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做饼干的香克斯让三隅感受到了社会的参差。
按照日本社会约定俗成的观念,像是擅长收纳、料理一类的人往往会被冠以“女子力高”的夸赞,虽然三隅并不同意这种标准,但如果要以刻板印象为定论,那么香克斯大概和“有毒的男子气概”微妙地拉开了距离。
至少从三隅的视角来看,她对这类摒弃性别刻板观念的人还是比较有好感的,举例来说的话,可能类似于「学校的不良在放课后救助流浪猫」这种老套的反差吧。
放在乙女游戏里,说不定得分会很高呢,三隅微妙地想到,她都想赶紧回到十八年后去群聊里@风间阳斗了。
三隅就很不擅长做这种小食,以前日本的家政课只有女生需要参加,近些年才开放性别,不过还是有很多地区和学校只让女生培养这种所谓的“家政技巧”,对料理感到苦手的三隅一时都不知道,到底是该为了自己逃开社会规训而感到高兴,还是应该为自己少一门生存技能而感到失望……不过有一点她很确定,至少她会佩服其他擅长料理的人,不论男女。
愿意穿着粉色围裙做饼干的香克斯,让三隅真情实意地升起“这个人真不错啊”的单纯欣赏心情。
学妹也会做饼干,她们当时认识的时间不过大半年,但樱田总是带着各种小零食装在便当盒里给她,像是蜂蜜黄油红薯、芝士蛋糕这些,她最擅长的好像是水蜜桃杏仁豆腐…….
看饿了。
三隅收回视线,其实她吃了不少主食,但就是想吃甜食,也有可能是用脑过度,所以需要分泌多巴胺刺激神经元的信息传递。
把小饼干打包装进碟子和塑封袋的香克斯注意到楼梯口的视线,他往上看了一眼,但只看见了一个灰色帽衫的背影,对方慢吞吞地走远了。
“这份是给厨师先生的,谢谢您教我做这些。”香克斯挪回目光,把手里一小碟洒满坚果的饼干递给罗杰海贼团的厨师。
厨师接过碟子笑道:“看来新口味的研发很成功啊,不用谢我,罗杰船长的份是那个袋子里的吗?”
“嗯,是包装好的,毕竟明天是感恩节嘛。”香克斯自然而然地说,“船长意外得很喜欢吃这种甜食,从外表看不出来,我给他的那份加了葡萄干,虽然库洛卡斯先生说要控制糖分,不过偶尔吃一下也没关系。”
说是感恩节,其实还是当地的收获庆典,入乡随俗要给重要的人送手工制品,这是船长和其他人下午聊天时无意提及的,香克斯听到之后就想着要送给船长和其他长辈回礼。
“不过香克斯是怎么想到桃干和巧克力这种搭配的?”厨师咬了一口曲奇上面的坚果。
“啊……”香克斯稍微顿了一下,“就是突发奇想。”
以桃干和巧克力作为基底,在基础上加入更丰富的点缀,比如给船长的是葡萄干曲奇,给雷利先生和其他人的是坚果曲奇,香克斯非常公平地想着。
二楼的餐饮区在深夜依旧非常热闹,傍晚时分被御田弄坏的窗户已经修好了,海贼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块,有人开始吃第四顿的夜宵,也有人睡在角落里打着呼噜,以白胡子和罗杰为首的组织领导人倒是兴致盎然地谈天谈地。
香克斯和厨师上楼的时候,他的视线先往光月御田那桌看了一眼,发现阿莱尔和马尔科正在拼酒,御田本人和他老婆孩子都不见踪影,香克斯猜测他可能是送她们回船上休息了。
巴基正在跟弗洛伦斯说着什么,一如既往的,她好像动了动口型,随后巴基脸上的表情就变成那种无语凝噎的模样,他想发作又憋住,最后睁着死鱼眼抱怨两句。
想也知道是弗洛伦斯又故意在逗他玩,香克斯刚认识她的时候,以为她的迟钝是真天然,最近才发现那家伙有时候是故意的,她不知道回复什么、或者觉得麻烦的时候就会慢吞吞说话。
所以香克斯回忆着下午的事件,想到对方全程都是一副「随便吧」的无所谓样子,猜测她是真的对御田毫无想法。
这个毫无想法,不是说有什么特别的感情,而是说她认为对方是「无论怎样都好的人」或「无感的家伙」,弗洛伦斯偶尔也会流露出这种稍微有点冷淡的状态。她难得有情绪波动好像是安德鲁事件时,还有在图书室告白…….咳,嗯,反正他一眼就看穿这个人了。
弗洛伦斯对白胡子海贼团和御田没有表现出一点不满,就代表她既不觉得生气,也不感兴趣吧。
那家伙,和看上去还真是有很大反差啊……
香克斯已经可以预想到未来这个人的样子了,客观来说,从外表看来,大概会很受欢迎,不过她那个性格,弄不好会让不少人遭遇滑铁卢……不,也说不定,香克斯默默哼了一声。
他跟着厨师往船长那边走,将饼干按照口味区别分给罗杰和雷利,罗杰感动至极地变成了蛋花眼,还跟白胡子炫耀:“我家孩子是不是超厉害?会做饼干送给船长!”
