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榜当天,沈鱼比我还紧张。一早上奏折没批几本,在书房里踱步走来走去,晃得我眼晕。
“歇会儿。”我给他塞了口团子的零嘴。
沈鱼嚼了一下,酸得他皱脸。
我在旁边哈哈大笑。他们两个一大一小被酸到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沈鱼反应过来,往我笑哈哈的嘴里也丢了一颗酸杏,这下我也笑不出来了。
来福进来报喜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我们三个整整齐齐被酸出天际疯狂灌茶的样子。
沈鱼表情扭曲地把酸梅就着茶饮吞下去:“放榜了?”
我在旁边举着杯子:咕嘟咕嘟咕嘟。
来福:“是。”
我终于龇牙咧嘴地吞了酸杏:“怎么样?”
“探花。”来福道:“按照陛下与大人吩咐,主考官已剔了您的名字,放在二甲之列。”
“如此甚好。”我笑着看向沈鱼:“这下涌入如此多的青年才俊,可有的忙了。”
沈鱼丢给来福一道早已写好的旨意,上书点我任太子太傅。
我探头看了一眼,上面还说因着教导之职,免了日日劳烦,特许我住在宫中。
我揶揄着看向沈鱼,他摸摸鼻头,避开我的视线,只吩咐来福:“传旨下去。”
来福告退:“是。”
“我怎的不知你什么时候还加了这一句?”
沈鱼装腔作势地抱起地上的团子,煞有其事道:“这都是为了教导瑄儿。”
团子呆呆地看着自己骤然离地,又看着沈鱼一张放大的脸,嘴巴一撇,朝我伸手。
沈鱼看着赖在我身边不肯动的团子,眼神颇有些恨铁不成钢:“怎会如此娇气?”
“大抵是我从不会在团子夜半惊梦扒床时揍他的屁股。”我幽幽地讲。
上回夜半深更,沈鱼活力四射想要进行写健康运动时,忽而抬头看到床边团子一双瞪得溜圆的大眼,差点没吓枯萎。
于是那天殿内宫婢都听到团子响彻天的哭声。
他肿着小屁股在床上趴了几日就哭了几日,而沈鱼也就我被踹了几日。
团子年龄尚小,外头惊雷大雨都能吓到他。往日我不在宫里,便是来福陪着,但现今我已回来,他便有机会就溜出来黏着。
沈鱼对此颇有微词,但团子身世凄苦,虽不记事可也是实打实自小没了爹娘,我忧心他会由此比旁的孩子心思敏感,试着担起了些母亲的职责,如今我的针线活做的不比女娘差了。连沈鱼都打趣我:上的了马背下的了厅堂,闲时还能绣得一手好花,什么时候能给他孕个娃娃出来。于是第二日他便带了个牙印上朝:)
能瞅见他脸上牙印的朝臣次日便上了折子,这锅哐当一下便扣在我长姐身上去了,她没说什么,自请禁足以平了这波折。
沈鱼深觉不妥,加封又送礼。赏赐便如流水般进了长姐院子。
长姐原先疑心我是被沈鱼诓骗,之后发现我们是狼狈为奸后便没再多话。宋祁安被放逐偏地后,她的话就少了,倒逐日真有几分往年被称颂的温婉贤淑之姿。
长姐似还对往日种种有所芥蒂,她知我痴症已解,又与沈鱼生情,便自觉担了借口,无论是出宫赶考还是旁的,她都主动替下这名头。似是在为我补偿什么。
可我却不知这是否真是她所愿的。
我与她提过此事,问她是否想出宫另寻天地。
长姐却摇头拒绝了我。
她说一则摄政王府势已颓,枝叶尽斩无处庇护,二则她已开悟,往日试用情之一字笼络人心终非长久之计,她已对此感到无趣。
不如借由贵妃名头留在宫中,虽人后这般情势她与我心知肚明,可权势荣华人前尽可得来。
三日不见应刮目相看,我与长姐已有些日子未见,竟不知她如今会是这般想法,不由生奇。
她便与我多讲了几句。
往日未出阁时,她曾与淮南转运使家的公子频繁通信,自以为情意绵绵已将对方之心笼络掌心,直到后来他父亲为他许了亲事,对方骤然断了信,长姐便知此人不可托更不可用,便歇了心思,转了下一个目标。
我记得此人,当初我还替长姐抄过情诗。
“正是,”长姐说,“原以为此事到此了结,却不想还有后续。”
长姐拨弄着锦烛,漫不经心道:“那淮南转运使家的公子为何会被父亲如此迅疾地定下亲事,原是因他爱上了一个卑微伶人。与我通信不过是为了掩盖那伶人存在的幌子。可一朝东窗事发,他父亲震怒,便立刻定下了亲事,断了他与外界通信的法子。”长姐微微一笑,“说起来,那伶人还真与你我有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