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彦，你真的是报社的吗？”这些天的相处让姜燃稍微敢伸出触角去试探钱军彦的深浅。
“不是啊。”钱军彦凑到姜燃耳边低声回答，俏皮地眨了眨眼。
相处下来，姜燃发现钱军彦其实并不是酷姐，而是单纯的懒。她不想花太多精力社交，面无表情的冷酷是拒绝很多麻烦最好的面具。
“这些男人难道真的相信我是报社的吗？他们只是知道自己的行为是错误的，他们不敢赌，不敢把自己的恶心暴露在阳光之下。”俏皮散去，语气里只有冷漠和厌恶。
姜燃觉得，钱军彦的酷表面上看是懒，也许实际上是看透社会的冷漠。
她太清醒了，或许正是因为看得透彻，所以她才又尖锐凶悍又懒散无为。
现在学车的时候阵营分明，2位女性一队，剩下的男人抱成团。在钱军彦发威之前，总有几只烦人的苍蝇怎么驱赶都不走，以为自己魅力四射，早晚能落在鲜花上搓搓爪子。
现在他们发现，原来那两株花里有一个是仙人掌，轻易靠近不得，只能悻悻远观。甚至因为被刺扎狠了却报复不得，缩在阴暗的角落用尽污言秽语咒骂。
接下来的学车非常顺利，两位女性身边好似真空地带，分外清静。不过，谁都没想到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姜燃学车进度是最快的。反而是钱军彦好像是方向感不好，很难掌握开车的要领。
其实说起来，姜燃骨子里有种傻大胆的气质，她觉得汽车是工具，副驾有教练，大胆开就是了，没有顾虑就没有畏手畏脚的胆怯，学起来自然就顺畅。其他人或多或少对这可以日行千里的工具抱有一定的畏惧感。当然，也可能是姜燃的灵魂已经习惯了汽车吧。这种平常心是很难得的。
自从被那些男人孤立后，姜燃和钱军彦的交情突飞猛进。说来也是奇怪，即使现在各个岗位上男女都是协作互助的，但仍然会天然以性别划分阵营。学科目一时的那个男大，明明当时三人关系那么融洽，但他还是天然地选择跟男人一个阵营。
那只咸猪手被男人处置了，一直游离在男人团体之外。估计就像钱军彦分析的那样：在男人的世界观里，事你可以做，无论性质如何，只要成功了，所有男人都会羡慕你甚至称你一句好汉。但大庭广众地失败了，男人的道德就会觉醒，为了给社会一个交代，犯事的人必须受到惩罚。这是男人的世界观，不论道德只论成败。所以他们占据了社会的主导。
不管怎样，学车她们再也没有遇到脏东西，该送礼送礼，该练习练习，一切按部就班地进行着。从目前的学习进度看，姜燃和钱军彦可以在来年的2月份最迟3月初拿到驾驶证。
和这个社会接触得越多，姜燃的身上越鲜活。
1995年就要结束了，姜燃来到这个世界也快3个月了，以前的记忆好像变得很遥远很遥远，姜燃真的快要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土生土长的姜燃还是新时代的姜燃。
向96年奔去的年尾的夜晚总是足够寒冷和肃杀。把一切不好的东西都彻底留在年末，以干干净净全新的面貌迎接新的开始。
从那天晚上说开以后，姜燃和郑觉新恢复了相拥而眠。干柴烈火下的激情让年尾的寒夜不再难熬。
除了温暖其实也不过如此，姜燃想。
“燃燃，明天我们公司要开一个跨年晚会，可以带家属，你愿意陪我去吗？”从大衣之后，郑觉新越来越欣赏姜燃的品味。其实以前也是喜欢的，只是原来的姜燃太省了，虽然品味不错，但是买的东西品质都不够好。原来的姜燃很矛盾，她想花钱但又不习惯花钱，只能别别扭扭地等别人带着她花钱。一面花一面省，像个中产和穷鬼的矛盾体。
