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心的下巴就没低下来过，以我的角度观望，能扫到她嚣张的双颊有一对酒靥（yè,酒窝）。

和她对战的李白眉根本受不住她的言语攻击，提着九环金背大砍刀就扬言要剁碎了她。

“哇呀呀”地单刀赴会，被后者镖出的六把飞刀打断进度，而后一掌拍退两步半。

李白眉瞪大眼，明显轻敌，“嘴尖的丫头，还算有点掌力！”

付心更骄傲了，“那可不！这些年的打可不能白挨！”

亏她说得出口，我都替她臊得慌！

旁观的人那么多，唏嘘的一大片！

都是来看付心笑话的。

方才那鼓风的掌劲，在凡间武学上好像叫“内力”。

也不知她一堂堂仙人为何钟情凡间武学？

难不成能在其间领悟到奥妙？

想不通。

吃了亏的李白眉开始严肃对待，家传绝学毫无保留地施展在少女的身上。

九环铛铛相撞，给挥刀的李白眉增了不少威势。刀身又重又长，非力者不可使。

而付心只拿了一把轻薄的单刀，就敢与之对砍，不得不说勇气可嘉。

重刀挥使须得巧劲，就李白眉而言，光是“缠头裹脑”“力劈高山”“横扫”“斜劈”等动作就用了很多次。

可即便重复，花样不新鲜也照样压着付心那细胳膊细腿打。

哎呦！那惨状……不忍心看。

小腿上的那一刀深可见骨。

肩膀上汩汩而下的血液染红了她的素衣。她咬着牙，不肯叫出声。

手臂抖动着，也不知是惧的，还是脱力痉挛。

有人规劝，“何苦啊仙人？玩够了就停手吧！”

付心怒而斥骂，“老娘没玩！”

许是力竭脑浑，把他人好意误作羞辱。

又或是本性如此。

李白眉不敢让人小瞧，更不想让人觉得他欺负一个单纯崇拜凡间武学、又不肯使用灵力的仙人。后面力道明显收了劲。

他顾虑了许多，“丫头片子，快认输吧！你要血尽而死，你那会长大哥准找我麻烦！还有你那做官的二哥！尤其你自己更是皇命加身。老子怕了你了还不行吗？”

说着，手中大刀向前一送，直接把付心推飞。

我横手一拦，也不嫌弃她满身狼狈，本欲打横抱起，谁知她硬是推开，强忍满身疼痛，怒目圆睁，“谁准你留手？你真当你一介凡夫能杀的了我？！！我挑战你，是你的荣幸！你就得给我接着！打不死我！我就打死你！”

她眼底仇恨滔天，仿佛真的恨上了今天第一次见的人。

不需要任何理由。

她真是个奇怪的人！

“她果然很有魅力呐！”

看来有人和我意见不同。

说这话的是我旁边的秀才，他手中的小报编绘了很多，明明现场打斗也不过才几个照面，从哪写出这么多字？

他编绘的付心和我看到的付心本人完全是两个样，我问他，“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我是她人生的旁观者，她绝大多数事迹都由我编撰。我看她，比旁人看她多了一层色彩。”他如是说，“她挑战的每一个人全然不把她当对手看，这让她很烦躁。如果她挑战别人是为了检验成果，那么这将成为一种阻碍，她很不开心！打破它的唯一方法就是激怒他。”

“我眼里的她很有魅力。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秀才痴迷的看着付心，俨然成了对方不折不扣的信徒。

我对他的信奉翻了个白眼。

如果付心的“尖酸刻薄”是为了激怒别人，那么真实的她又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白眉被她的狠厉惊到了！

在对方动手的那一刻，也提刀投入战斗。

如她所愿，李白眉使了全力，她亦败得一塌涂地。

青肿的眼睛、断裂的肋骨、半残的小腿、大大小小的砍伤，我终于对小报上刊登付心被凡人虐得体无完肤的惨状有了深刻印象。

之前是真的以为报房和她有仇，不顾律法也要颠倒黑白。

李白眉深呼出一口气扬起他宽宏的笑容，借故向围观的人群宣扬起他李门精武之妙，仙人亦不敌也。

我走上前，在付心身侧蹲下，“付大仙人要不要帮忙？”

有时候我不禁感慨，我真是太善良了！连对自己这个元婴真君三番两次不领情的人都能原谅，真是了不起！

毕竟是女王，这点气度是必须要有的。

付心费力地抬起她的手靠近她腰间的百宝囊，随后咽气般的掉落。

我大慈大悲地提前声明，“先说好，我可不是要偷看你百宝囊里的东西，我是要看看有没有能帮你愈合伤口的丹药？你应该有的吧！”

