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姜，有你的电话！”

“好的，我来了，谢谢你王嬢嬢。”

“喂？”

“燃燃，是我~今天天气不错，出来逛街啊。马上要入冬了，我们必须给自己扫荡些时髦的冬装呀。我跟你说，我看到《魔都女人》杂志上的大衣搭配超级好看！有一种松弛休闲范儿。出来嘛~我们也去给自己搭一身。”

“你等等，我问问妈她们有没有事，能不能帮我看一下瑶瑶。”姜燃捂住听筒，向坐在客厅沙发上的高沛兰问道，“妈，雪竹约我今天下午逛街，瑶瑶太小了，不好带着，能麻烦您帮我带一下瑶瑶吗？我尽量早点回来。”

“行，你去吧，好好逛逛，松泛松泛。时间晚一点也没关系，到时候给鑫鑫打电话，让他接你去。”

“谢谢妈妈。”得到高沛兰的帮助，姜燃迫不及待地和李雪竹约定见面地点。

“那我们重百商厦一楼见啊，拜拜！”

姜燃回到房间，换好衣服，把头发扎成了一个鸡毛丸子头。皮筋隐藏在头发里，发尾就像孔雀的尾羽一样在丸子上散开，缕缕发丝从丸子里枝棱出来，显得温婉又随性。把额前的碎发用发箍整理好，画一个温柔的妆面，这是姜燃给自己第一次逛街、第一次走进这个世界的仪式感。

黑色的中领毛衣，浅棕色的格子外套，为了保暖，里面穿的是一件轻薄贴肤的保暖内衣。下身是一条薄绒的束脚深蓝牛仔裤，才出月子，保暖依旧很重要，脚上踏了一双短靴。整个人看起来温暖又舒展。

现在的体重在姜燃比较满意的一个区间，做回一个正常的人，终于可以尝试腋下包了。这次出门，她选择了一个和外套同色系的棕色腋下包，流畅简约的包型，没有明显的logo，看起来很舒服。

现在和姜燃以前出门不同，一部手机走天下的时代还要再等十来年。包里是面巾纸、现金、银行卡、身份证、公交卡，还有一支手霜。现金和各种卡都在一个黑色的皮质钱包里，不得不说，无论哪个时空，姜燃的品味和习惯都出乎意料地一致。

走出小院子，走在这个老旧的小区，有进入一个新世界的新奇，但更多的是不安。

或许是对手机的依赖吧。

下一个长坡，走在人行道上，路上的车辆还不是很多，越往前走标语越少，和姜燃前二十多年生活的那个世界重合度越高。

走到C市目前最大的商业广场，人流如织，即使知道20年后它会被另一个商圈取代。但是，现在姜燃还是为她的繁华震惊。

一位又一位时尚的女孩从姜燃身边走过，香风阵阵，让她陶醉。

长卷发大波浪摇曳多姿，栗色短发利落有致，好像无论哪个年代，美神都没有抛弃过C市的女性。

姜燃例外，以前的她是自己抛弃了自己。

看着这些靓丽的女性，面对女主的压迫感又涌了上来。来自二十多年后的优越感被碾压得一点不剩。

重百商厦，7层大楼，1楼是护肤彩妆，2楼是鞋服，3楼、4楼是女性服饰，5楼、6楼是奢侈品，7楼是男性服饰，分的没有那么清晰，但大致就是这样划分的。

姜燃在一楼的咖啡厅点了杯咖啡，找了个靠窗的位置，边喝边等李雪竹。这个地方在记忆里是她们每次约在重百商厦时固定的碰面地点。

“走吧！”李雪竹进店一巴掌拍在姜燃肩膀上，想大声交流又想到这是一间咖啡店，兴奋着、夹着嗓子滔滔不绝地说着那本杂志上的衣服有多时髦。

“你好，麻烦把我打包的香浓榛子奶咖给我。”

“这是您打包的饮品，欢迎您下次光临！”

“谢谢。”姜燃接过饮品递给李雪竹，“喏，给你点的。”

