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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往事如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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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约在城郊的河畔,那里远离居民区,也鲜少有人踏足。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除夕夜打不到车,夏飞只能走过去,所以纪晚游选择了离夏飞家最近又适合放烟花的地点。

短短五百米不到的距离,夏飞走了一百米,陆海城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他原本不想接,但转念一想,连陆成赫的电话他都能心平气和地接,那陆海城的又为什么不能?

所以他一边接了电话,一边继续往前走。

“嗯……新年快乐啊。”陆海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试探,似乎生怕夏飞一不高兴就挂了电话。

好在夏飞很平静地说:“你也快乐。”

其实他心理课并不平静,过往的每个除夕,陆海城基本都在国外谈生意,夏兰也跟他一起,所以除夕夜只有他和陆成赫、以及赶在年夜饭之前回去陪家人的保姆。

这么多年,能听陆海城亲自开口说句新年快乐,确实挺不容易的。

心底刚涌上几分复杂又纠结的暖意,电话那边的话便让他如坠冰窟:“我和你妈商量了一下,如果你要出国留学的话,过完年你得回北京上学。”

过完年就回?

彼时夏飞已经走上通往河畔的小路,一想到纪晚游就在路的尽头等他,声音放轻了些:“为什么这么早就回去?”

他还不想和纪晚游这么快就分开。

陆海城条理清晰地帮他分析:“是这样,你不是不打算参加高考吗?又想去加拿大留学,所以我给你联系了这边的加拿大国际学校,里面有老师是我朋友,你跟他的班级,毕业了他帮你推荐去个好一点的学校。”

夏飞几乎是脱口而出:“他跟你都是朋友了你再让他通融一学期不行吗?”

“最后一学期了,”陆海城叹着气说,“你总得有一学期在学校吧?这已经是底线了。”

难得见陆海城这么无奈的状态,可见为了在这种情况下帮夏飞找个好学校,他也是尽力了。

事已至此,没有再辩解的必要了。

抬头看见前面属于纪晚游的瘦高身影,夏飞闷声说了句“知道了”,便断了电话,然后努力调整好状态走过去:“妈。”

吓得纪晚游直接把手机摔了。

夏飞也愣在原地想死。

妈的叫错了。

好在夜色浓重,冷风把他的鼻头和脸吹得红红的,纪晚游没看出他情绪不对,只是把围巾取下给他围上:“不是告诉你多穿点吗。”

夏飞心里揣了事难免难过,两人靠的很近,在纪晚游帮他系好围巾,即将与他眼神交汇时,他欲盖弥彰地垂眸,随即亲了对方一下。

纪晚游动作停住:“干嘛?”

夏飞便故作欢快地迈着步子往前走:“朕今天开心,赏你的。”

他们在结冰的河边放置好烟花,纪晚游想夏飞可能没亲自放过烟花,便把打火机给他:“你来?”

夏飞摇了摇头:“不要。”

这里风很大,他害怕风会把火苗吹进打火机里面,然后打火机就在手上爆炸了。

他把想法说给纪晚游听,纪晚游忍着笑安慰他:“防风的。”

“那也不要。”夏飞大言不惭。

所以还是纪晚游一人点燃了所有烟花。

安静的河畔上空,视野里若隐若现的星光很快被璀璨的烟火取代,坠落的光线划过夜空,和着这个城市其他角落络绎不绝的烟火声,与之一同明亮着的,还有远处的万家灯火。

这样寒冷又热烈的夜晚,属于这个小县城的独有的除夕夜,一场震撼人心的,繁华又落寞的盛典。

夏飞轻轻握住纪晚游的手,体温在冬夜里传递又消散。

待到繁华落幕,就又人要天各一方了。

*

放完烟花,一看时间才过去半小时,光芒消散,取而代之是燃烧过的火药气味,在疾驰的风里越来越淡。

夏飞这才想起夏兰的话,握着纪晚游的手更用力了些:“我妈说,让你跟我一起去吃年夜饭。”

话音未落,便感觉到纪晚游的气息乱了些。

“真的吗。”他问。

“嗯。”夏飞实话实说,“不过你不想去也没关系。”

“没有,”纪晚游回答得很快,“真没有。”

自从夏兰知道两人在谈恋爱,依然像和一起那样对纪晚游,每次都很亲切地叫他游宝,丝毫不给他任何压力。

虽然理智告诉他夏兰这么做无非是顺着夏飞,希望夏飞开心,可夏兰对他太好,让他下意识想像亲人那样靠近和相处。

夏兰和夏飞都是对他很重要的人。

夏飞被他急切解释的样子逗笑了:“那我们回去?”

纪晚游看了看表,距离吃年夜饭还有将近三个小时,便说:“一会回吧,带你去个地方。”

夏飞的好奇心便上来了:“什么地方?好玩吗?”