在大衣之前，姜燃给郑觉新添置过不少东西，但是他都没有使用。现在，夫妻俩好像才真正是一家人，互相为对方添置东西，各自物品的界限也越来越模糊。
“明天？不是周五吗。下周一才是元旦节啊？”提前3天跨年，姜燃觉得有些太夸张了。
“周六周日休息，元旦节正常放假，占用休息日开晚会的话员工也不会领情，不如提前开了，然后大家开开心心休息。”
“我不太想去。明天就举办，我也没有晚礼服，要是有什么游戏之类的，我也不想参与，我可不想出洋相。”
“游戏？什么游戏。”
“你们公司的跨年晚会没有策划什么游戏活动吗？那电视不都演大公司的晚会各种活动丰富得很吗。”
“没有，没有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明天开晚会，提前1个小时下班，大家下午五点到酒店去就是了，主要就是抽奖和聚餐，如果还有兴致可以去公司开的包房唱歌，大家下班就去也不会打扮好精致，主要是放松的。”
“我还是不想去，你们公司的人我一个也不认识，我去干嘛吗？再说了瑶瑶也离不得人啊。”
“燃燃，大老板也要带妻子来，他还专门嘱咐我也带着家属来一起过节。就是来参加过我们婚礼的那个柳董。我们也不好拂了人家的好意。瑶瑶再麻烦一下妈妈嘛。”
“好吧好吧，明天下午五点在哪里呀？我需要提前一点吗？你给我介绍一下你的同事们，还有大老板的夫人呗。”姜燃知道这种情况下是拒绝不了了。
“谢谢你燃燃！”
长夜漫漫，郑觉新细致地向姜燃交代着明天晚会的情况。
第二天早上8点，姜燃和郑觉新一起出门。姜燃去学车，郑觉新去上班。看着男人穿着那件大衣出门，姜燃对自己的今晚的穿搭有数了。
“妈妈、奶奶，我和觉新今晚不回来吃饭了哈！瑶瑶拜托你们帮我们带一下，应该能在瑶瑶睡觉前赶回来。如果实在太晚的话，麻烦妈先带瑶瑶睡会。”
“说什么帮啊！瑶瑶难道不是我们的亲孙女，哪用这么见外。也辛苦你，鑫鑫公司的年会还拖累你跟着奔波。”
“谢谢妈妈！觉新的事是我该做的，那我出门了哦。”出门前姜燃忍不住拨了一下瑶瑶肥嫩的小脸，“拜拜瑶瑶！”
嘴唇上涂了口红，不然非得吸一口。
小小的人还不知道妈妈是要出门了，以为在和她玩游戏呢，开心得嘎嘎笑。不过可能是瑶瑶已经习惯了妈妈每天会有几个小时的消失。
姜燃穿过车流闯进郑觉新的眼帘，灰色的羊绒大衣，高跟长靴，丝绸般的黑发被卷成了波浪披在身后，就像小美人鱼海藻般的秀发。
“哒哒哒哒”姜燃高跟鞋的声音好像敲在郑觉新心上的鼓点。郑觉新下班到酒店就在门口等姜燃了，身上就是早上出门穿的那件姜燃买的大衣。
“我迟到了吗？”姜燃抬手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刚刚五点，是准时的呀。有些疑惑他怎么在门口等自己。
“没有，时间正正好。我也是刚到酒店，就在门口等等你。瑶瑶怎么样？”
“那个小没良心的，我走了她还嘎嘎笑呢。不过我们还是要早点回去，上次你晚回来她都不睡觉等你，这次我们俩都不在，就害怕她哭。”
你一句我一句，两人不知不觉就把手牵上了。可能是美□□人，可能是郑觉新特意等候感动了姜燃，也可能是相似款大衣带来的磁场相吸，两人牵着手走进了宴会厅。
在宴会厅门口，姜燃和郑觉新把大衣交给了侍者存放，宴会厅的暖气开得很足，厚重的衣物可以去除。
郑觉新的大衣下面是一套剪裁得体的灰色暗条纹西装，系的一条银灰色的领带。不出挑，很日常的上班穿戴。姜燃穿的一条咖色格子连衣裙，外面罩的是一件杏色长款毛衣，毛衣从黑色腰带处开叉，露出里面的连衣裙。很温婉，一眼就看出还在校园。
脱去大衣的两人看起来并不那么相配。
“郑总好！”
“你好，这是我的妻子，姓姜，是一位语文老师。”
