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暗卫带来消息,证实明希的猜测是正确的。
无论是私自开采铁矿,还是私造火器皆是重罪,接下来的发展便是顺理成章,无锡是岑启河的管辖地,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如此重罪,还被明希发现了,岑启河自当竭力补救,他直接派兵让人包围整座山。
但有一件事令所有人感到诧异,那就是从洞里抓出来的人都是工匠,数目达上百人。
岑启河看着被士兵从洞穴里带出来的工匠们,个个面露死寂,虽身型消瘦,但身上穿的衣裳却是好的。
虽有几块补丁,但也是干净整洁的棉衣。
不对劲,很不对劲,岑启河蹙眉沉思,他让人把这些工匠带回去关押起来。
明希见岑启河带着人走了,并未跟着离开,而是抬腿往矿洞里走。
林念紧随其后。
此时矿洞周围还有一小部分人手在留守,许是岑启河交代过了,明希和林念并未受到阻拦,十分顺利地走进矿洞。
洞内漆黑一片,只有几柄火把散发着微弱的光线,依稀可以看清四周的岩石。
越往深处走,四周逐渐出现红褐色的铁矿。
走着走着,前方出现两个洞口,明希朝右侧的洞口走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空地,四周墙壁都燃着火把,把空地照得一清二楚。
明希走到一旁的火器堆中,这些火器都是些小型火炮和火铳。
明希蹲下身一件一件摆好在地上,看着看着明希心生疑惑,既然能知晓这些样式,定是看过实物,但为什么都是她尚未改良前的样式?为什么没有她改良后的样式?
而且,为什么这些火器有种微妙的违和感?到底是什么呢?
别人或许会忽视这种微弱的违和感,但明希不会,她非要弄清楚这种违和感到底是什么?
这里光线到底不如外头,于是明希招来几个士兵帮忙把这些火器抬到外头。
在太阳底下,明希席地而坐,拿起一个小型火炮在阳光底下仔细端详。
看着看着明希的眼睛逐渐发亮,她自己一个人看还不算,她朝正在组织现场的林念喊了一声。
林念一直站在明希附近,一边听士兵的侦查情况,一边留心明希的动静,在听到明希的呼喊后,他给士兵下达任务后,便抬腿朝明希走去。
林念对上那双发亮的水眸一愣,显然明希正在兴头上,这个状态林念并不陌生,只是不知晓是什么事能让她这么兴奋。
明希见林念走进,直接抬手将手上的火炮递给林念,嘴上催促道:“你快仔细看看。”
林念虽心有疑惑,但还是听话地伸手接过火炮,也放在阳光底下细看。
林念越看,眉头渐渐皱起。
最后林念低头看向明希,有些不确定地说道:“殿下,这是铁铸的火炮?”
见林念也认出来了,明希开心地点点头:“虽然它的样子跟锻铁火炮一样,但是它的实质就是铸铁炮。”
明希又补充道:“这些火炮和火铳都是铁铸的。”
林念一愣,也蹲下身一件一件的细看,最后不得不承认确实每件都是铁铸的。
明希静静地等林念看完所有火器后,冷不丁地说道:“我想试试这些火器。”
林念一听,心里已经开始划拉地方,最后终于让他找着适合试用这些火器的地方。
林念说:“殿下,无锡山多树多,恐不适合在这里试用,城外倒有一地可用。”
“好。”明希当即爬起身,兴致勃勃地说道,“我们现在走吧。”
对于明希随心所欲的举止,林念早已习以为常,他也有应对的法子。
林念:“殿下,可能稍等片刻?待臣将这里安排妥当后,再带殿下过去?不会很久的,约莫一刻钟即可。”岑启河在带着工匠离开前,便将这里的指挥交给林念负责。
只要跟明希有商有量,明希还是很好说话的。
明希果然同意了。
林念嘴角微微上扬,转身重新返回矿洞口。
而明希则找了大箱子,将这些火器统统扔进箱子里,准备一会儿将它们全部拖走。
