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顺药铺后院,白梅树下。
花血牙、莫惜欢、沈涯、沈脉,四人面面相觑,气氛尴尬怪异。
沈脉率先打破沉默,向莫惜欢介绍:
“门主,这位是舍弟沈涯,也是医者。”
“如今裴儿已不在,我正在和阿鞘商议,想让阿涯充当你们的随行大夫,不知门主意下如何?”
“沈涯?”
莫惜欢看了看沈涯,又看了看花血牙,意味不明,笑了笑:
“原来他就是……沈郎?”
“呵呵。”
花血牙心烦意乱,敷衍一笑。
沈涯在一边干瞪眼,越来越懵逼:
“几位,你们打什么哑谜呢?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涯莫急,且听为兄慢慢道来……”
沈脉就将花血牙被莫蛟抓住、放肆门打算保护他“大逃亡”、一年后再返回中原、联合北境势力反抗莫蛟……前因后果,简单说了一遍。
“……”
沈涯听完,愣了好一会。
突然,他抓起花血牙的手腕,不可置信地喊道:
“花血牙,这么大的事儿,你竟然对我只字不提?!”
“你心里当真没我这个人,是么?!”
“放手。”
花血牙下意识瞄了一眼莫惜欢,立即甩开他。
沈涯又转向沈脉,眼神亮了:
“还有,哥,你刚才说什么?放肆门?”
“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神秘莫测的‘反莫组织’,放肆门?”
沈脉点点头:
“嗯,这间天顺药铺,正是放肆门的西门基地。”
“这么说,那天晚上,把你背过来的那个悍妇和小白脸……”
“那是南门主污春,和东门主白迎。”
“还有这两天,到我房间里,把我扫地出门的那个断臂哥……”
“那是北门主荒昼。”
“这样啊……”
沈涯终于恍然大悟,急急追问:
“那,除了几个分门主,放肆门的总门主呢?他也在这里吗?”
“自然。”
沈脉笑了,折扇向旁边一指:
“喏。”
沈涯一怔,望向莫惜欢:
“你就是……总门主?”
莫惜欢点点头。
“我的天……”
沈涯眼睛都发光了,像见到偶像一样,对莫惜欢抱拳,九十度躬身:
“兄台,久仰大名哇!!”
“……”
这股反差,给花血牙看得one愣one愣的。
这家伙,刚刚不是还“充满敌意”吗?!
“兄台,你麾下的放肆门组织,实在令沈某敬佩已久!”
沈涯毫不客气,伸手搭上莫惜欢的肩头,滔滔不绝起来。
“这些年来,莫蛟横行霸道,独揽大权,连皇帝都被他架空,更不用说,那群白吃俸禄的朝廷狗官,和趋炎附势的江湖门派!”
“唯独你们放肆门,隐匿在黑暗中,凭一己之力,援助被莫蛟压迫的底层民众,实乃当今豪杰,乱世曙光!”
“兄台,你作为组织首领,必是万中无一的青年才俊,沈某今日得见,实感荣幸!”
“不知兄台可有闲暇,我俩就在院中畅饮一壶,聊聊天下大势,岂不痛快!”
“过奖。”
莫惜欢微微颔首:
“我尚有要事,不宜饮酒,沈大夫自便吧。”
“这样……”
沈涯有点失落,随即展露笑颜:
“在下沈涯,不知兄台尊姓大名,如何称呼?”
“……”
莫惜欢看着他,没有回答。
“……”
花血牙心脏一紧,看向两人。
“……”
沈脉也敏锐地抬眸,凝望过去。
三个人都很清楚,一旦让沈涯听到“莫惜欢”这个名字,肯定不会有好事发生!
沈涯有点疑惑:
“兄台,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愿意透露姓名吗?”
“沈涯。”
花血牙上前一步,拉走沈涯:
“走,有什么问题,你来问我。”
“什么情况?”
沈涯莫名其妙,有点不爽,开玩笑:
“难不成,这位兄弟的名字很金贵?”
沈脉也开口救场:
“阿涯,放肆门门主身份隐蔽,不能轻易暴露名字。”
“这样啊……”
沈涯半信半疑,打趣花血牙:
“也对,毕竟是放肆门的头领,他跟你一样,也是通缉令上的常客吧?哈哈……”
就在两人快要离开后院时。
突然,一阵中气十足的男声,从身后冲天而起:
“惜欢!!”
接着是一个女声:
“阿脉,阿鞘,你们也在呢?”
原来,荒昼和污春来了。
“嘶……”
花血牙停住脚步,倒抽一口凉气。
这天顺药坊的后院,难道是万有引力的中心吗,怎么什么人都往这里吸?!
荒昼走过来,问道:
“惜欢,大清晨的,你们怎么都聚在这里?”
“小白让你们下去,商讨逃亡路线呢。”
污春看到不远处的沈涯,挑眉一笑:
“哟,沈公子也在呢?”
“看来,你们兄弟俩,已经冰释前嫌了?”
“……”
沈涯没有回答。
他听到“惜欢”两个字后,果然,浑身一僵,愣在原地,不动了。
“沈涯,你……”
花血牙刚开口,就被打断。
“他,居然,就是,莫惜欢?”
沈涯目龇欲裂,笑容渐渐消失,眼底升起暴戾的怒火:
“没想到哇,没想到……”
“堂堂放肆门总门主,居然是一头人面禽/兽,真是可悲……”
他一边喃喃低语,一边转身,向莫惜欢一步步走去。
花血牙急忙冲到他面前,张开双臂阻拦:
“你想做什么?”
