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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记忆失、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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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卓追出去时,外头竟然下雪了。二月的春日还明媚着阳光,突如其来的大雪淹没了太阳,很快,天空以一种极快的速度,迅雷不及掩耳地阴了天,衬着雪寒,更有悲伤之意。

闻欲正站在廊下,微微抬头看雪,他浑身的白衣裳白鞋子白披风,仿佛就要这么和雪色融为一体。他慢慢伸出手去接雪,很快接了小半个手掌,又化掉,转瞬即逝。

犹如这几月的荒唐梦一样。

但虽荒唐,闻欲也不想失去,想紧紧攥在手里,攥一个地老天荒。

沈卓走上前去,“皇上。”

闻欲还是看着天:“怎么下雪了呢。”

沈卓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明明都迎来了春日了,春和景明。但一场雪打破了美好。

闻欲说:“蒋起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失忆?”

沈卓:“郎中来瞧过了,是蒋起体内有毒,不知道是不是他身体太好的缘故,并没有发作毒症,像是毒转到了脑子里从而失忆的。”

闻欲低下头,看着消融在手掌中的雪花,喃喃道:“这样啊......”

微微叹气,“那有法子可解吗?”

沈卓静了一会说:“郎中说,可能无解。”

无解。

闻欲想,好残忍。

“那个人醒了吗,他也许知道这毒怎么解。”

沈卓想了想,是那个念叨着自己名字的老水啊,那人发热了,病重还自言自语要回家。命人给他打水擦脸,换了身干净衣裳,他竟发现此人长得还算眉清目秀,是被关在那地下时间久了才变得乞丐一样。

“病了,在发热,还没清醒过来。”

闻欲了然,心想怕是老水也不知道解药,他们在那里面时,老水分明也是很惧怕黑雾的,黑雾每席卷一寸土地,老水就拖着身体离得很远。

沈卓看着闻欲的侧脸,很有解释意味道:“昭然是几年前跟过蒋起一段时间,但也仅仅是两年,并不是那种关系,蒋起好像纯粹就是把昭然当成伺候他的仆人了,您方才没有瞧见,蒋起看昭然的眼神分明是讨厌的。”

闻欲点头,了然,好像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知道他们之间是清白的,但蒋起从前也忒傲忒毒了些,呛起声来要将人气死。

沈卓又说:“不过有一人应该有法子治蒋起这失忆病。”

闻欲随即看向他,“谁?”

沈卓一笑:“是老朋友了,在圭吾一个村子里,我已经派人去接他了,大概明天就会到。”

今日闻欲再没去看蒋起,倒是蒋起命今宵来请他,说要看看他这个狂妄自大的人到底有没有胆子和他比一场。

今宵:“将军还说,还说......”扭捏半天,今宵涨红了脸也没敢说出口。

闻欲手里拿着昨晚看的那本书,瞧了一眼今宵,被他红红的脸蛋逗笑了:“怎么,他还说什么了?”

今宵看着闻欲柔柔的笑,一鼓作气说出来了:“将军还说此等鼠辈竟敢动我的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说罢,空气中弥漫了一种安静,今宵抬起头发现闻欲波澜不惊地还在看着书,什么什么神话,哎呀公子!

闻欲终于把书放下了,走到院子里捏起鱼食喂鱼。

今宵着急地跟上他,愁眉苦脸道:“公子要是生气就去揍将军一顿他肯定不敢还手!”

闻欲嘴角一直挂着浅笑,微微小雪落在二人身上,连闻欲斗篷上都有,只是二者颜色很统一,不仔细看是看不出的。于是雪落到发丝上就尤为明显,现下雪小了些,但闻欲头发上还是落了不少。乍看上与他肤色匹配,有弱柳扶风,虚弱之感。

今宵鼓着脸颊,仿佛被辜负的是他。

院落大门后,蒋起隐在那里看,一旁还站着昭然,眼神晦涩不明。

蒋起还是高傲的从坐着变成了站着,负手而立。脸上冷的看不出一丝一毫的表情。

他看见闻欲冒着雪出来,在院子中心的小池塘边喂鱼,雪白修长的手指捏起一点点食料撒进水里,一团金色就蜂拥而上,蒋起便看到了很使他震惊又心跳加速的一幕——闻欲笑了。

他的笑极其蛊惑人。自内心而发出的笑容就像如今严寒里的春光,带有亮堂堂的白。一眼望过去,闻欲的白色披风里裹的还是白色,白色下面就是皮肤的白,甚至比院子中种的白梅还亮上几分。