“燃燃，我要爱死你了！你怎么这么贴心。”李雪竹接过，迫不及待喝一口，“还是你家好，又有小院，住得又宽敞，来逛街又近。不像我，还要坐七、八站公交才能出来玩。”

“那走吧走吧，今天我们好好逛，不枉你费劲巴拉出来一趟！”

“那就说定了哈！今天不可以轻易说撤退！冲啊！”

“燃燃！你试试这个口红，颜色好温柔，肯定适合你！”

“来来来，看看这个眼影，全是冷色调，好有意思啊！孩子们元旦晚会的时候用来化舞台妆肯定不错！”

“你说我们校长还舍不舍得大半元旦晚会啊？听说上半年那场五四晚会花了学校好几万呢！那灯光看起来也不咋样，这些开公司的挣钱是比我们这些拿死工资的容易多了！”

姜燃的回应不多，但是她也不扫兴，恰到好处的回应让李雪竹的谈性愈盛。从李雪竹的八卦中，姜燃对自己工作学校、同事的了解越来越鲜活。

“燃燃，你看这件大衣，羊绒的，你去试试嘛~试试~”

到4楼，李雪竹领着姜燃直奔这家店，看得出，这家店是她新考核好的心头好。

姜燃本不想买新衣服，答应出门逛街只是因为她实在好奇这个世界，迫切地想出来看看。不过看这件羊绒大衣的确不错，试试也行。

确定要试试，姜燃也不扭捏，把包放下，外套一脱，接过李雪竹手上的大衣就穿在了身上。

“哇！这件衣服您穿真的好合适，显得人更高挑了！姐姐，你是不是干金融的精英啊！”销售小姑娘浮夸地夸着姜燃。

“燃燃，产后恢复不错嘛~”刚刚姜燃脱掉外套的时候李雪竹注意到了黑色毛衣包裹下凹凸有致的身材，手情不自禁地摸到了姜燃的腰上。吃了一口滑嫩的豆腐，李雪竹围着姜燃看了一圈，一本正经地评价着这件大衣，“不错不错，长度刚刚好，不显累赘，刚好露出你纤细的小腿。深灰色还挺衬你肤色白的，不过你本来也够白。”

姜燃小心翼翼地去看标签上的价格，898元！姜燃惊呆了，她一个月工资都才不到2千块，这件大衣就要将近1千。什么衣服，这么贵，又不是金子做的。

“算了算了，不用了。”姜燃连忙把大衣脱下来，凑到李雪竹耳边嘀咕，“898！将近900块了！太贵，实在太贵!不划算！”

“这是羊绒，女人对自己好点怎么了？再说我们也不是每个月都买，而且这件大衣可以穿好几年呢。”李雪竹不仅是学校的美术老师，还经常在外接画稿，平常带学生比赛，学生获奖了她也有不少奖金，收入非常可观，凭的是自己的真本事。

可能也是姜燃在试衣服的时候没有表现出特别喜欢的情绪，所以李雪竹补充道，“不过你喜不喜欢嘛，如果喜欢就拿下，你也不是负担不起。不说你家大老板，就说你的工资,买这件衣服也不至于捉襟见肘。如果不喜欢，那我们就再逛！反正服装店多得很。”

像是看出了姜燃的犹豫，销售小妹妹也开始助攻，“姐姐，这件衣服好衬你的气质嘛，简直就像为你量身定制的一样！你穿上，显得这件衣服都书卷气了些。您是新顾客吧，只要加入一个我们家的会员，这单可以打九折，808元就可以拿下，而且还可以算积分，下次来买衣服的时候就可以用的。”调整策略，夸衣服衬人不行，那夸你衬衣服总行了吧。为开单，销售小妹妹很努力。

姜燃是真的不喜欢这件大衣吗？以前也有一件大衣她很喜欢，只要七百多块钱，但是那时候，她连下个月的房租都快要付不起了，所以她只是试了试就又放回去了。在姜燃的成长过程中，因为没钱她放弃过很多东西。就算咬着牙拥有了，后面总有各种各样的事让她后悔，要是当时没买就好了，要是这笔钱还在手上就好了。

