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小丸子，那你是会去当演员？”序归许没想到是这个理由，但倒也不算太意外，毕竟第一次见到祝唐远的时候，他甚至以为是同行。

祝唐远耸耸肩：“应该不会，我都没学过表演，还是无息贷款比较切合实际。”

“小丸子，你要加油啊，完成我未竟的事业！”序归许握着拳头贴到脸边给他加油。

序归许到底是瘦了很多，如果是几个月前脸颊还有点婴儿肥的他做这个动作，一定比握拳男孩还可爱。祝唐远想。

未竟的事业啊。祝唐远至今没有过问过序归许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但能猜到来这种地方，他大概是出了些问题，再加上那天在医院看到的宣传片里没有他，那这问题，大概和他的演艺事业有一定关系。

或许试镜的时候，可以争取一下跟向新明推荐序归许的机会，序归许多少算有一些娱乐圈的工作经验，总比自己被挑中的概率大，说不定能重返。

不过现在，序归许的当务之急是半个月后的体能测试，只有通过了体能测试，序归许才能进入相对于新生时期正常的生活，否则便要一直面对极高强度的训练。

晚上近熄灯时间，序归许才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回到宿舍，“咚”地一声直接仰头倒在床上。

祝唐远上前看了一眼，见他脸色尚好，估计只是累着了，放下心来：“轻点放吧，本来就23分，再咚几下剩3都没了。”

序归许无力地摆摆手：“已经一点控制的力气都没有了，要饿死了，不开玩笑，让我吃饱点，体能我绝对能过，牛犁两里地都得吃饱草呢。”

祝唐远若有所思。

两天后的晨间，序归许迷迷瞪瞪地在大通间厕所里洗漱。

祝唐远把同样迷迷瞪瞪的陈沐拎到他旁边，给他打开了水龙头。

大通间人声鼎沸，加上各种冲水的声音，一时嘈杂，序归许听到祝唐远路过自己时丢下一句“晚上训练完来后门往西第七棵树那儿，注意避开摄像头。”

序归许茫然转头，见祝唐远一脸无事发生的样子，正按着陈沐强制洗脸。

晚上训练完，序归许如约走到第七棵树附近，一面低声唤小丸子，一面提防附近是否有其他人的存在，还要分出一面来怕鬼。

此处实在是没人得有些恐怖了。

半晌，无人，序归许怀疑要么是自己早上幻觉，要么是祝唐远又把他鸽了。

冷风呼呼地吹，直往他脖子里灌，他揣着手跺着脚，想往回走了。

突然，脚边传来“汪汪”声，低头看，是一只小黄狗凑上来扯着他的裤脚把他往另一边拖。

序归许刚开始莫名其妙，走了两步想，难道是自己走错了？

被小黄狗扯着裤脚往另一边走了会儿，果然看到祝唐远正蹲在草丛里，看到小黄狗出现，张开双臂，小黄狗一下子松开他的裤脚扑了过去。

序归许也在草丛里蹲下，看祝唐远和小黄狗上演父子情深。

看到祝唐远从怀里拿出一盒饭菜放在地上，小黄狗摇着尾巴凑上前时，序归许终于忍不住了，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又瘪着，神情失望。

祝唐远呼噜了一把小黄狗的脑袋，抬头看着序归许目不转睛地看着小黄狗，准确地说，看着小黄狗吃得正香的那盆饭菜，忍不住笑了一下，又去呼噜序归许的脑袋，刚碰上，就被序归许转着脑袋不满地躲开，也不说话，眼神往旁边的草丛里看，还眨着眼睛往上翻，一副多委屈憋着哭劲儿的模样。

序归许从前人气高是有原因的。祝唐远想。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小孩。

在又一次飞快的眨眼后，序归许的眼前突然出现一个不锈钢饭盒，就是他们平时在食堂吃饭的那种。

序归许没伸手去接，还是别着头看向一边，用圆圆的后脑勺对着祝唐远。

饭盒在他眼前晃了晃，又收回去。

序归许眼角余光扫着，看到饭盒被打开，小黄狗风卷残云完那盆，意犹未尽地看向新打开的饭盒。

序归许有些坐不住了，但仍旧端着。

白天训练的时候他觉得没什么，他现在已经逐渐习惯这种高强度的训练，而且在这儿，眼泪没有用，哭没人疼。

但可能是因为夜色浓重，或是别的什么原因，本来是在装，装着装着，心头突然泛上莫名的委屈，越想越想流眼睛水，像一瞬间所有被分类为“委屈”的文件夹都开始顺序播放，为什么每天起早贪黑，为什么每天被骂被打，为什么每天吃不饱饭，为什么祝唐远先给小狗吃，为什么祝唐远给小狗打开饭盒不给他打开饭盒。

