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醒她——按他一贯的做法,本该将东西放在门口就悄然离开,以免双方尴尬。
水声未曾停歇,艾尔海森从满桌书里抽了一本未看完的,借此打发时间,抵抗蜂拥而来的困意。
他的心神分了一半给浴室,估算着时间,打算再去敲一次门——时间太久,迟春雪大概率是在洗浴过程中昏睡过去,即使里面并没有浴缸之类的器具用以承载她的身体。
距离预估时间还有半分钟时,他合上了书本,将那张从沙漠中带回来,已经有些年头的书签夹在书内新的位置。
然而起身时,不巧正看见门开——
新雪般白皙的肌肤在门缝间闪过,将那套藤萝紫色的裙子飞快卷回门内。
——像是一场近在咫尺的纷飞花雨。
门被再度关得严实,艾尔海森却多站了两秒,才重新坐回原位。
“这是谁的裙子?”没过多久,迟春雪推开门,携带着满身水汽,以及熟悉的洗浴用品香气,一边擦着潮湿的长发,一边好奇问询。
她语气平和,只是单纯的疑惑,不带任何质疑目的。
——迟春雪很难对旁人交付感情,一旦上交,就不会再对此有任何怀疑。
坐在沙发上的人抬头看她,竟忍不住笑了一声,“我假使你还记得,当年你家中派人来接你离开时,仍有一套裙子刚换下来,没来得及清洗。”
“嗯?有这种事?”迟春雪试图在脑海中搜索有关这套衣服的信息,奈何它实在平平无奇,在过往的无数裙子中,既不算最好看,也不算最贵,唯一的优点应该是比较结实,才让它成为带往沙漠的换洗衣服之一。
艾尔海森并不奇怪她的遗忘,对于即使前往沙漠,也带齐了七套衣服的家伙,区区一套……两套衣服本就不值一提。
何况以她当时的糟糕状态,连自己刺下的伤口位置都会混淆,又能指望她记住什么呢?
想不起来,迟春雪也不纠结,挨着艾尔海森坐下,分明眼睛都困得睁不开了,脸上仍含笑意,“不过谢谢学长,不辞辛劳把它从沙漠千里迢迢带回雨林,才让我今天有衣服换。”
这句话意有所指,已经不是暗示,几乎是把挪耶明目张胆扔在他脸上。
艾尔海森再次修正了一部分有关迟春雪的信息——的确是猫一样,一旦确认他的底线,就仿佛突破了某种界线,会给对方地盘打上自己的标签。
和之前羞怯的模样判若两人。
不,事实上,相识八年多的两个人,进展已经足够缓慢,只是比起之前的停滞不动,如今艾尔海森反而是感到不习惯的那个。
或许对她而言,在表格上签署姓名的那一刻,就代表完全接纳了他,此后一切亲近都在可以接受的范围,故而态度如此慎重。
拥抱、留宿……甚至其他事情。
迟春雪仍旧慢吞吞地擦着头发,毛巾却忽然被他接过。
手上的活换人,她也没有惊讶,十分从容地享受着关系改变带来的福利,脸上丝毫不见局促,反而更加贴近,直到最后干脆伏在他的腿上,闭着眼,脸上始终残存有笑意。
艾尔海森忽然从遥远的记忆中,翻出自己初见她时的模样——他顺手从地上捡起刚落下的书,为新入学抱着一堆东西的学妹指正方向,她含笑向他道谢,无忧无虑的神态恰如此时。
姑且就当刚才的话是真的感谢,他在她耳边轻声回复:“感谢我收下了。”
至于报酬,他会自己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