姜燃总是感觉自己不配买这么贵的东西。

“好的，好的，谢谢你哈。我还要再考虑一下。”姜燃拉着李雪竹走出了这家店。

要是这栋商厦有自助取款机，那我就买！姜燃其实动摇了，但是这次出门钱包里只装了七百多块钱，她不知道原来‘她’的消费水平这么高。

拿着这七百块钱，忍不住给瑶瑶买了很多漂亮的连体服，大熊猫的，小狮子的，想着瑶瑶穿上憨态可掬的模样，姜燃的心里终于轻松了一些。

逛到奢侈品专柜，她看着李雪竹买了一个包，配货了一条丝巾，这样爽快地花钱让姜燃有些羡慕。

“燃燃，这商厦太人性了吧！前面有ATM机，终于有了，我带出来的现金都花完了，我的东西还没买完呢~都怪这个包超出了我的预算！”李雪竹像一只雏鸟一样飞向提款机。

姜燃也从自己的工资卡上取了4千出来，和郑觉新结婚后她基本就没有动过自己的工资卡，所以这张卡上的金额还算可观。

手里有钱了，姜燃买东西终于踏实了。给高沛兰在奢品专柜买了一个翠竹的发饰，当时一眼就看上了，觉得很配阿兰的气质。她记得奶奶的老花镜有些旧了，所以精心挑选了一副精致的老花镜，更配奶奶雍容的气质。给老郑买了一双柔软舒适的皮鞋，老郑的工作性质特殊，不能穿戴明显显贵的服饰，即使钱来得光明正大也不好招摇。王嬢嬢姜燃也买了礼物，坐月子没有少受王嬢嬢的照顾，是一把木质梳，和家人的礼物相比，不算贵，一百出头。王嬢嬢的头发很好，黑黝黝的，利落地盘在头上。总看到王嬢嬢用淘米水洗头，她和姜燃一样，很爱惜自己的长发。

当然姜燃也没有忘记自己和郑觉新，那件大衣她还是拿下了，还去7楼给郑觉新也挑了件大衣。要是夫妻俩一起穿，就能发现两件衣服上很多小元素相互呼应着，是一套不显眼的情侣装。这是姜燃的小心思。

快入冬了，不仅是气温渐渐降低，天也黑得越来越早了。

下午5点多钟，李雪竹和姜燃分开，各自回家。看着腕上的手表，姜燃不敢相信今天自己逛了快4个小时，花光了4千多块钱，简直比以前一个月的工资还多，更是现在2个月的工资。

钱都已经花了，这么多东西，大包小包，即使离家不太远，姜燃也没办法自己提回家。

喊了个棒棒，3块钱送到家。这是姜燃第一次喊棒棒，很新奇的体验。

以前的她连自己的劳动力都廉价且贩卖不出去，怎么可能去购买别人的劳动力。

或许是今天花光4千多块钱给的勇气吧，她第一次直接购买了别人的力气。

姜燃挎着小包轻松地走在前面，像一个富婆，棒棒挑着姜燃的战利品亦步亦趋跟在身后。

路过报刊亭，姜燃突然想到11月份了，《恒娥》和《深秋已至》应该新出了2期，不知道又有什么新的故事刊登，小秋又遇到了什么样的挑战。

“老板，10月和11月的《南枝》《恒娥》一样一本。”

在姜燃的话音未落，另一个女声几乎同时响起，“老板，老样子！”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11月的《恒娥》就剩一本了，你要不后天来买？我已经订新的了，后天、最迟大后天就到货了。”老板选择了老顾客，或者这本杂志本来就是这位女士预定的。

姜燃把目光投向这位稍晚来一点的女士，深蓝的中长发，像后来的鲻鱼头或者是狼尾，一件皮衣，一条喇叭裤，鲜艳的红唇，略显夸张的装扮，不显滑稽却十足彰显个性。

“没事没事，有的给我就行了。一共多少钱？”

“三本一共7块5，不过你给我7块就行啊，实在不好意思，《恒娥》没有了，要不我帮你留一本？”

“好的，谢谢你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