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夙月身上的伤痕虽然还清晰可见,但在玉溪的精心照料之下,现在已经能行动自如了。至于玉溪她爹玉村长,夙月也是见着了,是个年过半百的小老头子,想来也是镇不住玉汶的。
不过这玉村长虽然怕老婆,心中却有自己的善恶观。尽管乡亲们多有非议,他却始终没有将夙月赶走。这一点,夙月的确是心存感激的。看得出来,玉村长是个善良的人,可惜就是懦弱了些。
而那玉溪对夙月的畏惧也是一天天减少,她自己给夙月织了一条漂亮的围巾,让夙月可以把头遮起来,还时常带着夙月在村子里玩。虽然两人已经混得很熟,可玉溪的话依旧不多,是个很腼腆的小女孩。
“玉溪,你不是说要带我去看凤凰花吗?怎么还不动身,在这里发呆。”夙月走到玉溪身边。
玉溪从进来开始就一直鬼鬼祟祟的,时不时往门外看。玉溪见夙月问自己,面露难色。不用说,夙月也猜到了。
“是家务活没干完吗?偷偷溜出来的?”
玉溪点点头,道:“她以前每到这个时候都会去镇上的集市的。”
“今天没去吗?”
玉溪再度点头。
“我们再等等吧,等她走了我就带你去。”
夙月见玉溪可怜兮兮的模样,很是心疼。小小年纪却要扛起家里大大小小的事物,这玉汶也真是的,一点都不懂得心疼玉溪。夙月有些看不下去了。
“没事,我有办法。”
夙月虽然没了头发,但盘发的手艺还是在的。她让玉溪在镜子前好好坐着,替她打扮起来。村里的人都不怎么打扮,只是将头发梳成一个马尾。就算是玉汶,也只是会些简单的发式而已,而玉溪更是整天披头散发的。
夙月的技巧很纯熟,不一会儿,就给玉溪挽好了一个发髻。
“好看吗?”
“好看。”玉溪小心翼翼地碰着夙月挽好的发髻,生怕弄乱了似的。毕竟这种发髻她从来都没有见过,村里恐怕也没有人会。
她对夙月的了解又加深了一层,原来夙月还是个心灵手巧的女人。
“你可以教我吗?”玉溪看着镜子前渐渐有些不同的自己,有些欣喜。
然而夙月却没有回应她,她转过头,发现夙月在做另一件事。
“你在磨什么?”
“这个。”夙月举起研钵里的东西,那分明是颗珍珠。那珍珠其实是从她的衣裳里取下来的,凝画阁从来没有亏待她,即使是最简单的衣服,做工和质量也是上乘的。
“这是什么?”玉溪显然从来没有见过夙月手里那圆圆的白白的小玩意。
夙月却没料想到玉溪竟然不知珍珠为何物,不过这小村庄里物资匮乏,况且又不临海,没有见过也是情理之中。
“这个东西叫珍珠,是可以让人变美的东西。”夙月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将珍珠磨成粉末。
玉溪只是应了一声,也不着急。一只手撑着下巴,看着夙月倒腾着。很快,夙月仅有的几颗珍珠就被磨成了粉末。
“你看,好了。”
夙月将研钵端了过来,玉溪看着那些粉末状的东西,伸手去碰,没想到手感这么好,滑滑的,嫩嫩的,就像自己的皮肤。
“来,把它擦在脸上。”夙月耐心地向玉溪解释着,就好像真的是玉溪的姐姐一般。
玉溪顺手往脸上一抹,便出现了一条长长的白条,倒是把夙月给逗笑了。她这个玉溪妹妹,还真是不食人间烟火。
夙月耐心地将珍珠粉均匀地涂抹在玉溪的脸上。人一旦变白,五官便也凸显。玉溪长得的确很是水灵。
“真好看。”夙月摸了摸玉溪的头,夸赞道。
玉溪却有些不相信似的。人人都道她是野丫头,从来没有人说过她好看。要说也是说玉汶而已。
玉溪转头看向镜子,竟有些认不出镜中的人。
“这是我吗?”玉溪问夙月。
“当然。现在可以带我去看凤凰花了吗?”夙月笑起来其实是很美的,只是她已经不记得究竟有多久没有这样笑过了。仿佛她的人生一直就是压抑的,从来没有雨过天晴的时候。
她听玉溪说凤凰花是一种很灿烂的花,她从来都没见过,很想去看一看。
玉溪显然还是有些犹豫,但她还是带着夙月出去了。幸好这一路上并没有碰见玉汶,倒是碰见了不少村里人。村里人不时地看向玉溪,眼中带着赞赏的目光,可惜他们都没有认出玉溪。
“他们都认不出我了。”玉溪小声道。
这样也好,降低了被玉汶发现的风险。要是玉汶知道玉溪又偷懒,一定又要罚她了。
“你怎么知道他们认不出你?”夙月看着玉溪,只觉得她可爱。
