罪孽,一端是他的狡辩,而执行人就在面前,没等到审判结束,就突然放下了剑刃。太奇怪了?你想到了什么?怎么突然镇定下来了?
封四辰拉下刚刚掉落的兜帽,好似泄气开口道:“黎白,别有一天把自己作死。”
我怎么会把自己弄死?黎白下意识低声反驳,我明明每件事都算的很好!你就信任我去办不好吗?心底郁结,刚想问出口的疑惑,转着弯变成嘲讽道:“怎么?说不出反驳的话,就突然关心人转移话题了?也太生硬了。”
封四辰不予解释,开口问:“你的履历转了两次学。第一次转学后一直带病在床,第二次转学后就参与编程赛拔得头筹。生病的时候是在哪?”
“问这个有意义吗?”黎白反感问。
“回答完我的问题,此事一笔勾销,我不会透露出真相。”
“这算什么?伤我的一次又算什么?”“交易。”
“后者呢?”“一次要求,以后你所做任何事只要不涉及到我的利益,我不理会。”
什么?黎白沉默看他,意识到对方是认真的。
封四辰见他不答,解释道:“集训营后会有安排分配。我的仇敌处在【远方之地】,也就是理论上的精神海边境。我会试图进最擅长主控的第10小队,他们追查婆摩西已经很久了。而你的更好奇研究诡异,56有一个怪人或许会与投机。方烨恋家依旧在26,贺渊适合9队。纪晴夏或许被16队邀请,陈以安会调配至72,与其师傅处理棺山。我仔细想想,以后也不会有更多交集,自然没有权力干涉你的做法。”
“那你还深谋远虑都安排好了啊。”黎白扯出个笑,心底浇了一盆冷水。
“啊,你们还没出门吗?”小迪从门口探出头来。他似是没发现两人之间的气氛,走过来说道。
“好,回答你问题。生病在家躺床,怎么了?”黎白没有理会小迪,他现在脑子里一团乱麻。溺水后失忆没有给任何人说过,转学,生病怎么了?他自己也查过没有问题。但更多的,他感觉空落落起来,浮躁的感觉干扰了思考。
是小迪。封四辰看了眼,闭上嘴。
小迪拉上衣领,紧张道:“我来提醒,该走了。”
房屋传来震动,封四辰握手扶上无铭。的确,在这耽搁太长时间,清清应该带着【尺门】回来了。若不是心情确实糟糕,他也不会在这和黎白争执。回看着厌烦的黎白,打算把人先扔出门,独处好好思考一下,之后再问。
手上的长刀却是突然嗡鸣。
危险?!
瞬息之下,封四辰条件反射抬起刀鞘要阻挡,身体却迟缓地不听使唤!无色无味的雾气飘散在空中,抬手的瞬间,灰尘一同飞舞才在月光下变得清晰。锋锐的弯刀从敌人背后露出一头,一股大力却是拽紧了刀柄,猛地一扯!惯性扯着封四辰上前一步。
失去控制的躯体向前扑倒,灵力的呼应才姗姗来迟。然而没有对冲,灵力扩散如同石子沉入死水,不起波澜。下一秒,弯刀轻而易举砍入身侧!
血肉模糊,眼前的人脸变幻莫测,化作无脸的怪人。2米多高巨大的身形显露而出,腰间别着另一把弯刀。砍入腰腹的弯刀向上一提,混着脏器卡入骨头,肩膀顶着他的身躯举起。咚!的一声撞在墙壁上。脊椎的响动只有本人听见,错位的拧动,下部分的感知与疼痛登时麻木。
封四辰仅仅来得及抬头看到大衣,胸口的小别针上挂着挥发的药水。当“小迪”踏入半米距离时候,他就中招了。
“抑制...”
月光下,怪人的弯刀拧转着剥开皮肉组织,没有抽出另一把弯刀,交替彻底搅烂腰腹。反倒是提起无铭,连刀带鞘,如同利刺一般刺穿封四辰的胸膛。轻而易举切开皮肉,贯通心脏。身体的掌控迅速断线,封四辰抬眼望向袭击者,染血的手无力划过刀鞘。无铭的嗡鸣似是悲痛,也随之失去主人,共鸣声戛然而止。身材高大的怪人,果断抽出长刀,将其重创的尸体,从窗户丢了下去!
仅仅数秒,仿若数年。
黎白动弹不得,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瞪大的眼中,蓝色的眼眸失神。
开什么…玩笑…冷队没有清理这层楼吗?不,怎么会有人扮演小迪专门来...
我应该冷静,拖延时间,直接询问是谁或是找到对方感兴趣的。只要多拖一会...
但他浑身冰凉,问出的话语无法控制又愚蠢。
“你杀了他?”
令人意外,对方认真回答了:“雇佣兵千面魇魔,这是任务之一,另一个是带走你。”
就像某种普普通通的对话,问着为什么要取走这个东西,对方欣然告诉你是因为别人的委托。但取走的东西是人命,是称得上在意的…
刚刚还在这,还在争吵。手上的血还湿润,浑身的冰寒还没褪去。这巨大的荒谬感冲击着黎白的大脑。
怪人并未动手,他平滑的脸上连骨骼也似是不存在。
“这究竟是什么?不可能是肌松弛。”黎白咬牙,头皮发麻。压下心底的颤抖,回归的理智问出口。
“灵力抑制剂,好奇吗?”千面魇魔取下别着的小试管,在他面前摇了摇。离近了黎白才看清,那小试管,是折断的安瓿瓶,撕下的标签,仅仅余留下一小部分。看不清…【SMR...】还有什么?
“这么一小瓶便价值上亿,持续挥发半小时。凡是灵力者,触碰或嗅到,灵力消退,脊柱僵直。类肌肉松弛剂,却不麻痹疼痛。”
“不可能。他又不是...”黎白意识到什么,脸色瞬间卡白。
千面魇魔似是笑出声,他毫不避讳扭曲发动的视线范围地道:“那该问你的同伴。哦,忘了被抛下去了,应该还有一会。”
黎白的身形不稳,似是摇摇欲坠,他无法开口。浓度高上来更像肌肉松弛剂,理智清醒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
“平常的腰斩要3小时才死,给心脏补上一刺,早点折磨完,算对同行的送礼吧。”千面魇魔扶着下巴思考道,猛地将人一扛。天旋地转,黎白被扛在肩上只想呕吐。空间裂缝打开,他低头,恍惚看见了熟悉的人影。
贺渊、陈以安、纪晴夏、方烨,哈,怎么现在都在了?
纪晴夏在试图谈判,然后…好像打起来了。打不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