彼时今宵在闻欲身旁走来走去,像个调皮的小孩要引起注意,闻欲一只手伸出去捉到今宵,另一只手捏了捏他的脸,又替他打了打头上的雪。

蒋起不知为何,看到这一幕他有些生气,介于是生气没有人给闻欲拂去白雪还是闻欲竟给今宵拂去了头上的雪之间,蒋起对这两种想法都很生气。

心里堵得慌,像压了块大石头喘不过气,蒋起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他明明不认识这个人,这个住在沈卓府上的陌客。

但看到他一脸担心的模样问自己有没有事,本应该冷着脸用沉默杀死人时,他还是呛声回去,看到对方吃惊又受伤的神色,他竟觉得心口有密密的疼痛。他不认识这个人,他确信。

但是,为什么......

看见他雪中喂鱼,他竟有想给他打伞的冲动,他想把这个人搂在自己热得像火的怀抱里,对他说:“刚好给我降温了。”

他下意识觉得,闻欲的手和身体都是冰凉不已的。

皱着眉,他往里面走了两步。玄色在冰天雪地中就是黑夜的亮光,闻欲瞬间注意到他。

雪中和他一起淋着雪的蒋起,闻欲蹙眉,侧身对今宵道:“去我屋里拿把伞。”

蒋起没前进,闻欲也站在池塘边没动身,他感觉蒋起这厮一定是来给昭然报一刀之仇的,他要是走上前去,蒋起说不定要拔刀对着他,又要用令人望而却步的眼神逼退他。

雪够冷了,闻欲不想再看见更冷的。

今宵出来了,手里拿着一把油纸伞打开,要给闻欲撑,“给你家将军撑去,他病才刚好,若是又再感染风寒可就麻烦了。”

今宵圆溜溜的眼睛看了看蒋起,又看了看闻欲,乖巧应声走到蒋起身边给他撑伞。

蒋起道:“他让你给我撑伞?”眼神之下,有疑惑,又有今宵捕捉不到的隐秘兴奋。

今宵道:“公子说将军大病初愈,切莫感染风寒了。”

蒋起:“将军?你怎么这么喊我?”

说罢接过他手中的伞朝闻欲走去。

今宵简直莫名其妙极了,哦,他想起来了,将军醒了之后他就习承叫闻欲公子那般叫蒋起,方才闻欲提醒他才又叫了将军。

公子和公子,今宵惊讶发现,他不知从何时起已经将皇上和将军当成同一个主子了,听谁的吩咐都没差!

蒋起走的愈近,心就跳的愈厉害,这感觉甚是新鲜,有种身体不受自己控制一样,本能的想靠近闻欲。

伞撑在二人头顶上方,金鱼一团团游弋在雪与水的交融中,一团团又游到他们二人面前。

闻欲捏着食料欲给他们吃,又欲收回手,那一团团金鱼见食料就在跟前,饥饿迫在眉睫,故是被惹急了怎的,一条鱼忽然跃得老高,鱼尾巴上的水全部甩到了二人脸上。

刹时间蒋起手比脑子快,一只手挡在闻欲脸上,手心朝着他脸,就看画面再了解事情原委,倒是很滑稽。

蒋起愣了,沉默着收回了手。闻欲矮了他小半头,他看到闻欲脸上没被他手掌全部遮挡住的清晰的水珠,挂在白皙的脸庞上,他一整个人就像出水芙蓉的水莲,嘴唇被水润的像雨水洗礼过后的桃花。

闻欲侧身看着他,笑着用袖子擦去了脸上的水。

蒋起看的失了神,忍不住轻声说道:“这里,还有。”他指的是嘴巴上的水珠。

闻欲像没听懂似的,歪着头笑:“嗯?”

“这里。”蒋起似乎很紧张,手一抖一抖的指向他的嘴唇。

动人心魄,蒋起脑子晕乎乎的,就想到这么一个词。

闻欲似有似无的靠近了他一些,这前进的距离既不会让人觉得尴尬,又不会很遥远。

“什么?有东西吗?你帮我擦掉吧?”

