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始?!”林尧脑子里嗖地闪现出梦境里的景象,除了原始还真没有别的词可以形容,“原始?!”她喃喃道。
“以前的胡川,现在的胡齐说是城市,其实只有两所中学一家医院三家商店几个加工厂,大部分居民都是787的家属,说白了,是依托787发展起来的一个小镇子。”吴戈拿出A国地图,“你看,但它所辖区域很广,这是那片真空地带阿布,方圆三百多公里的戈壁黄沙,里面基本没什么赖以生存的产业,主要是跑马帮走私,非常乱。”
戈壁黄沙,冰川雪原,残崖断壁,夕阳夕照,林尧闭上眼睛,她梦里世界不就是吴戈嘴里当年的阿布吗?!
“没想到世界上还有这样的地方。”吴戈沉默片刻,又笑起来,“还是我们的眼界太窄。怎么样,我们一起合计一下怎么把这事挑起来,这是一片不毛之地,也是投资热土。”
林尧抬起头,恍惚一笑,“其实我这次来还真有件特殊的事情要办!”
“什么事?!”吴戈脸上的笑慢慢收回去。
“你知道A国的TON公司在滨州要投资一座乙烯化工厂,目前正在招标,而我们长松在未投递任何资料,更没有参与投标的情况下,就率先拿到了他们的合同。”林尧嘲弄着,“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丁大海却不敢张嘴。”
“他这是派你来调研来了。”吴戈一听就明白,旋即皱起眉头,“别人不知道,我可知道,你们长松还不具备让一个外国公司如此青眼有加的条件。”
“没错!”林尧站起身,面向窗外,雪依然未停,脚下的地暖升腾起的丝丝缕缕的热气在窗前形成一层轻雾。
“那可有趣了!”吴戈托起下颚,脸上再看不见任何嘻嘻之色,“A国现在与南越虽然邦交正常,却远没到相濡以沫的地步。“
“他们大张旗鼓地在滨州招标,南越官方没有任何表态。”林尧叹口气。
“那是正常经济活动,可TON化工这个超出正常程序的手段很容易让人怀疑他们有什么不良企图。”吴戈沉吟着。
“是呀,”林尧反倒笑起来,“你知道这个合同是谁给我的么?!是TIANQI,天济,A国商务部部长,内阁成员,他给我的。”
“什么意思?!”吴戈眨着眼睛,一脸诧异,“你什么时候和A国高官挂上钩的。”
“挂什么钩,就是他们在滨州招标,我去参加说明会,和他聊了一会儿。”林尧迟疑着还是没有勇气把自己与天济的特殊关联说出来。她可以说给心理医生,说给何大姑听,却没勇气告诉身边的任何人,她的异常已经超出了正常人理解的范围。
“也说得通,他是看中你了。”吴戈拍着手,“这一点我倒也理解,TON化工需要的并不是一个公司,而一个能干的人替他们周旋国内的一切。”
“我自己几斤几两重我还知道,他看中我什么?!”可林尧心里却很笃定,天济的确是因为她而给了长松那份合同,凭什么,就凭她对胡川,胡齐好奇?!“所以我想查一下,却没什么头绪。”她说。
“嗯,我帮你问问吧,”吴戈杵起下颚,“调查胡齐我专门雇用了一名律师乔伊,不如把这事也委托给他,否则还真是没什么头绪。”
“行,就靠你了。”林尧同意。
“不过……”吴戈愁眉不展,“像天济这样的人物任何举动都会引起国安的关注,更别提异常举动,我估计你们长松,包括你个人现在都在南越国安的小本本里。”
林尧抿抿嘴角,手指不由得攥了攥,一叶障目,她完全忽略了这一点。这么说,她的一切举动都在国安的视线里。
“害怕了?!”吴戈拍拍她,“前年我和台湾人谈项目,电话被国安监控了半年,只要我们心胸坦荡,他们的监控正好是一层保护。”
她的手劲很大,拍得人胳膊发麻。
林尧揉揉肩膀,“你还在练搏击,”她岔开话题,“那个师哥教练你摸清楚人家的底细了吗?”
“那人白有一身漂亮的腱子肉,有一天被人追着讨债,吓得鬼哭狼嚎,我还是跳我的钢管。”吴戈知趣地顺着她话题唠叨起来,“你不知道……”
林尧哈哈大笑。
到了A国,她很快了解到TON化工类似于南越的南越石化,是当地人梦寐以求想要进的国有公司,财务报告人事变动可以在纳斯达克的信息公告里下载,但内幕消息恐怕非内部人难以拿到手。
TON化工总部在首都曼茄,分支机构遍布A国各个城市。
做企业背景调查是林尧入这行最基础的功课,一切官方发布的内容都不能完全信,真相只存在于细节的调查中。既然国安在监控她,林尧索性在当地找了个调查公司,让他们照着自己起草的调查类目进行调查。
天济拿着合同光明正大地走过来,她也要用正常的商业手法来应对他。
远离滨州凤凰城自己那个被梦魇侵扰的小窝,她有一种跳出三界外的轻松,来之前那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破釜沉舟和绝望淡了很多;既然这一切引起了警方和国家安全局的重视,她何不顺应即可。
放松心态的林尧跟着吴戈看了两天雪景,第三天,林尧按照夏天给的电话,打通787副监狱长的电话。
“我要见1289。”她说。
“好,一个小时后,有人来接你,别出房间。”他说。像对暗号一样。语气沉稳,不瘟不火。
因为要去787,林尧穿了件黑色大衣,很正式,脖子上围了条淡紫的羊绒围巾。
正好一个小时,门外就响起敲门声。来人什么也没说,即无自我介绍,也没问她的身份,只说车在下面等着她。
林尧见怪不怪,夏天说这个渠道是非正常渠道,既然是非正常,这样隐蔽低调反倒让她放心。
酒店外停着一辆货车,来人是名司机,他把她让进驾驶室,一路上什么话也没有。先是在市区里钻来钻去,好像还上了些货,然后出市区上了公路。
这条路与机场出来的那条路不同,准确地说并没有路,或者说有路,只是她看不见,大片大片的白,无边无垠,有种一去无回的豪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