白胡子:“……”
白胡子:“这算什么!我船上的年轻人除了饼干,还会做鱼骨雕塑送给我!”
罗杰:“哼,你就酸吧。”
香克斯快速退出战场,再不走就会被船长抓住,搞不好还会再现下午弗洛伦斯的状态,被人举着抢来抢去。
最后剩下桃干巧克力原味的曲奇饼干,香克斯把盘子拿到巴基和三隅那桌,巴基有点惊讶,不过也没有大惊小怪,他没有对香克斯的做法感到讶异,只是对香克斯的技术将信将疑,抓起饼干塞进嘴里嚼嚼:“……果肉?白桃丁?软塌塌的口感好糟糕…为什么要放桃子啊!”
巴基脸都绿了。
阿莱尔也哼说:“马马虎虎吧。”
香克斯望向三隅,看见她拿着曲奇饼干咬了两口,接着她的眼睛变得亮晶晶的,虽然她什么都没评价,吃饼干的速度却加快了。他等了这么久,就等这个反应,香克斯松了一口气。
“巧克力和桃子,这个搭配糟糕透顶!”巴基作结。
“不,我觉得非常好。”三隅肯定道。
巴基表情逐渐狰狞:“你的味觉是不是有毛病?”
三隅说:“桃子是可以应对天下万物的水果,巧克力也是甜食里的王者,做成什么都会好吃的。”
巴基说:“好吃那也是香克斯的料理水平还算可以,不代表这个离谱的搭配很完美,要我说,曲奇饼干就该是葡萄干和坚果!”
三隅:“哦,那也可以。”
巴基:“?!!!你倒是再坚持一下自己的观点啊喂!”
三隅嘴上这么说,身体很诚实地吃掉了桌上大部分的饼干,巴基还在絮絮叨叨地吐槽,说着说着,他突然啊了一声,转头问三隅:“你刚才跟御田都聊了什么?就是他出去之前,那家伙回来后就送他老婆回船上了吧,是不是你问了什么奇怪的问题?”
香克斯也看向三隅。
“是吗。”三隅说。
“别装傻!你跟他说了没两句就分开了,谈话不成功吗?”巴基问。
三隅眨眨眼:“啊…非要说的话,方向性不同吧。”
巴基大声吐槽:“方向性——你们是组了乐队吗?!”
她含糊其辞的表达让巴基露出生气的表情瞪了过来,然而三隅并没有当成一回事,反倒直接无视他,继续吃饼干。
香克斯叹了口气,这样他就渐渐能看出她的现状了。真的是个很有自己想法的人,弗洛伦斯。
“对了,香克斯做饼干很厉害。”她想到什么,表情变得有点微妙,随后又正经起来,“我觉得能想到某事并付出行动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尤其是你很周到,我现在能理解为什么罗杰船长把你当继承人培养了,原来是因为你本身非常优秀。”
“什、什…….”
冷不丁被说了这种话,到了这个地步,香克斯也开始了解这是怎么回事了,这是——类似告白的举动。他找不到什么理由打断或否认她的话,不知道为何周围笼罩着奇怪的气氛。
香克斯无视火冒三丈的巴基,感觉自己的脸有点烫。或许是弗洛伦斯的单方面好意膨胀到传递给他了,句子最后的部分他没有听得很清楚,他的思绪跟不上对话,于是僵硬在原地。
总是在意想不到的场所、意想不到的时机被这个人告白,到底是要怎样啊!虽说人生难料,但这还是真是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这种情况他该怎么办呢?他对弗洛伦斯的印象大概还只是「异性朋友」,那么是不是该认真拒绝她?
