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柱子撑起大鹏，落地透明席帘充当门。没有标识，没有四凳一桌排列，只有12人大圆桌。桌上，钢铁盆子在大灯下反光。几锅馒头，一锅不明血肉，生冷的气味扑鼻而来。配合这建造粗糙的食堂，众人顿时有一种回归原始，拥抱返祖的感觉。
纪晴夏吞没了口口水，难以置信回头望向封四辰。
封四辰耸肩，似非似笑地站在纪晴夏身边问：“还想吃吗？”
纪晴夏慌忙摇头，退后闪避至封四辰身边。从兴致冲冲跑到最前面，到定睛一看，轩然大波放弃，不过两分钟。短短两分钟，从入门到放弃。
“天啊，这我怎么吃？”“再怎么说也没有办法吃吧？”“这和抱着猪追着生啃有什么区别！”早有不少人上前查看，对这意料之外的情况不知所措。成年人你望望我我看看你，大清早起来跑步，早就饿得前胸贴肚皮。再一看伙食待遇，硬生生没了食欲。
纪晴夏狠狠点头。更令人闻者伤心见者落泪的是，这几个柱子撑起来的食堂，上方还挂着屏幕。屏幕内正播放美食节目，南云的菌子，京碑的烤鸭，南湖的醋鱼，川五的豆腐，安东的子鸡。色香味俱全，舀一勺汤汁淋在东坡肉上。
“简直气死人！我要点外卖！”一人愤愤不平着，掏出手机。打开界面却惊愕发现，虽然有网可以连接，但定位系统却完全禁止了！
下一刻就有人回应了那人，道：“你瓷马二愣滴！前儿个不说了嘛！”
“啥？！”那人拉长音。
又有人喊，提醒道：“这里的网络都关禁闭了！没有定位的，暴露位置够呛的！”
“这可咋整喽！”
最伟大便宜的发明——外卖，倒下了！人们各喊各的哀嚎。
纪晴夏更是郁闷呐喊：“我的大餐呢？土豆炖牛肉？海鲜大餐？大鱼大肉呢？”
封四辰泛起笑意，伸手抓起跪地的纪晴夏，反问：“你从哪觉得军饭好吃的？”
纪晴夏回答着：“官号啊。一天天深更半夜突袭，炊事班大显身手还炒糖色。”
“昨晚等集合刷视频刷饿的是吧。”封四辰无奈道，“不收你手机你就是来看这个的？”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但面前这玩意到底是什么啊？吃了真的不直接进icu吗？”纪晴夏惊叫唤，“天啊，接下来的饭菜若都是这个，也太可怕了！”
面前一大锅的不明物实属扎眼，血色在骨肉间明艳，红色新鲜的肉似是还在呼吸，密密的孔洞在表层一张一缩。
凑上前放大摄像头看去的封四辰困惑着把纪晴夏逮住，解释着：“新鲜的肉会动，这是正常的。看着掉san罢了。”
“还会动？！”纪晴夏鸡皮疙瘩顿时炸起，抓着手臂上疙瘩，眼皮直跳。
“嗯。我们可以拿馒头吃，肉我就算了。”封四辰点点头，余光瞄到一个人影不由一怔。
高大的身姿和飞扬的马尾，加上俊美的样貌，贺渊很容易在人群中脱颖而出。他大步流星走来，轻而易举挤开拥堵的人群，站在桌子面前。此刻的贺渊戴着黑色口罩，浓粗的眉毛紧皱，烦躁和臭脸透露着信号，生人勿近。封四辰能眼尖看见他从口罩下蔓延上脖子，极为眼熟的纹路。
跑个步还把人跑急了？封四辰莫名想着。
贺渊没注意到两人，青筋暴起的手挑起一个馒头，使劲捏了捏。在他身旁，扒拉着桌子的绿毛小子吞没口水，见此情况，跟着抓起来一块馒头。
“诶？是贺渊！”纪晴夏这才发现，兴冲冲地要跑过去。
然而贺渊并未注意到身后动静，非常自然地抓起馒头，猛地往桌面上一敲！
“砰！”
桌面传来一声闷响！
凑近的人员顿时被响声炸得七零八落。绿毛小子刚把馒头放入嘴中，呆若木鸡地盯着面前馒头砸出的坑洞，僵硬地鼓起腮帮子，咬不下去。
“呃，四辰，你刚刚是说拿馒头吃是吧。”纪晴夏紧急刹车，又退回来倒抽口气，“我们，牙口真好啊哈哈哈。”
封四辰欲言又止，面对这生冷的馒头也不禁哽咽。
贺渊抓着馒头，指甲深深嵌进去，用上十成的力，猛地掰开成两半。然后又是抓着一半的馒头扔进了钢锅里，发出清脆的响声。
绿毛小子咕噜着把馒头掏出来，嘴巴发麻。他用尽全力咬下去，也不过浅浅的牙印，生冷的馒头宛如顽石屹立不倒。
贺渊抓着半个馒头，又平静地挑起一根骨头。半个手臂长的骨头挂着肉，挑着骨头端另一头悬挂的生肉从血腥的盆里甩出。远远眺望而去，宛如一个刚刚肢解动物的屠夫，不寒而栗。
“这，这是谁？”“真有人吃啊。”“喂！你要带到哪去？”“诶！是和金天意打架那个！”
“啧。”贺渊转身，无关周围诧异的人扭头就走。
发现似乎是个不好相处的人，围观的群众更不敢轻举妄动，纷纷避让这位上来就挑战第一的刺头离开。紧接着，不知何处的一人肚子发出巨响。终于，有一人上前拿起了馒头。也有人直接转头就走，空着肚子离开食堂。绿毛小子抓着自己的馒头也偷偷离开。一人动起来，大部分人也一同跟着动起来，纷纷开始抢起来盆子里的馒头。