沈涯歪着脑袋,嗤笑:
“你又想做什么?美救英雄?忠贞护夫?”
“花血牙,你果然对那厮动心了,是么?”
“混蛋,你说什么……”
“滚开!”
“呃!”
沈涯用力一推,花血牙有伤在身,就一个趔趄,重重摔倒。
“阿鞘!”
污春连忙跑过去,扶起花血牙,抬头呵斥:
“沈涯,你又在发什么神经?!”
莫惜欢本来面无表情,但看到花血牙跌倒,目光骤然冷怒,如利箭般,射向沈涯!
荒昼嗅到危机,往前一步,挡到莫惜欢身前:
“沈公子,我想,你和惜欢之间,应该有什么误会吧?”
“误会?哈哈。”
沈涯扬起眉毛,肆意冷笑:
“不,我和他之间,才不是什么误会。”
他的手指,在袖子里,动了动。
“我跟他之间,是特么的不共戴天之仇!!!”
话音落,只见沈涯抖出一把匕首,就向莫惜欢刺去!
唰啦!
污春急忙掷出霓裳,缠住沈涯的手腕,将他拽倒在地。
然后飞奔过去,用膝盖顶住他的后背,死死压在地上,居高临下地嘲讽。
“沈大夫,你武功这么差,还敢偷袭放肆门门主?”
“还‘不共戴天之仇’,你看门主鸟你么?嗯?”
“放开我!你这个悍妇!”
沈涯剧烈挣扎,没有一丁点求饶的意思。
污春笑了,揪起他的发簪:
“怎么,无能狂怒?”
这时,莫惜欢淡淡开口了:
“污春,放开他。”
“哼。”
污春冷哼,拍拍沈涯的头顶:
“手脚规矩些,别再当众献丑了。”
就松开霓裳,站起来。
沈涯踉跄着,爬起来,揉揉手腕。
突然,他又抛出一把匕首,再次袭击莫惜欢!
莫惜欢也不废话,拧身一避,擒住他的手腕,“咔嚓”一扭。
“呃啊!!”
剧痛袭来,匕首掉落。
莫惜欢将沈涯的手臂拐到背后,把他再一次摁在地上,额头都快埋进泥土里,力度比污春的大好几倍。
“啊啊啊……”
沈涯的胳膊疼痛欲裂,再也忍不住,惨叫起来。
“惜欢!”
沈脉于心不忍,急呼阻止。
莫惜欢缓缓俯身,贴近沈涯耳边,低语:
“看在沈脉的面子上,我留你一条手臂。”
“你也识趣些,别让你的兄长为难,明白么?”
“……”
沈涯死死咬唇,忍着剧痛,默认了。
莫惜欢就放开了他。
“呼……呼……”
沈涯爬起来,捂着手臂,沉沉喘息。
虽然暂时“被打服了”,但双眼依旧血红,瞪着莫惜欢,愤怒丝毫不减!
莫惜欢看着他,冷冷开口:
“说说吧,你我之间,到底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
“好,我就说给你听。”
沈涯咬牙切齿,眼神阴鸷,一字一句地开口。
“你娶了花血牙入门,却没有尽到一丝夫君之责!”
“你让他在王府受尽磨难,被那个玉尊妃罚抄书、跪雪地、灌堕胎药、碾踩腹部……”
“他虽然不是女人,却也能感受这些切肤之痛!”
“你既然娶了他,为什么没有保护好他的安全?你还算个男人么?!”
“……”
听完这番话,莫惜欢、沈脉、污春、荒昼,全都沉默下去。
“……”
花血牙也怔住。
没想到,自己很久以前说的一段台词,竟然被沈涯一字不差地记下来了。
沈涯尖锐的讽笑:
“怎么,被我说中了?”
“你们这些‘正人君子’,表面上人模狗样,对花血牙嘘寒问暖!”
“实际上,你们当中,又有几个人,真正在意过,他在山海王府的遭遇和感受?!”
莫惜欢淡淡开口,带着一丝“悠哉”:
“我们当中,有几个人真正在意他,我不清楚。”
“但,我清楚的是,你真的很在意他。”
只见他前倾身体,逼近沈涯的耳畔,如恶魔般,薄唇轻启:
“你爱他,是么?”
“我……”
沈涯一愣,脸颊羞红,一咬牙:
“是啊,怎么了吗?”
“哈哈,没什么。”
莫惜欢笑了笑,拍拍沈涯的肩头,轻描淡写:
“那么,如果我现在告诉你,自始至终,我从来没有爱过他……”
“你的心里,可好受一些了?”
“……”
沈涯又是一愣。
“……”
不远处,花血牙也愣住。
莫惜欢继续开口,语气冰冷淡漠:
“我娶他入府,是因为,他是西域圣子,是我打算拉拢的同伙。”
“至于他在莫府受尽欺凌,是因为,他自己,太弱了。”
“你说什么?!”
沈涯勃然大怒,揪住莫惜欢的衣领:
“他是你的妻子!你不能保护他,还怪他太弱?你当真不是个男人?!”
“我是男人,他也是。”
莫惜欢拂开沈涯的手腕,语气平静:
“更何况,无论男女,只有自己才能真正保护自己。”
污春也嘲讽一笑:
“是啊,沈公子,你倒是个男人,不也被我这个‘小女子’揍地满地找牙么?”
“我……”
沈涯语塞,脸色一阵青一阵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