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你有什么仇,你要这样害他!”夙月气得差点不能说出话来。
“要说什么仇,倒还真是没有。只不过,他若是不中咒,迎玥怎么舍得死呢?迎玥最喜欢看你受尽折磨。只有她知道血咒的解药,只要她一死,血咒的解药就永远没有人知道,那流采永远都不会醒来,这才是她想要的。流采不中咒,她可舍不得死。你以为迎玥真的是你可以对付得来的?她可以在丰国和晴兰的夹击下建立复颐殿,本事自然是大得很。就凭你,根本伤不了她。不过我倒是多亏了你,帮我摆平了这个大麻烦。”封阑毫不掩饰的全盘托出。
迎玥,你真的太残忍……
夙月的胸腔剧烈的起伏着,她强忍住胸口的躁动。可她却没能止住心中的怒火,怒火化为一滩血,从她的口中喷泻而出,染红了地面。
她掏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小刀,指向了封阑。
那原本是她打算自刎用的,可现在,她更想杀了眼前这个魔鬼。流采是无辜的,他凭什么轻易地就夺走他的一切。
封阑却丝毫没有要逃走的意思,他胸有成竹地杵在那,仿佛早就知道自己一定会安然无恙。
是啊,夙月竟然忘了。这世上还有这样一个女人,可以为了封阑连命都不要的女人。封阑有危险,她一定会来的。
所以,夙月并没有刺中封阑。那把小刀直直地刺入了宜荌的心脏。鲜血喷涌到了夙月的脸上,她的手上也沾满了鲜血。
夙月看着挡在封阑面前的宜荌,几乎崩溃。
“为什么,究竟为什么?”
“你爱流采,可是我爱他。”宜荌的嘴唇渐渐失去了血色,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对啊,这就是答案。她们,不过都是在保护自己心爱的人而已。
“哈哈哈哈……”夙月已经流不出眼泪,她只能疯笑。
末了,她使劲拔出了插在宜荌胸口的刀子,刺向了自己的心脏。既然杀不了封阑,那就让她死吧。
可是,夙月竟然连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都不能实现。
一个黑影扑了过来,用强大的力道震落了夙月手中的小刀。黑影带着夙月走了,离开了那些让夙月憎恶的人群,不知去向何处。
“想死?没那么简单。”颐错将夙月扔在地上,依旧是那副居高临下的模样。
他们现在身处一片悬崖之中,除了那一轮满月发出的微弱光芒,四周都是一片让人绝望的黑暗。
夙月趴在地上,苦笑。
“原来人生在世,连死都这么难。”夙月用力地抓起了一块石子,那石子的棱角竟然将夙月的手心磨出了血迹。
“她费尽心机的让你活下去,可你居然这么轻易地就舍弃自己的性命。老天爷啊,你是不是太不公平了?夙月我告诉你,你就是要死,也只能死在我手里!”颐错拾起了一根木棒,迅速点燃之后飞快地插在了悬崖之中。她的力道很大,竟然生生将峭壁穿了个洞。
借着那微弱的光,夙月看清了颐错的脸。
她抬头,震惊。
那是一张与她何等相似的脸!
夙月挣扎着爬了起来,想要看得更加分明些。
“你……究竟是谁?”夙月的瞳孔渐渐地睁大。那张脸实在是与她太过相似,夙月不禁有了一种可怕的猜想。
颐错与她长得那么相似,又同是姓颐,难道……
“没错,我是你的姐姐。同胞姐姐。”颐错的嘴角勾了起来,她的眼角比夙月的要尖细些,二人的相貌还是有些区别的。可是颐错的笑容里,似乎没有丝毫亲情的温暖。若夙月猜的没错的话,颐错很恨她,而且那种恨,深入骨髓。
“同胞姐姐……”夙月一字一句地念着,显然还没有来得及接受这样有如晴天安霹雳的现实。
“很惊讶吧。可我见到你,一点都不惊讶。我从小就知道,我有你这样一个妹妹。我也从小就知道,我受的所有的苦,都是因为我比你早出世那么一点点。”颐错的笑容渐渐变得有些扭曲,她终于扯掉了自己的帽子,露出了自己的头部。
夙月的瞳孔挣得更大。
颐错也没有了头发,可是与夙月不同的是,那上面布满了可怖的伤疤。是那种烫伤的伤疤,许多皮肤都皱在了一起,很是可怕。
“怎么会这样……”夙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虽然和颐错并没有什么共同相处的记忆,可是毕竟是同胞姐妹,姐妹同心,夙月看到颐错这样,难受也是难免的。
“怎么会这样?呵呵,我可真是羡慕你。就这么无知又快乐地活了这么些年,而我,却在这些折磨之中日日不得安生。”