一刻钟后,林念准时出现在明希面前,带着明希前往城郊。
出城前明希先回了趟岸边,此时赵四海一脸正色地站在船上翘首以盼。
赵四海一见到明希,立马朝明希飞奔过来。
赵四海紧张地问道:“殿下,发生了何事?您可有受伤?”天晓得,他听从公主殿下的话拦下那条船后,在那艘船上搜出大量的火器和火药时,他便开始提心吊胆的。
要是公主殿下出了什么事,他的项上人头还保得住吗?感觉自从将军将这个公主托付给他后,不,不对,不是公主,他该叫她一声祖宗。
自从这位祖宗来了后,他感觉他的寿命愣是得减个四五年。
要知道杀倭寇都没让他这么心惊胆跳的。
明希摆摆手:“我无事,也没受伤。”
紧接着明希落下一句话:“剩下的,你问林念。”
说完明希就撇下赵四海和林念,往船上跑去,眨眼间就没了身影。
留下还没来得及挽留的赵四海。
赵四海无声地叹了口气,转头看向林念。
等明希抱着一箱火药出来时,林念已经和赵四海聊完了。
离开前,明希对赵四海说道:“你好好审审那些人,问清楚那些火器到底是谁要的,又是要运给谁,他们背后的人又是谁。”
赵四海知晓此次事态严重,当即拍着胸脯跟明希保证完成任务。
明希轻点了下头,便迫不及待地带着林念走了。
最后明希是在距离无锡城数十里地试用这些火器。
随着一阵阵隆隆的爆炸声响起。
明希眼神亮闪闪地看着漫天黄尘,沙土飞扬以及弥漫的硝烟。
她嘴角一勾,这可真是有意思!
明希转头看向林念,还不等她话说出口,林念直接拒绝道:“不可,殿下!”
明希不满地瞪了一眼林念,她还什么都没说呢!
林念无奈地看了一眼明希,不用说,他也知晓明希要说什么。
林念在心底叹了口气,脸上认真地说道:“殿下,今日天色已晚,等回城时早已过了晚膳的时辰了,今日先到此为止。”
明希老说江尧他们废寝忘食,其实她自己也同样如此,甚至情况比江尧他们还要严重。
曾经明希有一段时间沉迷于开发暗器,那段时日暗卫营的人受到指令不得打扰明希,他们便以为明希到点就会自行回宫歇息。
而明溪宫的人则以为明希夜宿在暗卫营,就这样两方都以为明希都在对方那,即便明希并未出现,出于对明希的信任,他们并未多加探究。
等他们发现事态不对时,闯进明希所在的工坊,发现地上躺着一个不明物体。
等发现躺在地上的是明希,他们吓得魂都要丢了。
幸好明希只是睡了过去。
等明希醒来后,明希张嘴就要饭吃,等明希饱餐一顿后,他们才知晓明希已经连着三日不眠、不休、不吃。
原先基于暗卫营的特殊性,再加上明希自身的要求,暗卫营并未给明希配备侍从,都是明希自行前往暗卫营的食堂用膳。
后来出了这事后,暗卫营说什么都要给明希配一个小厮,对明希动之以情,又是晓之以理的,最后明希才不得不主动退一步,掐着鼻子收下那个小厮。
不过就算收下,也只让对方到点提醒她用膳和睡觉罢了。
后来这事也传到江尧他们耳朵里,就连林念也知晓。
知晓明希不会自觉,于是他们只能在旁多看顾一些。
林念知晓要是再任由明希这么下去,今日别说晚膳了,恐怕连觉都不会睡。
林念苦口婆心道:“还请殿下以身体为重,更何况天色漆黑,也不利于殿下查探不是?还请殿下放心,臣已令人好生守着,也下令不得乱动矿洞,臣保证殿下明日去,依旧是今日的矿洞。”
“还请殿下今日先回船歇息。”
明希眉头微皱,有些不乐意道:“我要说不呢!”
林念示弱:“要是殿下执意如此,臣也不能违背殿下的意思。”
明希对上那双透着担忧的黑眸:“......”不知为什么她心里更气了。
就这样,明希不出声,林念也不出声,两人无声的对峙了一会儿。
最后明希轻哼了一声,转身往马车上走。
林念抬腿追上:“殿下。”
明希脚步一顿,偏头瞪了一眼林念,语气不善地说道:“回去用膳!”
