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霖，我想和你一起打A级械怪。”西面钢铁森林，拥有银灰头发的青年抬头盯着大树上的岑霖。
岑霖严厉地说道：“不行，林遥路。你打完了普通械怪再来帮忙。”
十分钟前。
由于防护罩一旦升起，再回义铁之城就得绕远路了，于是二队和十队的辅助兵也得一同去墙外。
四十五位军部士兵，十三位义铁居民浩浩荡荡地站在打开的外墙口。城主，岑霖和宋应走在前面。他们一出墙，防护罩就会升起。
“岑指挥官，等下！”前城主突然跑来，“带上他吧。”
“我叫林遥路。”
那是一位少年。极其显幼的娃娃脸，银灰头发蓬松，眸子亦同色，但由于眼球的生理结构，在阳光照射下近乎透明。
岑霖有当长官的自觉，但面对孩子时，他短暂收起了漠然的外壳：“这次战斗很危险，我不希望孩子参与其中。”
当然，岑霖不仅忽视了自己才十九岁，而且略过了‘少年’比一米七加的他高了十厘米。
“其实他已经二十四岁了……”前城主尴尬的话被突然打断。
“轰！”那少年推开一位辅助兵，站在迷你炮车后，随即一炮轰向城外的树木。
树木不偏不倚从中折断，而这种炮车不但单人难以控制，且后坐力很大，少年却用得又稳又准。
他期待地望向岑霖：“怎么样？我很强吧？”
岑霖点头：“跟上。”
少年又说了一遍：“我叫林遥路，你叫我名字嘛。”然后兴冲冲地加入了大部队。
西面森林地形复杂，普通士兵的应战范围被划在十公里以内；但岑霖不同，他对地形的领悟力极强，而且将A，S级械怪拦得越远越有保障，于是他和宋应风驰电掣般迎械怪而去。
岑霖和宋应并肩站在高高的钢铁树枝上。
末世的风总是带着冰冷的铁锈味，岑霖闭目仔细感受地面的震动，那风不经意间吹过他的长睫，抚乱鬓发。
宋应抬手，轻轻地将岑霖的乌黑碎发再次夹到耳后，深情地盯着岑霖白皙的面颊。
大战在即，但宋应一向自信而游刃有余，此刻他仍心生爱意……
“林遥路。”岑霖严肃的声音传来。他不知何时睁开了眼，发现了在地面鬼鬼祟祟的人。
“霖！”林遥路一惊，“我想要帮你！”
经过一番对话，在岑霖被喊了无数次自作主张的亲昵的‘霖’后，他成功命令让林遥路离开。
宋应的后牙槽快被咬碎了。他发现，岑霖对某类人的好感体现在惊人的包容度上。看来自此，宋应的‘不能接近岑霖’黑名单变成了’单纯直男‘和’娃娃脸绿茶‘。
“嗡嗡嗡”三个微型探测器从空中飞回。它们依次在岑霖的通讯器上贴了一下，最后缩成球形飞回腰带。
怎么可能听声辨物？岑霖方才闭目，其实是在大致判断方位后，一心三用操控探测器获取械怪影像。
“滴”几幅立体图像投影而出，旁侧是更详尽的小地图。
宋应和岑霖的神情同时凝重起来。但不到一秒，宋应就轻松地夸赞道：“小岑队好判断，确实是巨物化。”
A级蚂蚁械怪，高六到八米，而曾经那只鼠王只有一层楼高。人类面对如此巨大的蚂蚁，有种食物链逆转的荒谬。
变异蚂蚁不分雄雌，头胸腹三节身体全由极度坚硬的新元构成，六条腿既能飞速移动又能变形成钳子武器。
这些影像就算被缩小呈现，也是骇人至极。
但岑霖忧心的不止于此。他蹙着眉，低声细语：“正北七只，东北三只，少了一S。”
明明不久前能检测到的存在，转瞬间便不见。岑霖的细心程度无需怀疑，那么定然是械怪的进攻有异常因素。
末世战斗的分秒都不可浪费，不存在先找出真相再战斗的做法。岑霖微叹了口气：“宋应，你去……”
“咔嚓”一声，猎械枪被填满子弹。
二人身份似乎颠倒，宋应不容置疑地宣布：“我负责正北。小岑队，你去东北。”
地面震动加剧，铁片树叶都在颤，正北方向的七只A级蚂蚁已进入百米危险区。
宋应不紧不慢地装好其它武器，背起箱子，长腿一跨作势从高处跃下：“有事多联系，通讯器等你。”
……
“差点忘了，”宋应调戏似的一转身，在岑霖额侧落下一吻，“小岑队，保护好自己。”
“我先走了。”