贺渊在人群中渐行渐远，在纪晴夏的喊声下，头也不回地掀开帘子出去。
“嘶——”纪晴夏看得心惊肉跳的，抹泪哽咽道：“想不到男神如此艰苦～泪目了泪目了！”
封四辰急促地避开动起来汹涌的人群，听闻纪晴夏的话却道：“边墙外你又不是不知道。”
“知道是一回事，能真吃得下是另一回事！”纪晴夏呜呜道，“够了，我心疼他！”
封四辰不语。
“一想到我在寝室吃山珍海味，还自备了自热火锅，毛肚肥牛腊肠虾饺！而他只能找个隐藏地方生啃血肉，死嚼生冷馒头，这样的差别，我就心疼他！”
封四辰无语。
纪晴夏还在调侃，封四辰打断问道：“你打算怎么办？要尝试吗？”
“不。我藏了食物进来。生啃泡面饼也比这个牛！”纪晴夏笑道。
“嗯？”封四辰疑惑问着，“你是怎么拿进来的？过安检时候可禁止了水和食物。”
“那就是秘密了！”纪晴夏想着美食吞了口水反问，“你怎么搞？又不吃了？”
“看着反胃。”
“那也不一定，我们找找生火的，把馒头蒸一蒸，肉煮一煮，完全没问题啊。”纪晴夏出着馊主意。
封四辰摇头道：“我看了，这里可没有让你烧火煮饭的。”
纪晴夏困惑道：“宿舍没有，下面小镇也没有？晨跑你还下去看了？”
封四辰耸肩，实诚地回答道：“这倒不是，下面的小镇似是空楼，不存在人居住的影子，但硬要说厨房，都是存在新的。唯一问题是煤气。”
“那好办。”纪晴夏笑出声，“聘用一个火系异能者，想想不有趣？”
封四辰竟真认真思考起来。他愣神片刻，吐出一个名字：“贺渊？”
“你说对了！”纪晴夏倒吸口气，“我怎么没想到！走！我们去拦截他！”
想好点子，两人急忙走出简陋的食堂，兴冲冲掀开帘子，结果迎面撞上戚锋焓。
“哟！学员们，什么都没吃就出来了？”戚锋焓热情地打招呼着。
教官？为什么会在这？封四辰记起来大清早对方的罚跑。一眼看去，戚锋焓没有异样，只是有些气喘吁吁，面色红润。上身套着的外套，下身穿着长裤，似乎是教官服军装的特殊材质，并没呈现汗水浸湿的模样。
“不敢下嘴。”封四辰平静回复道。
“诶，那血淋淋的，哥们要克服一下！大清早这么刺激，等饿了会再说吧！”纪晴夏笑着。
“那之后还有课程、训练，饿晕了可得进医护室。”戚锋焓抹把汗，提醒道。
接过好意，封四辰道：“谢谢提醒，但还不饿，我们也会找东西自己垫肚子。大清早血淋淋的生肉和生馒头，对于一些肠胃不好的人来说，不见得是能吃的。”
与想象中教官的严厉训导不同，戚锋焓大咧咧地握拳锤了一下面前人的肩膀，万分赞同道：“那就不是给人吃的！”
“原来教官你也这么认为啊！”纪晴夏喊出声。
“还有大清早跑操，深更半夜集合，反人类！”
“就是就是！”
“几十斤负重，一个无人机专门跟随，持续不断跑！太狠了！”
“就是就是！”纪晴夏忍不住笑出声。显然戚锋焓亲和，直接抖出他的抱怨。
“想当年刚入伍，也是下马威！馒头都没有，一眼看过去就是干巴巴的饼干。你们这代人高马大的，聚在一起我都看不到里面。”戚锋焓抬眼看向食堂里面混乱的场景，啧啧称奇道。
纪晴夏挑眉，比了下身高，发现更高一点。他终于不用跟着宿舍人比了！甚是满意着点头附和：“就是就是！”
封四辰打断纪晴夏这已读机械式回复，问着：“教官来食堂也是来吃饭的？”
戚锋焓笑嘻嘻道：“不，我来看你们吃的什么。”
“所以是来看我们出丑的！”纪晴夏忽地反应过来，说着，“你们当年还是压缩饼干，我们这生肉，真的不会进icu吗？”
“那可不完全，我来是帮忙维护秩序。”戚锋焓拍拍胸脯保证道，“我在，不会出什么意外！你们面善，我见着你俩就亲切，多聊会。”
“教官你直说我是冤大头。”纪晴夏不满道。
“哈哈哈！”这番话给人逗笑了。
封四辰说着：“应该是有教官食堂，总不能把教官饿着。只是说回来，女生更难克服心理障碍，之后更容易被饿晕。”
“这倒是。”戚锋焓干咳一声，小声道，“你猜为什么食堂女生这么少？莫姐告诉我，今早女生哗啦啦倒了一片！副教官那边也倒了一片！你们这代人，就没咋锻炼！要不得要不得。我去医务室一看，排排坐！啃鸡蛋喝牛奶，没办法诶。”
“所以，女生这么少是因为结伴一起去医务室，然后直接开始蹭饭？”纪晴夏呆滞，“天！还有这种蹭法！好闺蜜互帮互助，好兄弟就两肋插刀！”
重点是这个吗！槽点过多，封四辰打开手机一看消息，很想提示一句有没有可能我们认识的人，要么偷懒要么跑完，没进医务室都不知道。
刚想着，就弹出一则消息，封四辰定睛一看，是方烨发来一张图在群里。图中对准医务室三个大字，地上打地铺一堆人，边缘还挂着点滴瓶垂下线。
等会，有纪晴夏给他偷懒，陈以安在旁注意，他还真能给自己干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