序归许努力向上翻着眼睛，怕眼睛水真的夹不住啪嗒啪嗒落下来。

在智雅，眼泪没有用，但在祝唐远面前，哭有用。

就像现在，饭盒已经被打开递到了他面前。

他的饭盒和小狗的一样，虽然饭盒里没有格子，但被祝唐远强迫症一般手动分出了区域，一边是饭，一边是今天的晚餐，干煸棒豆和腊肉。

“因为小狗先到，还立了功把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河豚牵过来，所以小狗先吃。”祝唐远一边给他在米饭上插上勺子，一边解释。

序归许终于把脑袋转过来，接过饭盒埋头一言不发地吃起来。

他吃得很快，看上去是真的饿极了，不到十分钟饭盒便见了底。

祝唐远停下撸着狗毛的手，给他拧开保温杯。

智雅的宿舍没有饮水机，每天早上、中午、晚上分别会给五分钟的打热水时间，5台饮水机300多号人，排不到的只能去喝自来水，像序归许这种牛马新生，更是连这五分钟的时间都没有。

不过他还是能每天都喝到热水。

现在甚至还吃到了夜宵。

嗯？不对，今天的好像不是普通的热水。序归许又喝了一口，尝出来了，居然是冰糖雪梨。

小丸子糖水铺在智雅也能营业。

序归许目瞪口呆地看着祝唐远，缓缓地说：“小丸子，你怎么这么神通广大，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啊。”

祝唐远笑了笑：“序归许，你怎么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没有小黄你可怎么办啊？”

序归许鼓了鼓脸颊，站起来，大概是蹲久了，加上这两天蛙跳过多，猛地站起来一下子腿酸软得没站住，跌下来，把正准备站起来的祝唐远又扑了下去。

长得高的树枝刺过来，等序归许躲闪避开，再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以一个极尴尬的姿势坐在祝唐远的腰上，而祝唐远的手大概是为了扶他，握着自己的腰。

四目相对，很早以前他就听说农村污染少，夜晚能看到星星，但来了这么久，每天都在累死累活，从来没心思去留意欣赏。

今晚终于在祝唐远的双眼里得以窥见那片映出的星星点点。

星空很美，那双盛星空的容器也很美。

祝唐远动了一下，序归许回过神站起来，忙着掸自己的衣服。

众所周知，人尴尬的时候就会让自己显得很忙。

祝唐远倒是坦然，收拾好饭盒，依旧蹲在草丛里，一边摸着小黄狗，一边说：“你先回去，我过会儿再回，以后每天都下训了就过来，我不一定每天都能在，不在我会把饭盒放在这里。”

“每天都有啊？”序归许眼睛发亮。

祝唐远忍不住笑，顺着他说：“每天都有，我现在在食堂帮厨，可以走私一点。”

序归许眉眼弯起来，仿佛是天大的幸福，左看看右看看，原地蹦了一下，像开心无处释放一样，又蹲下来用力地抱住祝唐远。

祝唐远怀里的小黄狗在突然降临的黑暗之下发出不满的“呜呜”声，序归许松开祝唐远，点了点小黄狗的鼻子：“祝唐远不在你也不准偷吃我的那份昂，”说完又觉得自己太严厉了，小狗也很不容易，天寒地冻的，只有这一餐饭，他想了想，补充，“有机会给你搭一个小房子。”

此后一连几天，序归许和祝唐远都没有碰上，序归许下训太晚，大部分时候回到宿舍都已是凌晨。

序归许会在路过祝唐远的床时将洗好的饭盒放在他床脚，祝唐远次日拿走再给他装满送到草丛里，配上有时候是简易糖水，有时候是热水的保温杯，周而复始，一直到体能考核前一天。

体能考核前一天，祝唐远坐在草丛里撸小狗，看见一个长着方脑壳的机器人鬼鬼祟祟地由远及近。

祝唐远眨了眨眼，以为外星人登陆地球首先来解放智雅了。

“机器人”钻进草丛，放下“方脑壳”。

祝唐远仔细察看“脑袋”，是一个大概是暖脚用的电火箱。

失去“方脑壳”，又露出圆圆的脑袋的序归许蹲下来，把小黄狗从祝唐远怀里捞出来，放进暖箱里，很满意地说：“嗯，不错，长大点也还可以用，”又摸摸它的鼻子，逗它，“我没有食言吧，小宝贝。”

“哪儿捡的？”祝唐远打开饭盒递给他。

“今天跑山的时候在垃圾堆那儿看到的，”序归许接过去，吃了两口，又挑了一块炒肉片喂给一直扑他的小黄狗。

祝唐远把小黄狗抱起来，制止它再去骚扰序归许。

“有机会再捡点衣服裤子来，应该就差不多了，”序归许盘算着，又说，“还是差挺多的，等出去了爸爸给你换大别野。”

祝唐远撸狗的手一顿，把小黄狗抱起来，调了个头，让它看向自己：“这里是大爸，”又把小黄狗调了个头，让它看向序归许，“这是二爸。”

“小黄，别听他的，有奶就是娘，谁给你换大别野谁是大爸，”序归许说着拍了拍暖箱，“而且安置房也是我给你抗来的，你看着办吧。”

小黄“汪”地一声钻回序归许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