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听见善芸这话眼前便是一黑。
她铁青着脸,压着怒气道:“到了现在你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我看你真是昏了头了,连真正的关节都没有看出来,你就敢插手这桩事?”
小李氏自打进了二房的院子,便权当自己是个哑巴,于乔府,有王氏这个代表在;于善芸,有李氏这个亲娘在,于情于理,如何都是轮不到她来开口说话的。
可奈何,李氏也是个说话掐不住重点的人。
小李氏悄声地溢出一丝叹息来,只得截停李氏的话,对着善芸道:“你去王府便是客,青宁一事是王府的家事,轮不到你一个外人去插手,这是第一个错;青宁私会外男,于理不合,你见人可怜,便不顾是非,帮人递送书信,只顾私情不顾公理,这是不分对错,此乃糊涂,这是第二个错;你是乔家女,对外行事代表的是乔家的脸面声名,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干涉这等闺房私事,如若外人知晓,只会说我们乔家门风败坏,败坏了乔家的名声,这是第三个错;乔王两家本是姻亲,结两姓之好,如今你这般行事,损坏的是两家的交情,此是第四个错。”
小李氏不若李氏声色俱厉,也不若王氏知道前因后果后阴阳怪气,她还是那般温声细语,可善芸却觉得刀刀凌迟也不过如此。
自打进屋时的倔强不服从脸上褪了去,取而代之的是失了血色如宣纸般的苍白。豆大的冷汗从额上冒了出来,不消片刻,整张面容如同水洗一般的淋漓。
小李氏见她晓得了利害,微不可闻地叹了声气,她移开了目光,看向李氏, “二嫂,这桩事不只是内院之事,估摸着老太爷他们也是会过问的。如今府上诸事,都是由我们二人共同打理的。如今是这姑娘的教养上出了问题,怕是你我二人都脱不了责罚。”
“二嫂,三嫂,你们管理着内宅,如今倒是出了这档子事,啧啧……真是辜负了老太太的信任。哎呦喂,也不知道咱老太爷知道这档子事后是个什么反应。”王氏乐得看好戏,她一惯瞧不上李氏和小李氏的做派,这会子不趁机踩上一脚都不是她平素的性子了。
李氏怒气上脸,刚要叱她两句,就被一旁的小李氏截了话过去,“四弟妹,善芸是你领着去了王府的,如今闹了这一出出来,你一个照看不周是跑不了的。”小李氏借着窗棂外照进来的光,垂眸抚了抚衣袖处的褶皱,声音还是那般不急不躁,“你一个乔氏妇回娘家看望,无人能指摘什么,但如今乔氏女在你这位乔氏妇手上出了事,我们在老太爷面前讨不了好,难道你就能在老太爷面前得意吗?”
“你在威吓我?“王氏挺起了腰背,利眼如刃,唰地一下看向小李氏。
“这到底是威吓还是提醒,想必四弟妹是分得清楚的。”小李氏丝毫不惧她这等迫人的目光,视线毫不避讳地迎了上去,“你我都是乔家妇,百年之后都是要入乔氏祠堂的。你当真以为你现下看的是我和二嫂的热闹?”
她定定地看着人,轻声道:“焉知这不是你自己的热闹?”
“……三嫂,我年纪轻,说话不着调,不知轻重,还望您原谅则个。”在这样的诘问下,只要王氏不是猪油蒙了心,就算再不甘心,也得低头。
王氏退了一步,小李氏也不会得理不饶人,只见她眉目温婉地笑了笑,“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说罢,她环视了一圈,视线自右向左,从李氏、善芸、王氏身上掠过,“既如此,我们也要好好地商量商量该如何将这桩事妥善地了结了。”
王氏刚才被小李氏轻轻巧巧地将了一军,现下她是打死都不会做先开口的那个了。反正,惹出事的是小李氏的女儿;要向老太爷交待的是掌管内宅的李氏和小李氏。左右都挨不着她什么事,她才不做那个出头的椽子呢。
李氏先是瞥了一眼王氏,见她低眉敛眼,都不与她视线相对,就知道这会儿她是不打算开口了。
她轻咳了一声,才尴尬地道:“三弟妹,善芸年幼,她不晓得利害才犯下这等过错,老太爷那头还望你能替我周全几分。
“周全?”小李氏当真是气笑了,她摇了摇头,“二嫂,同是做母亲的,我明白你的慈母心。可善芸惹下的这桩祸不是在乔家内院,那是在王府内宅。莫说你我,就算是是抬出二伯,怕是在老太爷那里都讨不了什么好,您还敢想着周全?”
原以为善芸糊涂是一时想差了,现下她是看出来了,这根由还是出在李氏身上。
这个时候不想着加紧管教,还想着搪塞着过去,这到底是爱孩子呢还是害孩子呢?
小李氏无奈地叹了声气,从炕上起身,“二嫂,我与你道个实话,今儿晚上老太爷回来了,我便要去请罪。至于善芸该如何处置,您自个儿拿个章程出来,老太爷问起,您也有个回复。”说罢,她扫了一眼显然松了口气的善芸,然后便走了。
小李氏出去了,王氏自然也不乐意待了。
她早说了,这李氏一个大字不识的村妇,能知道什么利害,你看这临到事上了,别看平日里那挂在嘴边的话听着多分明,真落到实地上了,这不就糊涂了嘛!
“三嫂,您慢点儿,好歹等等我。”王氏出了正房,在院子里追赶上了小李氏。
小李氏看了她一眼,没说话。等出了二房的院子,她才开口,“四弟妹,寻我何事?”
终究是求人,到底矮三分。王氏尴尬地笑笑,算是缓和了一下气氛,然后才道:“三嫂,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也想请您支个招儿,善芸出了这桩事,与我也脱不了干系。老太爷那里,我也想得个从轻发落,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