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声尖啸嚎叫声乍响,盖住了街市人声鼎沸的喧哗,犹如一记惊雷平地炸裂来开。花见月不由心头一紧,这叫声与山鬼嚎叫不相上下,天师反应迅速,快速聚拢包围住嘉裕郡主:“郡主小心。”不知嚎叫声从何而起,天师们手按在剑鞘之上,警惕着随时准备迎战。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只听又是一声嚎叫,房檐之上突然出现一头狰狞妖兽,妖兽身长一丈有余,狼头蛇尾,浑身散发黑色妖气,一双赤红双瞳目露凶光,凌然俯视而下,长尾猛然一扫无数瓦片翻飞簌簌坠下,碎落一地。百姓这才反应过来,惊慌失措间尖声大叫:妖兽来了。瞬间热闹的街市顿时乱做一团,哭声喊,尖叫声连成一片,百姓四散逃离,争先恐后奔逃的百姓挤在一团,反而瞬间把街市围堵得水泄不通。看着人群大乱,妖兽又是一声嚎叫,随即跳下房檐,往人群密集处横冲直撞,长尾左右横甩,刮起腥风一片,被长尾扫到的百姓登时弹射开来,径直撞向两旁,口吐鲜血摔倒在地,痛苦挣扎。妖兽声声嚎叫不止,快速冲进人群,双爪撕裂开没来得及逃散的百姓,一时之间,哀嚎尖叫混成一片。
天师见状,来不及多想,吩咐两名天师留下保护郡主,其余天师拔剑朝妖兽迎面而上。嘉裕郡主早已吓得呆立在原地,上京百兽园中也有妖兽,却不似这般凶狠暴戾,百姓声声惨叫犹在耳边,满眼都是血红一片,惊慌之下她来不及反应。两名侍女也吓得抖若筛糠。饶是花见月自己也没见过这等妖兽,先前在青州城也见过花妖,花妖被天师追逃而来,并没有伤及百姓,今日妖兽突现,实在始料未及。花见月惊慌一瞬冷下思绪,现在街市混乱不堪,这种情况当前不好强行出去,妖兽肆虐无差别攻击,眼下只有找地方先躲,想到这里赶紧拉起嘉裕郡主躲进身后客栈,两名天师和侍女跟着嘉裕一起进来。
唯有青衣男子,望着妖兽蛇尾出神,任凭中年男人拼命拖拽,他也岿然不动。花见月打开门冲出来,想把青衣男子拽进来,青衣男子浑然不理,漠然轻撇她一眼,依旧纹丝不动,花见月气结,也不知他一个书生,哪里来的这股执拗,马上妖兽就要杀到眼前,他还如同一条死狗一样趴在原地。花见月恨不得踹他几脚。嘉裕郡主惊吓过后回过神来,看着妖兽将近,花见月还在拖拽青衣男子,赶紧叫身边天师去帮忙,两个天师一人一边拽着青衣男子的脚把他拖进客栈里面,丢到一边,又护在郡主旁边,花见月喘气粗气赶紧匆忙关上门。
天师们腾空而起,分散身位包围住妖兽,口诀念动以阵法围困妖兽,不料妖兽狡诈,嘶嚎大叫之下,长尾卷起两侧石柱甩向天师,天师们只能硬接石柱,以力消力,不让石柱落下伤及无辜百姓。就这一瞬之间,便给妖兽时机,趁机扑向人群,登时又是惨叫声四起,天师无暇再结阵困住妖兽,只能手持利剑直面妖兽面门,妖兽浑身好似金盔铁甲,利剑穿插不进,刺过表面只能伤它分毫皮肉,未伤妖兽却反而惹得它更加暴怒,长尾所过之处,一片狼藉,卷起烟尘无数,混杂着断壁残垣向天师掷去。
这边天师还和妖兽缠斗,倏尔之间又听到几声嚎叫声,两侧房檐之上,又跃上几只形态不一的妖兽,皆是周身黑色妖气弥漫,仰头长啸一声,冲着天师狠厉扑去,咻咻咻,又见几道利剑凌空飞至而来,只见妖兽身后追来几个天师,加入围剿之中。
一时之间,尖嚎声,峥峥剑声与百姓哭喊声混成一片。妖兽虽矫健但架不住一众天师围攻,利剑翻飞之间,划伤皮肉无数,血雾自妖兽身体喷洒而下,温热的鲜血沿着门口的灯笼滴答落下,汇聚一地。妖兽似乎也不想和天师缠斗,几番纠缠之下,冲进百姓之中,借势避开天师,天师怕伤及百姓,只得慌忙收剑。妖兽寻到间隙,往城外方向嚎叫着奔逃而走,一众天师跟在后面紧追不舍。
等了半晌,等到妖兽嚎叫声已经渐远,花见月透过客栈大门看着远处跑来几道身影,其中一个圆滚的身影最为明显,她这才慢慢打开门,外面只有满目四溅的血色和满地的残值断臂,虽然妖兽出现只有片刻,没来得及逃爱的百姓仍是死的死,伤的伤。天师府的天师听见嚎叫便赶过来,奈何晚了一步,妖兽已经逃走,天师身后还跟着老图和无涯,无涯见到花见月没事,朝着妖兽嚎叫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神色不明,慢慢转身离开。
