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何须我动手?唉,还是去了再说。”
李刈见自己总替敌人开脱,不禁暗暗苦笑,瞥眼一瞧,见日头向西,心中计较道:“还是摸黑再进城吧。揍了顿刘猷,谁知会惹什么幺蛾子?哼,这对父子还是日后再算账!”
想着心意稍定,将地图又仔细记了一遍,放入怀中,靠着大树闭目养神,待得天黑尽了,才起身入城,上屋直往皇宫。他功夫本已不错,这几天连逢异人,功夫更是上了一个层次,悄无声息地便跃入了宫墙。
宫中守卫虽严,他也不放在心上,只皇帝太后留宿哪个宫中实在不知,若是乱闯惊扰守卫,群起攻之倒是不妙。
正自踌躇间,忽瞧见灯光一闪,一人提着灯笼拥着一个雍容华贵的中年人而来。李刈闪身避在树后,心道:“瞧这样子是内侍和大官,官儿这大晚上的在皇宫做什么?”未及深思,二指齐发,突突轻响,二人随即倒地,李刈抢着扶住,将他们拖入树丛之中。
李刈微微打量着二人一眼,心道:“还是先问内侍。”当即将内侍拍醒了,一柄钢刀抵着他的脖间,不待内侍尖叫,已点住他哑穴,内侍呼唤不得,睁眼望着刀锋,汗水当即簌簌地落下。
李刈低声道:“我问一句,你答一句。否则你中了妖术,一辈子成了哑巴了。”内侍死命点头。李刈解开他的哑穴,道:“这人是谁,你们干什么去?”内侍尖着嗓子道:“小人在长乐宫当差,这位射阳侯爷因为小侯爷犯了事,向太后求情。”
李刈神色微变,瞥了一眼躺地那人,只见他浓眉方脸,颔下密须,脸上沟壑纵横,颇见愁苦之色。他好容易按捺下心情,道:“嗯,射阳侯?好极了。小侯爷人品卑劣,大伙儿都知道的。”内侍赔笑道:“是是,神仙无所不知。射阳侯也真可怜,只这么一个嗣子,偏偏不经事,到处惹祸,这不,千里迢迢地从封地赶来求情。唉,但多半是不成的,这侯位是继承不了咯。”
李刈心道:“季大哥不是说还没有十足的证据么?看来刘猷多行不义,被人告发了。这也好,不必收拾了。”想着瞪那内侍一眼,“有让你说这么多吗?”
内侍苦笑道:“是是。神仙请问。”李刈道:“皇……太后在哪?”内侍面露惊色,迟疑不答。李刈道:“你要死要活,还是不死不活?”内侍苦笑道:“神仙……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李刈道:“你不告诉他人,谁又知道?”说着点上他的哑穴,注视着一对巡逻的守卫远去了,才继续道,“但你若是不说,我大可问别人,你么,可就遭啦。”
内侍见他的妖法如此灵妙,心中恐惧已极,连连点头。李刈见威吓见效,微微一笑,解开了他的穴道。内侍低声道:“太后日理万机,现在在长乐宫,未就寝。神神……仙,小人……”
“知道啦。”李刈拍拍内侍的肩膀,后者当即仰躺了下去,复又补了数处穴道,笑道,“你就好好睡上十二个时辰吧。”将其推入树丛藏好,又看向躺地的射阳侯刘伯,他只觉气血翻涌,几欲拔刀斩落,犹豫了片刻,还是拍开他的穴道。
刘伯悠悠醒来,迷糊之中但见一个少年寒着脸注视着他,不及细思,只听得那少年冷冷道:“项伯,你好。”
刘伯心中一凉,颤声道:“你……”项伯这个名字几乎成了他的大忌,一经提起,只觉全身如坠冰窟,冷成一团。
李刈淡淡道:“你有脸去地下见项燕、项梁和项羽吗?”刘伯心子狂跳,张着嘴半晌说不出话来。李刈本还提防他大吼大叫,惊来守卫,这时见他面如土色,冷哼了一声,“你也知错了?”
刘伯呆呆地不回话,神思似乎回到了过去。李刈冷笑道:“你背叛项家,背叛楚国,得到了什么好处?封侯荫族?可你的儿子闯祸不断,迟早国除,焉知不是报应?你百年之后,又得到了什么?”