林念乐了。
坐上马车后,明希心底还是有些不得劲,父皇他们这么对她也就算了,现在就连林念也这样,怎么感觉她被人拿捏了呢。
明希想罢,又瞪了一眼林念,忍不住说道:“你也就仗着你我之间的情分。”这要是换成赵四海,看他敢不敢这么对她。
林念笑眯眯地说道:“臣多谢殿下的厚爱。”
要是明希真的执意要去矿洞,他也确实无法拦下她,毕竟他也打不过明希。
但是,谁让这位殿下向来吃软不吃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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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希两人返回无锡城。
在途径城外一座依运河而建的寺庙时,林念主动说道:“殿下,可要在庙里用晚膳?”
“南禅寺的素斋虽是素食,但滋味着实不错。”
虽明希还是有些气不过林念套路她,但她还是相信林念的眼光,毕竟午膳的船宴着实不错,便点了点头。
明希两人调转车头,转道去南禅寺。
南禅寺的规模不小,目之所及的便是那座八面楼阁宝塔,十四丈有余,青砖重檐塔衣,檐脚飞翘,下悬铜质檐铃,每层塔外以廊庑环之,红木护栏相护,塔的最顶端建有约为六米高的塔刹,整个塔体挺拔高大、古朴雄浑。
寺旁便是运河,形成塔、寺、河独特的风貌,不亏有江南最胜丛林的美誉。
林念在旁为明希领路,边走边缓缓道出南禅寺的奇闻。
已近黄昏,但寺内来访的人却不见得少,寺内香火鼎盛,青烟缭绕,络绎不绝的信徒跪在寺内的古井前祈愿。
一踏进寺内,林念并未吊着明希,带着明希直奔南禅寺的素食馆,明希步履从容的跟在林念身后,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
素食馆就在妙光塔旁,在明希边欣赏寺内风光,还伸手扶了一把差点从石阶跌落的妇人。
明希将人扶好后,立马松开手,不等妇人开口道谢,便绕过妇人继续向前走。
那妇人身后的婢女见状急忙地走了过来,伸手搀扶住妇人,面露担忧道:“小姐,您没事吧?”
妇人身着青衣,高高的妇人髻,淡淡的娥眉,凝脂塞玉的鹅蛋脸露出温和的笑。
她轻轻摇了摇头,望着明希离开的方向说道:“我无事,还得多谢那个好心的姑娘,可惜我还没来得及道谢,人就走了。”
“要不我们追上去跟人道声谢?”
妇人说完转身欲要追上,但一旁的婢女当即拦住道:“小姐别,那姑娘不等小姐道谢就走,许是有什么急事,我们这边上前拦住人姑娘,可能耽误人时辰。”
妇人想了想,觉得言之有理,又提议道:“那我们不拦着她,跟上去,等人家空闲时再道谢,如何?”
婢女露出要哭的表情说道:“奴婢求求小姐了,您刚刚才爬完妙光塔,小姐现在应该回马车上歇息,您看,您刚刚差点就摔了,还好人姑娘伸手扶了一把,不然要是让姑爷知晓了,不知要如何怪罪奴婢,求求小姐,可怜可怜奴婢吧。”
妇人闻言只好作罢,跟着婢女慢慢地朝寺外走去,嘴上还嘀咕道:“我怎么感觉我身边的侍女都被他给收买了呢,全都在帮他说话。”
婢女好笑的看了一眼自家主子难得流露出的孩子气,心生感慨,真好啊。
她自小服侍小姐,小姐可以说是她看着长大的,小姐自幼丧母,父又为官,一天都不一定能见得着人影,小姐打小就沉着稳重,但自从嫁给现在的姑爷后,小姐整个人松快了不少,也时常像现在这样露出幼稚的一面。
婢女忍不住揶揄道:“奴婢自然是小姐的人,但是谁叫姑爷心怀小姐呢,比我们这些做奴婢都要在乎小姐,要是奴婢有一丝怠慢,可是要被姑爷责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