“你看那个王伯,每回远远地见到我就要请我吃糖,还有那个李婶……”其实玉溪心里也有些窃喜。她自然看得出乡亲们眼里赞赏的目光,知道自己是变好看了,才让人认不出。哪个姑娘不爱美,尤其是这个年纪的姑娘。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他们便到了凤凰花海。凤凰花果然很灿烂,简直就是用尽生命在灿烂的花。花色鲜艳如火,异常醒目。尤其是这成片的红,就好像在树下铺上了一层红毯似的。夙月突然想到了泠樾,想到了观火阁。如若她日后还能回去,定要带上一朵,插在那片枫树林里。泠樾如果见到,一定会很欣喜。
夙月找了一块平坦的空地,坐了下来。两条腿晃动着,很是惬意。
“谢谢你。”
玉溪听完,脸竟然红了,真是个害羞的小姑娘。
“这是我娘死前悄悄种下的,原本想给爹一个惊喜。岂料……我娘说,见过这片花海的人,都会得到她的祝福。”玉溪也坐了下来,坐在了夙月的旁边。
“真的吗?那我可以许愿吗?”夙月突然就来了童心。
“这……我不知道,但也许你可以试试。”玉溪也笑了起来,露出了可爱的小虎牙。
“那……我希望,我喜欢的人,快些好起来。”夙月双手合实,闭上眼睛,有模有样地祈祷着。
“姐姐这么好人,他一定会好起来的。”玉溪的声音还很稚嫩,却有种说不出的温暖。
“小家伙。”夙月笑了,用手指轻轻弹了弹玉溪的脑门。“那你告诉姐姐,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玉溪的脸立马就红到了脖子根。
少女的心事夙月怎会不懂,都是过来人。
“看你那样子就知道有,来,跟姐姐说说呗。”夙月用胳膊轻轻地撞了撞玉溪。
然而玉溪却突然不说话了,情绪低落了起来。
“他怎么会喜欢我呢。我也不过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而已。”玉溪扔着地上的石子。
“傻瓜,不试试怎么知道。你得让他知道你的心意啊。”
“没用的。我今天才在玉汶的屋里见着他。”玉溪的情绪已经低落得不能再低落。
夙月突然明白了什么,想安慰玉溪却不知如何开口。这种事情,任何的安慰都是虚的,夙月丝毫不能分担玉溪的难受。所谓的安慰,也只是形式而已。
“那天我跟着玉汶去集市里,她跟人说起你左手的事。然后他就出现了。我从来没见过那样一个人,就好像是天边的云,高高挂着,怎么也触不着。”
“你说什么!她跟人说了我左手的事?她是怎么说的?”夙月突然激动了起来,抓住了玉溪的手臂。
玉溪显然也是被夙月吓着了。她原本只是觉得那些花纹有些奇怪罢了,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却没料想到夙月竟然会如此大反应。
“她……跟人说村里来了个奇怪的女人,还说那个女人的手上有奇丑无比的纹路。其实……我觉得挺好看的。”玉溪还以为夙月是因为这些花纹自卑了,还想安慰她。
“那个男人呢?你在玉汶的屋里见着她了?”夙月却还是没有平静下来,她有一种不详的预感,非常非常非常不详的预感!
“是啊。他们还在屋里聊着什么。幸好爹不在,玉汶她背着爹让男人进她屋里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要是爹见着了,肯定要被她气死。”此时的玉溪气愤已经多过伤心。
“他们……说什么了?”夙月尽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也许那个男人只是玉汶的情人也说不定……不会的,不会的,不会这么巧的。
“那个男人好像在找一个人。好像名字里有一个瑾还是什么的,我没听清……当时我见他在玉汶屋里,哪里还有心思听下去……”玉溪嘟起了嘴。
而这一切对于夙月而言,却好似晴天霹雳。如果他没有找到夙月,那村里的人会怎么样……夙月简直不敢想象。
“姐姐,你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玉溪总算是发现了夙月的异常。
“走……我们赶紧回去,赶紧回去。”夙月立马站了起来,拉着玉溪的手,往村庄的方向跑。
但愿还来得及,但愿一切还来得及。千万不要再生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