老图也被这一地血色吓得不轻,花见月赶紧招呼老图救人,嘉裕郡主虽然心中惊慌,还是让侍女帮着花见月一起救人。保护郡主的两名天师得了郡主示意,也赶紧跟着抬人,混乱之中挤进客栈不少人,眼下都纷纷出来帮忙。
不多时,又有更多的人赶来,花见月这才得以缓和过来。她走到一个小天师面前,试探性的问道:“我不会骑马,天师能不能带我去那里?”小天师望了一眼花见月所指的方向,正是靖州城妖界封印地。
小天师正之前陪同花见月去过妖骨封印地,嘉裕郡主来了靖州城后,天惊墨便把他安排在嘉裕郡主身边保护她,山鬼偷袭天师府时,也是他临危不乱护住花见月,眼下一众天师之中,只有他,花见月略微熟悉,自然是找到他。妖兽逃走的方向就是妖界封印地,她心中始终惴惴不安。
小天师听完花见月的话,看了看嘉裕郡主,面露难色,他负责保护在嘉裕郡主身边,上京天师府的天师追妖兽去了,他现在也不敢随意走开。嘉裕郡主听见花见月的话,又看到小天师望向她的踌躇神情,莫名有些生气,双手叉腰斥责道:“你还不赶紧去,这里这么多天师怕什么,妖兽再回来,我自己知道躲。”嘉裕虽是受了惊吓,现在也恢复了镇定。看着花见月一直忙前忙后的救治百姓,她心中也感慨颇深。
她虽贵为郡主,但自小也在天师府耳濡目染,除妖降魔是天师府的职责,妖兽为何会出现在此自有天师府去调查。天下安定不仅是天子的职责,也是郡主的职责,眼下百姓死伤一片,她也应该拿出郡主的身份,稳定局面。
花见月见嘉裕如此,朝她投去一个感激的笑容,嘉裕挥挥手,不甚在意。转身调派天师去找来更多医士。小天师得了嘉裕郡主的命令,也不再纠结,带着花见月就要离开,倏的她还想起一件事来,匆匆回到客栈里面。
青衣男子还趴在地上,拖他进来时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如同狗皮膏药一样,好似发生天大的事也不能触动他分毫,看得花见月气不打一处来。中年男人也才缓过神来,妖兽消失之后花见月就一直在忙,他都还没找到机会谢她,见她进来,赶紧走到花见月身边躬身行礼致谢:“在下唐源,这是小儿子谦,刚才慌乱之中还未多谢姑娘仗义相救,唐某实在感激不经。”说罢朝着花见月深深鞠躬。
“还不知姑娘姓名,唐某来日必定好好报答姑娘。”花见月不以为意摆摆手,走到唐子谦身边,抬脚便踹上去,结果忘了那只脚受过箭伤,用力不够,遂而赶紧换另一只脚,狠狠连踹了好几脚,唐子谦还是纹丝不动。名叫唐源的中年男人在一旁干看着,也不敢出声,花见月踹完呲着大牙冲他一笑:“如此便两清了。”
扭头又对着唐子谦鄙夷道:“无用之人才做无用之事,若是青娘见你如此这般,恐怕只会高兴自己跑得快。”听到花见月提及青娘,唐子谦呆滞的眼神才慢慢回转,抬起头,目露欣喜问道:“你认识青娘?”
花见月只觉得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上,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她还记得之前便听地胜天说过,他自己在堂前说起青娘与他家的瓜葛,他的家人也是难得少有支持他与青娘的,虽然今日所见和她听到的有些出入,无非就是他与家人之间有误会,要么就是青娘有所顾忌,她虽没有查证,也不知他们之间到底因何演变至此,但今日这事便叫她看不起他,花见月本不欲和他多费唇舌,抬脚便往外走,临了,还是想不通,转身回来又是一脚,哂笑道:“你既知青娘是妖,还当着围观众人堂而皇之说出来,这天下本就视妖物如同洪水猛兽避之不及,你却只管人前表示真心,殊不知非议骂名都在青娘身上,还无端为她招惹祸事,如此情真意切,我倒是没见过。”
唐子谦急着开口解释,花见月冷冷打断他的话:“你若是真心爱护青娘,就省些功夫,少做些无用之事,便是为她好了。”
说罢跟着小天师走出去,只留给唐子谦一道决绝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