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将他的笑照得格外明媚，看着这张无可挑剔的面孔，夏飞不自觉回想起昨晚那个炽烈的吻，红着脸移开视线：“随便你。”
纪晚游便唱了首夏飞常听的歌，刚一开口，夏飞就僵住了身体。
因为这首歌是白东旭推给夏飞的。
那时夏飞暗恋白东旭，旁敲侧击问对方的兴趣爱好，看什么电影听什么歌，白东旭就毫无保留地逐一推给他。
而这首歌是夏飞印象最深的，因为这是一首情歌，他点开这首歌是在寂寥的夜晚，看着歌词大意——
“我在你的梦中吟唱爱意
祈祷你的路途常有星光
这份感情是你我共有的幸福
永恒不变，至死不渝”
舒缓的调子和低吟般的民族语言让他沉迷，甚至会幻想，如果有一天白东旭能亲自给他唱这首歌。
可事实就是，他到现在都没听过白东旭唱歌，兜兜转转，站在身前的人竟变成了萍水相逢的纪晚游。
纪晚游唱歌和说话时不同，即便他对夏飞说话时会刻意放轻语气，但低沉的嗓音依然有种挥之不去的压迫感。
只有唱歌时，那份压迫感才完全被温柔所代替，特别是他转音把控的很好，夏飞闭上眼睛去听，仿佛真的被代入歌里描绘的梦境。
一曲唱罢，夏飞没听够，但他不好意思直接说想再听一遍，便假装挑起毛病来：“我觉得用吉他伴奏会破坏这首歌的意境。”
很扯的理由，纪晚游显然也不信：“真的吗？”
夏飞嘴硬：“对啊，我觉得用钢琴会好很多。”
一边说，一边打开手机里的钢琴模拟器，试着按了几个音，然后问纪晚游：“有没有感觉了？”
纪晚游只好顺着他说：“有了。”
夏飞便指使他：“那我给你伴奏，你再唱一遍。”
图穷匕见了属于是。
纪晚游显然看出了他的小心思，但还是坐他身边，重新给他唱了一遍。
钢琴伴奏确实衬的他嗓音更加温柔，这次唱完，夏飞才惊觉他和纪晚游并肩而坐，几乎是靠在一起。
他偏头看纪晚游，纪晚游穿的T恤松松垮垮，因为坐姿太随意，领口像一侧肩膀偏移了些，夏飞便能一眼注意到这人锁骨上的纹身。
是一只飞鸟，虽然只有线条轮廓但是很好看，夏飞不禁好奇，上手搓了几下，然后恍然大悟：“原来这是真的啊。”
他还以为是画的或者贴的。
纪晚游以为他不喜欢：“不好看吗？”
“好看啊，很好看，”这句话夏飞是认真说的，“我很喜欢飞鸟，因为它们会飞，我觉得很自由。”
纪晚游“哦”了一声，又想到什么：“你名字也是这个意思吗？”
“差不多吧，”夏飞说，“其实就是字面意思——想飞。”
他原本随父姓的，父母离婚后跟了夏兰，索性连名带姓一起换了。
此刻卧室很安静，阳光也很温暖，所有气氛都恰到好处，很适合聊点什么，纪晚游便问他：“为什么想飞。”
“因为……”夏飞刚要开口，又忽然意识到什么。
他把视线落向窗外，很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我要回家了，我妈等我过节呢。”
话是这么说，但夏兰现在有没有回家，他其实心里也没底。
纪晚游抬手揉乱了他的头发，然后说：“那我送你。”
*
回去的路上，他们遇到了白东旭。
其实是遇到了白东旭、巴图尔和包羽婷，这三个在学校里曾经和夏飞关系最好的同学。
很显然，这三个人是一起出来玩的。
几人遇见时，夏飞和纪晚游并肩，其他三人便迎面走过来。
然后不约而同都沉默了。
夏飞沉默是不单单是因为白东旭，更因为这段时间他不接电话不回微信，凭一己之力冷落了所有把他当朋友的人，如今被撞见和纪晚游走在一起，自然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简言之，就是心虚。
他驻足片刻，忽然觉得之前他们四个人打打闹闹的日子恍若隔世。
但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从表白开始就无法再回去。
他自认为看得开，即便心里难过，还是故作轻松对纪晚游说：“走吧。”
说罢便绕过几人继续向前走。
与巴图尔擦肩而过时，巴图尔叫了他的名字。
夏飞装听不见，继续向前走。
身后又传来包羽婷的喊声，似乎是实在忍不住了：“夏飞你故意的吗！你到底有没有把我们当朋友？”
夏飞脚步微顿。
他能感受到包羽婷和巴图尔的失望，毕竟他们不知道事情的原委，只觉得是夏飞不愿意再和他们做朋友。
可是夏飞又能做什么呢？有些话一旦说出口，过去的人和事，就都回不去了。
但事已至此只能看开点，反正距离高考还有一年了，等到高考结束，他们就各走各的路，再也不相见。
他这么想着，沉默着向前走着，越走越觉得洒脱，直到他听到白东旭叫他。
熟悉的声音，却变得陌生的人，此刻就在不远处，叫着他的名字——
“夏飞……”
“我们谈谈。”
有什么好谈的？