一靠近就有寒冬梅花的香气萦绕在蒋起鼻尖,有些勾人的痒意。

心中欲有山火喷发,只一点寒霜冷气克制着,他没有听闻欲的话,手却在底下微微发着抖,象征着心跳加速的进程之中。

不可,不行。

克己复礼,严守君道。

终于,这火被浇灭一点,理智回笼,犹如荒唐之梦天光大亮一般,一切模糊的东西全部都清晰,包括胸膛中流窜着的朦胧的情意。

闻欲的笑颜在看到蒋起慢慢冷却的眸子后也跟着冷下去了。

嘴角还是扬着的,只是表情淡下去了。最起码,蒋起现在活生生的站在他跟前不是吗?

最起码,他还保留着对自己像在那下面把防毒的暖玉留给自己时的温柔不是吗?最起码......他的身体还是爱着他的。

闻欲自私的想,他要把蒋起藏起来,不管是昭然或别人,还是又喜欢蒋起爱慕蒋起的谁,都统统再也不能见到蒋起。

闻欲依旧去喂鱼食,尽量让自己的动作看起来自然一点。

少顷,昭然慢慢走到池塘边,看着蒋起,嘴角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

他臂上那道伤痕是那么引人注目,就像在洁白的雪地上出现了不合时宜的泥土脚印。

连闻欲都在专注的喂鱼,余光却瞥到了一样。

闻欲听到蒋起说:“还疼吗?”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蒋起这句话温柔的不像是如今冷冰冰的他能说出来的话。

手一抖,整个手掌的食料都倒入池塘,鱼儿们哄抢,四散开来争夺食物。

蒋起冷凝着脸说道:“拿着。”

闻欲知道他是在对自己说话,故而异常乖顺地接下伞,竹桃递上来的手帕擦拭手掌。

昭然待蒋起走的他近了才回答那句话:“已经不疼了,就是有点痒,想忍不住抓一抓。”

他想听到蒋起关切地对自己叮嘱不可抓挠伤口,抬头却看见蒋起定定地看着闻欲。

看着闻欲,用手帕仔细擦着手指,每一根细长的手指都被桃粉色的手帕包裹住,再探出头来,有一种很暴露的羞涩之意。

昭然脸色很僵,他感觉,伤口又开始疼了......

蒋起说:“你叫什么,我认识你吗?”

闻欲笑着说:“我为什么要回答你。”

蒋起皱起了眉头,闻欲便觉得心中有些钝钝的疼。他从前是这么喜欢皱眉头的吗?

沈卓说蒋起的记忆可能停留在了几年前,闻欲还没有当皇帝的时候,他们还不相熟的时候。

那时候蒋起从不知道天高地厚四个字怎么写,高傲的像只大花孔雀,沈卓说起这个的时候笑得直不起腰。他还说,蒋起是被他父亲捡到蒋家的,蒋伯父待他很好,但摊上了二房就是一个只会吸血的饿死鬼,故而蒋伯父的官饷有一半经常会被他们要去,偌大的一个蒋府揭不开锅,传出去简直惹人笑话。

沈卓没有说下去,被去城中巡查的今宵回来了打断。未说完的故事就像给悲惨的接下来添加了更悲惨的情节一样。闻欲疼的死去活来,没流下的眼泪早已被蒸发。

他看着蒋起的横眉冷对,也并不觉得生气,他只是心疼,愈心疼,心中就愈恨那毒,就愈恨每一个促使蒋起变成冷然模样的人们。

蒋起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有力使不出,只能闷闷的接下自己的话:“若人人都能无缘无故地伤害,欺辱,而不让呐喊,尖叫的话,这世上存在道理又有何意义。”

闻欲敛起了一点笑容,他觉得这些金鱼吃的够多了,嗯,不喂了,免得下一顿又不吃饭。

他说:“若人人都误解,曲解,从不给真相一个开口说话的机会,那又是什么道理。”

蒋起很想问,那你的真相是什么?

他自知道昭然不是什么好东西,那这人这么的生气和他有关吗?

蒋起觉得自己的记忆并不是停留在过去了,而是遗忘了什么。

面前的这个人,恰好就是他遗忘的一部分。

闻欲接着说,只是这次看着昭然,“我从来没忘记真相,从来没有。”

昭然一瞬间觉得血液倒流,然后凝固在身体里。这次凌迟他的不是闻欲的恐吓,而是他表面上状作已经忘却但是深深恨到了心底。

他会在蒋起面前说出一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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