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德沃用力咬了他一口。
“那就解开它,没什么东西是解不开的。”
邓布利多对他啃咬的小动作视若无睹,仍然玩着他的鬈发。
“我会留下的,我一定会留下。”格林德沃低声说,“我受够了被人抛弃的味道了。”
“离开是你的选择。”
格林德沃沉沉笑了起来。
“是啊,一切都是我的选择,”他笑着说,听起来却像在哭,“但谁又给过我选择。”
邓布利多靠上他的肩。
他预感到,格林德沃要说一些东西——一些真正的,关乎他自身的东西。
“巴希达·巴沙特和你说过我的父母。”格林德沃将邓布利多抱得更紧一些,“她说我妈妈是个阴狠放浪的疯子,父亲是个没脑子的恋爱狂。”
邓布利多抬手想要安慰他。
“其实也没错。”他突兀地说。
邓布利多:“……”
“只是他们为之疯狂的对象都是彼此而已。”
格林德沃把邓布利多半长的红发一圈圈缠在手指上,继续讲着。
“我的家族——真恶心——世代与麻瓜皇室打交道,因为他们仰仗我们的预言能力。家族的嫡系血脉会出现先知,几乎每一代都有。”
“我的父亲是那个例外。他不是先知,阿尔弗雷德很讨厌他。他后来找了很多任情人,但再也没有子嗣。”
邓布利多忽略了格林德沃直呼其祖父大名的行为。
“后来,1880年吧,我父亲和法兰西的莱斯特兰奇联姻,联姻对象是瑟曦·莱斯特兰奇。是一场政治婚姻,那时候法兰西和德意志正在联手从英国嘴里抢非洲的殖民地。”
“对于一场政治婚姻来说,最可悲的事情,就是身为棋子的两个人相爱了。”格林德沃嗤笑了一声,“我父母就是那么可悲。他们深爱着彼此,我甚至能算得上爱的结晶,哈。”
他的语调里带着满满的讽刺。
“我出生的时间太巧,刚好碰上了他们在非洲闹掰的时候,我父母那时被迫分居。我开始时是父亲带着的——你知道他有多粘腻吗?他每天要把我母亲的画像拿出来看一千遍。”
“对于巫师来说,距离不算什么问题。我依稀记得那几年我常被父亲带着,用门钥匙,每天都去我妈妈的花园里。”
“这种日子维持到了我……四岁的时候吧。我父亲的行踪被阿尔弗雷德发现了,他大发雷霆,软禁了我父亲,把我抛给我母亲,对外宣称是我父亲爱一个交际花爱到疯魔。”
“我母亲要聪明很多,她养了很多所谓的情人——男女都有,都是被雇佣来的办事员。”
“母亲很爱我,我知道。但她很冷漠,不会亲近,表达爱的方式就是每天过问我诸如钢琴礼仪马术文学之类的功课。我那时候真的很烦她。”
“母亲的桌子上总放着一本《国际保密法》,还有许多份报纸,办事员们时常来往,偶尔会给我塞两颗糖,他们说着‘代理人在南非’‘中国市场行情下降’,都不管我。”
“八岁那年,我觉醒了先知的能力,阿尔弗雷德强行把我接走,我母亲没哭,我也没有。那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过问我的功课了,阿尔弗雷德给我灌输了不少魔法知识,黑魔法居多。”
“到十一岁进入德姆斯特朗,我已经掌握了不少黑魔法。所以巴希达·巴沙特的担忧毫无道理,我根本不存在‘因为心理脆弱所以投身黑魔法’的情况,因为我从一开始,学会的就是黑魔法。”
“你对黑魔法有什么定义吗?阿尔?”他问。
邓布利多斟酌着用词。
“……使用不归于认知范围内的力量。”
黑魔法,The Dark Arts。
原意指藏匿在黑暗中,无法被直接认识,只能模糊感知的魔法,在“黑”被赋予阴暗、怨毒与死亡的含义之后,才变成残忍与无情的法术。
这种认识扭曲,本身也很“黑”。
格林德沃点头,“如果这么说,我本来就是黑魔法的产物。先知一样不处在认知范围内。”
邓布利多:“……”
“我父亲自杀了。母亲死在今年四月,她大概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情,她死的太诡异了,正常的巫师没有那样的死亡方式。”
格林德沃没提到是什么事情,但邓布利多隐隐地已经猜到了。
“我不仇恨麻瓜。”
他突然跳转了话题。
“为什么要仇恨麻瓜?离开麻瓜,我们根本无法生活,巫师的所谓社会完全依附于麻瓜社会。”他歪歪头,好像真的很疑惑一样。
“我当然知道猎巫行动,也知道基督教会一直在迫害巫师——但这些狂热的教徒只是少数人,大部分的麻瓜根本不会在乎周围谁是巫师,其实麻瓜完全可以和巫师和平相处——只要灭掉他们的基督教会。”
“仇恨麻瓜能给巫师带来什么?我们远离了麻瓜,远离了现代生活,我们仍然停留在中世纪。”
“是谁又能从中获益?”
邓布利多迅速接道:“与麻瓜直接接触的阶级。”
格林德沃点了一点头,“像我的家族,或者莱斯特兰奇家族,还有你们的布莱克家族。”
“他们想完全控制巫师世界。”
“那么思想就必须被禁锢,巫师不可和麻瓜接触,他们不能去看外面是什么样子。”
他们沉默了。
沉默在这心照不宣的黑暗的秘密里。
阳光很好,暑气慢慢升上来了。
但他们都觉得冷。
“仇恨只是谎言。”格林德沃用高亢而冷酷地声音宣布,“统治才是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