“我真的……不知道。”夙月摇摇头,她还是心疼颐错的。她看着颐错的头皮,心里仿佛被万根针刺着。当时的颐错一定很痛苦,很痛苦……
“好啊。那我就告诉你。我们的娘一早就知道她肚子里有两个孩子,可是我和你并不是玄影的孩子,他根本容不下我和你的存在。于是娘便心生一计,我和你只能选择保住一个。很不幸,我是先出世的那一个。为了骗过玄影,娘明明知道你还在肚子里,却还是用内力强行忍住,等玄影抱着我离开之后,她才偷偷地将你生了下来,并送到了萧家。”颐错虽然强行忍住,但夙月还是能感受到她明显的颤抖。
迎珏的做法,对于颐错而言,无异于遗弃。同样是她生的孩子,上天对颐错的确是太不公平。而对于夙月,实在是太过眷顾。
“后来呢?”夙月忍不住想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情,忍不住想知道自己的姐姐究竟经历了怎样惨痛的经历。
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先出来的那个是她,不是颐错。可惜这世界就是这么残忍,无论你有多么渴望,“如果”都是不存在的,都只不过是人们的臆想。
“后来……呵呵,自从娘生下我之后,玄影就不让娘和我见面。任我怎么哭,他就不是不让,后来他烦了,便下令如果再让他听见我的哭声,那就让照看我的人死。那些侍女们也没办法,她们心知我在凝画阁根本就是畜生一般的存在,竟然就给我下了毒药,想把我毒成哑巴。可他们药量下大了,我整整昏迷了三天三夜,差点没被毒死。幸好我福大命大,不但逃过了这一劫,还没有失声。只是声音变成了现在这个鬼样子。”
夙月看着颐错,一时间,什么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她是受益者,无论她说什么,都只不过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罢了。
“你也不必惺惺作态,我知道,你现在心里正庆幸着,娘先生下的人,是我,不是你!”颐错冷嘲热讽。
夙月低头不语。这一切的一切,实在过于残酷,她还没来得及好好消化。
“原本玄影只当我是畜生,丢给下人不闻不问也就是了。可偏偏娘死了,他就把所有的怒气都撒在了我的头上。竟然还让下人用开水烫我的头,我从小开始就没有了头发……有哪个女人不爱美?可是每当我照镜子的时候,我就恨不得杀了自己!我整日的活在黑暗之中,生怕别人看见我。可是玄影竟然还不愿放过我。到我长大一些的时候,他见我长得越发像娘,便不再折磨我,反而把我当做了娘的影子。他简直就是禽兽,竟然还对我产生了非分之想。可是我也不是好惹的。我受够了,所以我杀了他。那是我第一次杀人,我才八岁。我永远记得那个晚上,他倒在了血泊里。他的背后站着玄夜,玄夜无助地看着他倒下。我知道,从那以后,我和他都成了没爹没娘的人。可是玄夜没有恨我,他知道玄影欠我的太多太多。所以他并没有杀我,还把颐居给了我。可是我这个样子,在别人眼中,根本就是怪物。人人都不愿意接近我,见过我的侍女不是疯了,就是逃走了。我常常饿肚子,饿得紧了甚至就在颐居里挖树根吃。你根本不能想象那种日子。可我还是拼命地活着,用尽全力地活着。我要向娘证明,就算我不是她选中的那一个,我也可以好好地活着……”
夙月听完,心中多了浓浓的羞耻感。她随随便便就可以丢弃的东西,却是颐错从来到这个世界上的那一刻起就苦苦追求的东西。
颐错该恨她,该恨……
“你的名字多么好听。颐瑾,颐瑾,是娘最喜欢的木槿花的寓意。她是多么偏心,我不过是她的一个错误而已。她从来都不愿意看我一眼,甚至随随便便就给我取名。她只当我是她人生中的一个污点。我的存在,只会提醒她,她是一个多么残忍的女人。”颐错大笑,在这样的黑夜之中是那么的诡异与凄惨。
“姐……”夙月的手抚上了颐错的肩膀,她想安慰她,发自内心的。
可颐错却躲开了。
“别碰我,我不会承认你是我的妹妹,绝对不会!你不过是个魔鬼,从生下来的那一刻起,就夺走了我的一切,我的一切……”
颐错的眼里盛满了恨意,是足以让她燃烧的恨意。而那恨意,几乎也要把夙月烧得体无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