夏飞眼眶酸涩，却又僵在原地，不敢动也不敢回头。
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这声音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他身后：“夏飞，你……”
白东旭看了看站在他身边的纪晚游，最终还是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只是像从前那样碰了碰夏飞的胳膊：“跟我走。”
话音未落就被纪晚游怼了回去：“凭什么？”
在白东旭说下一句话之前，纪晚游又说：“他现在想回家，你是瞎了看不出来吗。”
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低沉严肃，带着十分浓重的警告和挑衅意味。
白东旭这才正眼看纪晚游，目光里多了几分审视。
纪晚游是学校里出名的小混混，惹他的人到最后基本上都是被打服的，但这只针对普班。
像他们重点班的人，平日里和普班的小混混并无交集，提起他们时，也总带着种不在同一个世界的疏离。
所以别人怕纪晚游，不代表他们几个怕，特别白东旭又是并不会因为这些人而露怯的性子，很快便从容不迫怼了回去：“我和他说话，有你什么事了？”
两人对视，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与此同时，包羽婷和巴图尔也走上前来，包羽婷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夏飞：“你就说你有没有心？半个月了你不和我们一起走，问你什么你都不说。昨天我给你发微信，问你中秋节要不要和我们去秋游，结果你不回我信息，然后今天和别人若无其事走在大街上，还是和……”
“婷婷！”白东旭打断了包羽婷，“别说这个。”
夏飞觉得讽刺，看向白东旭，看向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为什么不说了？我就是在疏远你们，她说我有问题吗？”
白东旭与夏飞对视上，欲言又止。
夏飞心里沉重无比。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看向包羽婷和巴图尔：“这几天是我做的不对，我道歉。以后别来找我了，对不起。”
“什么意思？”包羽婷并不打算放过他，“发生什么事了你直说行吗？大家都是朋友，有什么解决不了吗！”
夏飞垂眸：“没什么好说的。”
见他一直一副不痛不痒的样子，巴图尔也生气了：“夏飞！你知不知道我们这两天一直在担心你？你考虑过我们的感受吗？你长了嘴不会说话吗！”
“我喜欢白东旭！”夏飞终于忍无可忍，吼出这么一句，在场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白东旭沉默着低下头，包羽婷和巴图尔面面相觑，而纪晚游目光沉沉地盯着夏飞。
夏飞心里很乱。
接下来的话，他是对包羽婷和巴图尔说的，磕磕绊绊：“我和他表白了，就在我们换座位那天……我的意思是我们两个现在做不成朋友了……见面都会很尴尬。所以也不想和你们做朋友了。我言尽于此，懂了吗？”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颤抖的不成样子，他对包羽婷和巴图尔鞠了一躬，然后深吸一口气，说出最后一句：“让你们担心了，对不起。你们再找别的朋友吧，别再来找我了。”
包羽婷显然被这样的解释吓住了，但她下意识不想让夏飞离开，小声叫了一句：“先等会……”
“夏飞，”白东旭也叫他，很显然白东旭情绪起伏也不小，但还是强压下情绪，努力放缓了语调，商量道，“大家都是朋友，无论发生什么。所以我还是那句话——我们谈谈，好吗。”
夏飞觉得他什么都谈不出来。
他转身要走，白东旭却在情急之下扯住他的衣服：“就一会。”
夏飞刚要挣开，纪晚游已经先一步按住了白东旭的手腕：“放开他。”
而巴图尔见纪晚游上手，也不服气地靠了上来：“你别掺和我们的事！”
几人气势汹汹地相互盯着，谁也不肯妥协，场面有些混乱，让夏飞的心更加烦乱——
“有完没完？”
用尽全身力气吼出这句之后，看着面面相觑的几人，他只觉得有种彻骨的无力感，无从调解，无处发泄。
视线里恰好一辆出租车向路边停靠，夏飞想都没想，拉开车门坐上副驾，见师傅磨磨蹭蹭，而身后的人就要追上来，他口不择言：“师傅快走，我家着火了，快走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