“姜老师好！”“你好！”
“郑总好！姜老师好！”
一路打招呼过来，每个人都是那么热情。
“郑总，你不是等你老婆吗？怎么带了个小妹妹来。”
“张总，这是我妻子姜燃，C市一小的语文老师，目前正在休产假。”
“燃燃，这是张总，前些天听说张总的侄儿想要考你们学校，但是分好像不够，你看看有没有什么招生政策可以跟张总透露一下。”
“原来这就是你经常提起的张总，可算是看见真人了。谢谢你夸奖我年轻。不过也不是我的功劳，是我们家觉新啊对我好，再加上我的工作面对的都是一些优秀的孩子，心态年轻又保养得好，所以看起来就不显年纪。至于您侄儿的事，现在还有时间，多多努力，我们一小招生主要还是看学生和家长的综合素质。”更多的话姜燃就没有说了，第一次见面也不好过于挤兑，留下个刻薄不饶人的印象。
张总听着这夫妻俩的话牙都咬碎，真不愧是夫妻，一样的讨厌。
“小郑，小张，你们来了！”郑觉新公司的大老板发话了，两人偃旗息鼓，和谐得像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一样。
姜燃看着二人的变化真是目瞪口呆，没看出来呀，郑觉新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做起表面功夫这么娴熟。
“小郑，这是你的妻子小姜吧。你福气不错，现在贤妻娇女都有了，可以甩开膀子干事业了！”大老板姓柳，柳董拍着郑觉新的肩膀很是欣慰，对于这个年轻人，他十分欣赏。
“柳董您好，我是觉新的妻子姜燃，很高兴能够参加公司的年会。”
“欢迎！欢迎！今晚吃好喝好啊！你是小郑的家属，我们相当于是一家人，千万不要拘束啊!”
“刘教授您好！”郑觉新恭敬地向柳董旁边的女性问好。
刘教授？称呼一出姜燃就对上号了，昨晚郑觉新介绍过，柳董的妻子姓刘，是西南农大的教授，博士生导师，在农学领域非常优秀的一位女性。
“刘教授您好！您好有气质啊，一年多没见您了，接过您一点没变，风姿还是那样卓越。”姜燃很佩服刘教授这样在自己专业领域闪闪发光的女性。
“小姜，我们走，不和他们待一起，聊不了两句就说起了工作。出来玩我们就好好放松一下。”刘教授非常平易近人，没有一点高级知识分子的清高。
柳董问张总怎么没把家属带来，张总说孩子闹腾离不开人。其实是张总的妻子自生产后就留在家里带孩子，和社会脱轨，身材走样，不会打扮，姓张的觉得丢脸才不带。
不过不管怎样，柳董也不会刨根问底，只是惯例关心一下。没一会儿三人的话题就拐到了公司的战略发展上。
这边，姜燃和刘教授一起聊天，渐渐身边的女性多了起来。有公司的中层领导，有女性员工，有员工的妻子，聊港星，聊电视剧，聊菜价，聊规划中的轻轨，聊大城市的发展，热火朝天，氛围和谐又融洽。
人陆陆续续到齐，大家坐在圆桌上等待大餐上桌。但是作为典型的中国人，一定知道吃饭前是少不了领导致辞的。不过还好，柳董不是什么喜欢长篇大论的领导。致辞结束就是大家最期待的抽奖环节，这次的奖品非常接地气，一等奖是红包999元，二等奖是红包888元，三等奖是红包666元。一等奖6个，二等奖8个，三等奖14个，可以说这次抽奖公司是下了血本的。
抽中的几率非常大，奖金的金额非常丰厚，三轮抽奖直接把现场的气氛炒到了顶点。
但是，谁都没想到，就这还没结束。晚宴开始，上的第一道菜是10张百元大钞，一人一张，让家属和员工都笑开了眼。
这样别开生面的跨年晚会姜燃真的是第一次见。朴实不做作，比让员工准备节目表演有意义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