岑霖看着那熟悉的棕色背影肆无忌惮地闯进深不见底的钢铁丛林。有那么一瞬间，他恍神地担心着宋应的安危。
“…”岑霖短暂地叹了口气。
那微不可查的叹气被职责的取舍驱逐，再无痕迹地飘散在苍蓝的末世天空中。
破空声飒飒，岑霖义无反顾地冲向东北方向。
·
“轰”，“轰”，两声巨响，蚂蚁那灵活扭曲穿刺的触角便动弹不得。
“铛！”宋应重炮枪都没放下，毫不顾忌地冲进爆炸波团，一气呵成，单手持大刀砍断两只触角。
少了触角，蚂蚁的一切感受被狠狠削弱。但如果迎敌的是普通士兵，耗尽生命都不一定摸得到头顶的触角。
固定在手臂上的可伸缩飞索钩爪发出滋滋声，宋应从半空急速回到树杈。
由于全部使用了新元来保证物理极致，飞索钩爪并无与之匹配的供能材料，全靠使用者个体操控。好在宋应最不缺的就是身体素质，他无一丝疲惫。
只停留了三秒，将枪支背好后，宋应再次俯冲，大刀直指蚂蚁的头胸连接处！
“噗嗤”弱点发出脆弱的破碎声，随即，蚂蚁的大脑袋轰然砸向地面。
宋应紧接着落地。他浑不在意地背对而走，身后是四具头首分离的巨型械怪尸体。
A级蚂蚁确实很强，但宋应有了惯用的枪械和巨刀，战力比起对战老鼠时呈几何倍增长。
顺便一提，宋应没向岑霖吐槽过，但他与岑霖的体型差太大，上次用岑霖的双刀宛若猛男绣花。
集中精神，第五只蚂蚁近在眼前。宋应一边应战，一边在火光刀影间忍不住又分心起来。这次是担忧他的小岑队。
宋应是经验丰富的战士，更是头直觉强悍的野兽。与面前械怪搏斗的振幅直观而冲击，但岑霖前往的东北面有一种低而沉闷的声响，似乎是极大吨位的物体砸在地上。
“咚-，咚-”像在为不详的到来敲响战鼓。
突然，“滴！”，宋应的通讯器尖锐地响起，众人的通讯器同时尖叫！
岑霖：情报有误，入侵者S级为未知械怪！
岑霖：士兵们，不必惊慌，仍只有一只S级。我将于五分钟后引诱械怪至义铁之城东北方向八公里处。八位机械辅助兵，请提前布置好新元火炮。
第一条是文字通讯，第二条则是语音。
械怪追逐的脚步沉重但迅捷，射出又被反弹的子弹声扰人，岑霖却始终坚定而理智，那微哑冷冽的声音透过通讯器给每一人都打上强心剂。
宋应不放过音频的任何细节，岑霖飞索装置的杂音似乎越来越响…
那不是透过通讯器传来的！
宋应仰头一望，隐约可见一道凌厉身影，如同黑鸟在林间翻飞。而在他后面，紧随着半个高过树木的巨影！
变异森林至少十五米，未知S级械怪有十六米，半个脑壳直接冲破钢铁叶片的笼罩，是猿猴的脑袋。
“咣！”正当宋应专注凝望时，蚂蚁的脚变形为巨钳，骤然向他攻去。
宋应迅猛后跃，完美地避过一击，而这个视角恰好让他完全看清了远处的猿猴。
“嗤”，宋应无意识地呼出粗气，全身肌肉如同猛兽应激般鼓起。
太诡异了！
是令人骨感毛竖的，缘自人类本能的，生理性厌恶！
猿猴后脑勺布满了黑色毛发，这还正常；但从宋应的视角，那张全然光滑的正脸……太像人了。
血肉与新元混合成锈粉皮肤，两只招风耳绝不符合正常猿猴。那张猴脸，那张脸，咧开嘴角，露出极其人性化的笑容！
飞索划破空气，黑鸟展翅尖啸，岑霖不停地瞄准腾跃，仿佛脚踩森林，凌厉地在高耸树木间瞬间消失又出现。
然而，宋应心中极度不安。岑霖，你清楚自己在和谁战斗吗？是械怪，还是……人？
突然，岑霖一脚踩上变异较轻的弹性树枝，借力旋身，缆索转向，轻盈地向宋应所在区域而来。
黑鸟掠过土地，岑霖飞向宋应。
“宋应，遵守命令。完成任务后，再担心我。”
黑鸟送来提醒后毫不留恋地翩翩离去。
这个转向对战斗无足轻重，却是身为长官的岑霖那不该有的，那隐秘而柔软的私心。
岑霖引诱着猿猴远去。宋应心中的暴戾与阴暗无法克制地膨胀，但他也愈发冷静，不，冷酷。
宋应掂了掂大刀，散漫地直面着余下三只蚂蚁。
“从触角解剖是好习惯。但我赶时间，只能暴力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