她没应声，我当她同意。

手伸进之后，散出一丝灵力探索。

毕竟不是自己的方寸之地，凭空想象就能让物品自己跳到手上。

不探不要紧，探了吓一跳。

她肯定是在炫富吧！

光是治疗伤势的回春液就有数百瓶；需要提前预订且数量稀少的六品丰血丹她有整整一瓶！！

那可是能在体内迅速造血、速生骨肉的罕见丹药！

这个时代的丹药世族，虽然实现了对炼丹师的垄断，但由于灵植在日渐减少，再难集齐单方所需灵植。就算找到，年限也不达标。

这也是先前提过的丹药世族空有心而无力挽救青黎的重要原因。

不过这几年，有听说他们决心空出修行时间，人为干预灵植生长，促进速成。

虽然丹药品质普遍降低，但也切实在极力满足“膨胀”的修真界对丹药的需求量。

就比如“回春丹”变“回春液”，凝丹变聚液。

大大缩减了炼丹师在凝丹时的灵力精控和时间。

思维的转变实现了丹药的量产。

她百宝囊里还有很多其他的丹药瓶，我不愿细看丹名，我怕我心生嫉妒直接抢了不管她死活。

当然，只是想想。

除了丹药，我没看见法宝之类的保命法器，但其间涌动着磅礴灵力的卷轴倒是看见一大堆。

我没有妄动。

也不敢动。

因为很多卷轴上的“搭扣”，竟然都是四品兽王头部特有的晶状角质王冠……的一部分！！！

谁TM这么奢侈……不，变态！

兽神一定会惩罚他的！

他剥夺了灵兽最宝贵的王冠，未来的某一天兽神也将诅咒他失去最宝贵的东西！

我察觉不到少女身上的灵力，纵她自称仙人，亦不免怀疑她的身份。

不是她，那便是与她极好的人。

我突然不想救她了。

愤怒掀起我识海里巨浪波涛，她果然很讨人厌！

瞧瞧我都看到了什么！

——一大把的晶角发簪！！！

居然还有五品灵兽的角质王冠做成的发簪！

它们一齐向我发出血红的悲鸣！

那是五品王冠特有的灵韵！

那炫目的光芒刺得人眼生疼。

我想杀她的心都有了！

大抵是我杀意浓重，她竟幽幽转醒，“你不救我吗？”

我冷硬回复，“不救了！”

“说好了要救的。”

这是强制上啦？

我更加生气，“反悔了！”

转身便走。

她却费了大力，扯住我衣角，说了句，“随你吧。”

我——！！！

拉住我居然就为了跟我说这个。

我气得不行！

又不好当众踹她，毁了我女王形象得不偿失。

最后只能憋屈地走了。

真没想到她伤成那样，竟然还要坑我一把！

是怪我没救她？想着日后通过传送阵带人上门揍我？

心眼真不一般的小。

可以说是睚眦必报。

这事发生没几天，下属们都没有来汇报重要的情报，倒是贺兰山每晚都来我跟前重复讲他和青黎的恩怨情仇。

没有重大损失。

最关键的问题是，来的人为何是青黎？

付心认识青黎？！！

这个少女在修真界的“仙脉”这么广的吗？连天之骄子也与她建交！

我无比惊愕！

这倒是阴差阳错成了贺兰与青黎的缘法。

难怪当时青黎回复贺兰的是一句“我听到了”。

不对！

为何传送阵法会有“窃听”的功效？！！！

阵法大家施展的阵图我有看过，也有一定分析和了解。却不曾知晓他们有便于“窃听”的阵法。

甚至……兼具“传送”。

也许是不曾公开。

就像阵法大家保守了几百年，终是抵不住诱惑。开始私下研究阵法与符箓结合的可行性。

这个秘密一开始只有少数内部成员知道，一直到试验失败炸伤了不少长老，才渐渐被其他弟子知道原由。

再联合我衣角附着的怪异阵图——阵法与符箓兼备的产物。

确信《山水大限》无疑！

众所周知，符箓是一门古老的咒文，经过数千年的演化，可以依托于黄纸承载有限灵力，是修士出门防身必备法宝。

符箓大家尚未分宗时，便依靠黄符成为宗门的重要灵石来源。如今亦然。

而阵法大家更多依靠“雇佣”的方式跟随猎队冒险进入灵兽山脉获取灵石和狩猎灵兽、灵核以获取丰厚报酬。

阵法可攻可守可做陷阱，如此利器，便有人提出篆刻阵法托于浮物之上，人人皆可用，岂不美哉？

曾有人试过相比于篆刻符文，篆刻阵法会更轻松。

人人皆绘，人人皆可。

但恰恰是因为太轻松，阵法大家意识到了危机。

阵法大家的“保守”更像是“抵触”，抵触成为庸俗。

甚有符箓从旁比较，阵法大家更不甘心落于人后。

符箓大家的人都是有大气魄的人，他们看不起阵法大家的小肚鸡肠。

两家的矛盾越积越累，互相看不惯。

直到椿山散人的出现。

直到《山水大限》的问世。

他证明了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而今，《山水大限》真的重现了——！！

付心是阵法大家的人？

阵法大家已经成功复刻椿山散人壮举？

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否则，他们也不会因为一本《山水大限》足足打八年之久仍不肯停战。

那么——

付心不是阵法大家的人！

那她怎么会施展阵法与符箓兼备的阵图？

……

……

真相在我脑中成型。

可我却不敢直视。

任由它将我翻腾斗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