纪晚游脚步微顿:“很无趣,一点也不好玩,你还要去吗?”

夏飞即答:“去啊。”

纪晚游带他去的地方是他家里的店铺。

那是他父母去世后他一直不敢去的地方,按法律规定把该走的流程都走过,便把钥匙藏进最底层的抽屉,一连两年未曾开过。

甚至在抓李天浩撬锁那次,他都没有想过把紧闭的卷帘门打开一次。

但现在,他带着夏飞进来了。

沉重的卷帘门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在四面八方的鞭炮声中并不突出,开了锁,再推开门,扑面而来沉闷的烟尘气味。

纪晚游凭借记忆熟练地开了灯。

大厅瞬间明亮起来,夏飞也终于看清眼前的一切。

最先映入眼帘就是一副字画,独特大气的笔体写着“商道酬信”四个大字。

上款:明远先生鸿发之喜

下款:庚寅年季疏雨沐手敬书

和纪晚游形似而神散的字体,夏飞恍然大悟:“这是……”

“嗯。”纪晚游回应的声音很温柔。

这是店铺开业时,纪晚游的母亲送给他父亲的。

纪明远和季疏雨,纪晚游父母的名字。

“真好听。”夏飞由衷地感慨。

纪晚游在字画前站了许久。

他的母亲户籍在内蒙,但自小在京城长大,在工商大学读书时遇到了他的父亲,两人从热恋到细水长流的相伴,最后回到内蒙古。

开这家店时纪晚游十岁,他看着父亲把字画挂着店铺最正中的位置,逢来贺喜的人就引人去看。

那时候纪爷爷也在,笑着和纪晚游说:“你以后要是娶个像你妈妈这样的媳妇,那可是大福分。”

纪晚游便很天真地问:“因为妈妈的字好看吗?”

“你妈妈很有才气,这是很可贵的,”纪爷爷说,“但我话里的意思是,你爸妈感情的珍贵,在于平庸俗世里日复一日的相知相伴和相互指引啊。”

“好吧,”纪晚游抓了开业用的喜糖来吃,然后笑嘻嘻的耍皮,“听不懂。”

眼看着纪爷爷又要说“你太小不懂正常”,他便赶在这之前说了句:“不过我记住了,等我哪天懂了就说明我长大了。”

……

往事如潮,如今站在同样的地方,深谙那句话真谛的纪晚游不自觉红了眼眶。

夏飞没打扰他,脚步轻轻地随处转了转。

店面蛮大,长长的货架摆放着各种各样的特产食品和纪念品,夏飞好奇地逛了几圈,然后在文创的货架上看到一排马头琴形状的钥匙扣。

他来了兴致,取下一个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手感,木制的雕刻品,隐隐散发出淡淡香气。

一想到就要分别,夏飞鬼使神差问了句:“可以带走吗?”

“可以,”纪晚游终于回过神来,想了想又叮嘱一句,“除了吃的不能吃,剩下的都可以带。”

夏飞看着货篮里整齐摆放的炒米糖和奶酪,咽了咽口水心说他其实挺想尝尝的。

“想吃明天爷爷会给你带,”纪晚游这样安慰他,然后牵着他的手腕,“跟我来。”

夏飞乖乖跟着他走。

两人绕到店铺的最右边,夏飞才发现这里居然有楼梯。

木制楼梯许久不曾有人打扫,落灰后颜色乌蒙蒙的,夏飞秉持着往日的习惯去扶楼梯扶手,刚碰上去就蹭了一手灰。

纪晚游无奈地掏出湿巾给他擦手:“扶我吧,别碰那里。”

两人上到二楼,还是纪晚游开的灯,这次,夏飞一眼看到角落里的物件。

“是钢琴!”夏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从来没想过纪晚游家里也有钢琴,凑近一看,居然是施坦威NOE,和他在北京家里那一架型号相同,只不过这架琴是黑色,与二楼黑白灰的装修色调非常融洽。

但一想到是纪晚游父母的遗物,夏飞也不好放肆,很谨慎地询问纪晚游的意见:“可以弹吗?”

“当然可以,带你来就是看这个,”纪晚游说,“但是很久没调音了,等过了年找人来调一下,以后你无聊了就可以来这玩。”

以后。

这个字眼在夏飞的脑海里来回冲撞,让他久久不能平静。

他胡乱拍了拍琴凳上的灰尘便坐下,指尖触碰到冰冷琴键,略微失真的音调传入耳朵。

他把意识里肆意流窜的“以后”二字承载到琴键,断断续续又发音不准的琴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倾诉着属于他们的以后。

不顺利的,不美好的,以后。

夏飞的指尖在琴键上游走,思绪在暗夜里游离。

本就不用调音的,他对自己说,就这样刚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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