刘伯忽然回神,凝望着李刈,哑声道:“……你是兴侄孙还是隆侄孙?”李刈面色大变,刀就着他的脖颈几乎要划出血来,他冷冷道:“你说什么,我不知道。”
不意刘伯叹道:“你是项兴。”李刈淡淡道:“我不认识项兴。”刘伯忽然冷静下来,道:“你爹爹从来没在意过你们母子,要报仇,也该项隆来。”
李刈心子一颤,几欲大吼大叫,忽的想起处境,冷笑道:“我不受你的激将。我是为师命,刘伯,血债要血还。”刀锋贴着肌肤,刘伯只觉得寒意森森,他心中虽是怕极,脸上仍是强笑道:“众人皆知虞美人,可叔祖却觉得你母亲才是你父亲的良配,她是世家小姐,端庄善良,又是正室,本该受你父亲敬爱……唉。”
李刈钢刀一颤,不慎在刘伯脖颈划出一道血痕,不待他大叫,李刈已眼疾手快地捂住他的口鼻,冷冷道:“别以为说我母亲几句好话,我就会饶了你。”
刘伯只觉寒光一闪,心中绝望到了谷底,闭目就死。哪知等了片刻,不见动静,睁眼一瞧,却见少年胸口起伏,钢刀硬生生地落在半空。刘伯微微一怔,不知他打什么注意,忽然听得李刈道:“饶你一月处理后事。”跟着背后一痛,就此人事不知。
李刈方才一掌已然震断了刘伯的奇经八脉,他定定地望了刘伯一眼,将其拖至另一处,心道:“一月之内,是生是死,是你的造化。”想着辨认方向,径往长乐宫。
长乐宫位于东南,宫围纵横六百余丈,占地极广,大为醒目。李刈见宫内灯火通明,宫外守卫比之各处又多了许多,只是并不靠近大门,不远不近地站着。
李刈捡了数颗石子,分射向各人穴道,众守卫不待反应,便即一个个地定住,睁眼望着同伴,目露惊疑。李刈随即步入内庭,隐隐听到呵斥之声,当即贴壁细听。
一个声音道:“你这也求情,那也求情,你只觉得天下人都可怜的要命,只你母亲恶毒之极,是也不是?”那声音威严之极,叫人听了暗暗生畏。
有人轻声回道:“儿臣……孩儿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您对刘家人迫得太紧……他们实在可怜,父皇在天之灵也不会宽慰的。”
李刈心子一跳,知道是吕后同刘盈说话,却听得吕后斥道:“你翅膀长硬,不听母亲话是不是?你父皇,你父皇!你父皇只一心偏袒那贱|人母子,还想着废掉你的太子之位!没有母亲,你早就被他们害死了!现在社稷未稳,你又替敌人求情!”
刘盈忍不住叫道:“他们是我的兄弟叔伯,不是敌人。”声音渐低,似乎中气不足。吕后似乎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你当他们是兄弟叔伯,他们却未必如此。母亲只是防患于未然,你要知道,母亲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啊。”
刘盈静默一会,低声道:“孩儿知道……只是,孩儿想起戚夫人,总是夜不能寐。”吕后忽然惊叫道:“不要提那贱|人名字!”顿了顿又道,“不要怕,她只是咎由自取。”口音微微发颤。
李刈听了一会,心道:“刘盈果然仁弱的要命。”抠开小孔,想瞧瞧这少年皇帝再做定夺,借着室内灯火,却见一华服少年恭谨站着,眉目清秀,身子单薄,好似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李刈心头一动:“他同我一般大……那时,他又有什么罪过?”呆了一呆,忽听得吕后叹道:“你下去歇息吧,母亲也累了。这些事,你不必说了。”
刘盈道:“……是。”却迟疑不动。吕后道:“傻孩子,你为他们忧心,焉知他们不是心里想着你这宝座啊?”李刈心道:“却不知吕雉长什么样子?”斜眼望去,却见一中年妇人端坐在裘椅上,脸上粉打得极厚,却难掩住皱纹深深,但想年轻时当是绝丽佳人。两道目光凌厉之极,好似两把锋利的锉刀,似乎昭示着主人余威犹在。
李刈呆呆出神:“吕雉也这般老了,何须我动手杀她?”正要掉头离开,忽然心子剧烈颤动,他的目光死死地落在墙上的一把无鞘刀上,刀身在灯火下上隐约浮起远山白云层层纹路,锋口处带着数道血痕,显然噬血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