不,话说回来,她也没有说要跟他交往之类的话,只是被夸了优秀而已,告白与被告白,在旁观者来看都还好,一旦变成当事人就会很伤脑筋。
香克斯虽然早有耳闻,但依然装作初次听说的样子,努力露出和平常一样的笑容:“我知道了,谢谢你。”
他说完之后还下意识摸了摸滚烫的耳朵。
“喂!你们俩很奇怪啊!”巴基终于插话进来,他头顶冒出一大堆十字路口,“什么继承人,你是无视我吗?不过是做个饼干,怎么就厉害了?”
“这样啊。”三隅如实说。
“这样你个头啊!!!”巴基抓着橙汁杯跳起来挥舞手臂,那爆炸性的攻击似乎马上就要降临到三隅脸上,她立刻俯身熟练地躲过去了。
“按照你的准头,如果被打中脑袋,我可能就没命了。”三隅说。
被橙汁打死的话,会让她青史留名,成为一辈子的污点。
三隅心有余悸的语气让巴基更红温了,他眼角抽搐:“你是不是在找茬?”
“不,我刚刚突然想到,这个玻璃杯的直径似乎刚好可以把你的手卡在里面,你别不小心卡住了。”三隅提醒他。
“别胡说了,这怎么可能。”这一说法可能是激怒了巴基,他表情气愤地喝完橙汁,举起右手。
手放进杯口拔不出来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在他巴基大人身上?巴基不顾香克斯的阻拦,直接把手塞进去,看上去杯口大小不太合适,但没想到手腕处紧紧被固定住了。
“真像火箭飞拳。”三隅感叹道。
“拔、拔不出来!!!”巴基大惊失色。
“……”香克斯。
“你们在玩什么游戏吗?”
好巧不巧的是,阿莱尔和马尔科等人注意到这边,几个海贼朝三个孩子看过来,巴基立刻用上四分五裂的能力,只留下手在杯子里飞在半空藏在三隅身后,要是他现在这个样子被别人看见,自尊心估计会稀碎。
“没什么。”香克斯解释道。
“感觉巴基话变少了啊。”阿莱尔稍稍提高音量,“你躲在后面吃什么呢?”
巴基肯定不能容忍自己被阿莱尔看见窘况,他结结巴巴地开口:“关、关你什么事!我在吃饼干!你不许抢!”
“真是小孩子口味啊,不会跟你抢的……”阿莱尔嗤笑着摆摆手,和马尔科等人离开了。
巴基咬牙切齿地瞪着他的背影,然后抓起香克斯和三隅就角落里走,三人的走路姿势确实很不自然,巴基遮住自己的胳膊,香克斯用双手抓住玻璃杯,挡住杯子里的手,三隅则站在两人身后。
这样一来,不仔细研究是发现不了什么异样的。
“这里姑且没什么人,你赶紧把手弄出来吧。”香克斯扭头跟巴基说。
香克斯抓住玻璃杯前段,三隅抓住玻璃杯里的断手,他使劲一拽,结果三隅也顺势被拉过去,还差点撞在一起。
“不行,卡得相当紧,这样是拔不出来的。”三隅说。
“果然……”
有心理准备的巴基并没有表现出强烈的沮丧,只是重新把手接上胳膊,他单手抱住旁边的楼梯柱子,香克斯和三隅一起拉住玻璃杯,三人保持这个姿势使劲拔河,也许是因为卡得太紧,玻璃杯摩擦皮肤的速度非常缓慢。
“我突然想到。”三隅忽然出声。
“什么?”巴基下意识问。
“你要不要拍一张纪念照?毕竟是难得一见的造型。”三隅提议。
“你——我要杀了你这个混蛋——”巴基条件反射地蹦起来。
就在此时,香克斯和三隅使出比刚刚近乎翻倍的力气拔着玻璃杯,而巴基往相反的方向一跳,这导致水杯发出“波”的一声,然后瞬间从巴基的胳膊上脱离出来。
有拔河经验的人都知道,一旦对面收力,这边的人就会因为作用力而不受控制地倾倒,抓住玻璃杯的香克斯和三隅跟多米诺骨牌似的撞在一起,同时往后倒。
三隅脑袋上的草帽飞了出去,她的后背着地,身上也重重地砸了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