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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爱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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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机关的按动,影峡峰溶洞彻底凭空折裂。

白茫茫的水雾消失,潭水与山峰背后的溪河贯通,坍塌时形成似瀑布的奇观。

刺骨的寒意将沈令仪所包围,她竭力维持着漂浮的平衡,就这般随着湍急的水流顺山势下落。

冰冷的河水唤醒着她的理智,沈令仪将背后的黑布包拽得死紧。

解锁的玉盒,证明着兄长曾经来过。

不知漂流几时,沈令仪精疲力尽地喘-息着,陆鸿晏终于使巧劲游到她身旁,托举着她的身体以免沉落。

她侧目无言,静静地承受着他的帮扶。

原来河流的尽头灌溉着来时的沼泽地,陆鸿晏看准时机抓住岸边的巨石,湿漉漉的两人得以成功脱险。

沈令仪仰面躺在荒草地里。

头顶的天空依旧是那片天空,来时的艰险与温情恍若大梦,尽随消失的黄鹿背影化为虚空。

“陆潜。”沈令仪忽然轻声唤他,语调无悲无喜,尽是淡然,“我愿意随你回京都。”

陆鸿晏讶然侧目:“你......可要想清楚。”

他以为,她会同他彻底分道扬镳。

“怎么,这难道不是你所求的吗?”

沈令仪浅浅地笑起来,直起身躯挪动到陆鸿晏面前,沾染淤泥的手指掐着他的下颚。

“陆潜,你好好听我的话。”她手指猛然收紧,眼神里窜着疯狂与狠戾,近在咫尺的长睫似要交缠。

“作为回报,我也会帮你谋取想要的一切。”

沈令仪眉梢释然,似乎已然猜透眼前之人的想法,颤动的长睫扇动着溺死的诱惑:“搅乱京都这潭脏水,成为坐享其成的渔翁,想想都令人快慰呢。”

“你想做何事?”

陆鸿晏握住她的手掌,发觉淤泥混着血肉模糊的伤口在细微地抖。

“你相信因果报应吗?”沈令仪厉声问道。

陆鸿晏摇头笃定:“我不信。”

“我从前也不相信。”沈令仪面颊浮现嘲讽之色,将手掌抽离开他的温暖,“然而如今我却深信不疑。”

她的报应迟早会降临的。

无数亡魂嘶哑咧嘴地想要拖她进深渊,她孤身艰难地苟活于世,不若趁机潇潇洒洒地完成未竟之志。

“我们合作,将京都局势搅得天翻地覆。”

她笑眯眯地盯着陆鸿晏,语调里尽显成竹在胸。

纵然青丝湿透凌乱,沈令仪的明眸善睐依旧深深拨动陆鸿晏的心弦,他虚握的手掌暗中捏紧。

可是,阿跃,“你变得好陌生。”

沼泽地“咕噜咕噜”的冒泡声里,骤然响起一道绝望的惊呼,惹得两人立时转头望去。

遥遥可见,毒姥半个身躯沉没在沼泽里。

溶洞坍塌并未致命,她却不慎失足迈入沼泽。

毒姥疯狂挥舞着手臂拼命挣扎,然而剧烈的身躯摆动只会加速她陷落的速度。

沈令仪笑意不减:“瞧啊,那就是她的报应。”

两人小心翼翼地靠近沼泽,泛着恶臭的淤泥已然浮跃至毒姥的肩膀,腌臜的脸颊露出绝望的双眸。

毒姥亦然瞧见岸边的两人。

“你是人是鬼?”她难以置信地瞪着陆鸿晏,甚至手臂都忘记挣扎,“你不可能还活在世上!”

陆鸿晏愠色渐浓,心脏开始剧烈颤抖。

“原来如此。”他恍然大悟般反应过来,懊悔与狠毒蕴含在自嘲的笑意里,“我竟然也被你摆了一道。”

“救我,救救我!”

毒姥慌乱高呼:“你救我出来,我也有办法救你!”

“其实瓷瓶里装好的并非是心蛊。”

陆鸿晏靠近沼泽的边缘,俯身拾起旁侧粗壮的枯枝:“否则先前我不会出现那种奇特的幻觉。”

“事到如今,我也不必再隐瞒。”

毒姥的眼神死死锁定在那根枯枝上,绝望里终于发现生还的希望:“我真有办法将其引出你的体外。”

沈令仪不参与对峙,抱胸轻蔑地望着毒姥。

陆鸿晏将枯枝一头递伸至毒姥手边,近在咫尺的距离仅仅差一点儿便能够握住。

“那得先看看你的诚意。”

“我都告诉你,我全都告诉你。”

沼泽淤泥逐渐没过毒姥的肩膀,开始侵蚀着她布满颈纹的项颈:“那不是心蛊,那是双生蛊。”

顾名思义,双生蛊天生心神相通,相互吸引靠近。

两方宿主可以操控蛊虫控制对方陷入幻觉,丧失理智后的所作所为,只遵循心底恶意的执念。

“双生蛊有解法,你先救我上岸......”

胸腔被淤泥所挤压,毒姥的喘气变得更加艰难,执着地望向救命稻草似的枯枝。

然而话音未落,她却忽然瞪大眼睛。

毒姥眼睁睁地瞧着,沈令仪伸手将枯枝抛掷于远处。

她残忍地断绝了毒姥生还的希望。

“我可没答应要救你。”

沈令仪眼眸闪烁着寒光,沼泽冒泡声在此时显得格外悦耳:“何况你也算是死得其所。”

毒姥狰狞地尖叫起来,挥舞着手臂指向陆鸿晏的方向。

“你不怕我-操控双生蛊咬烂你夫君吗?”

陆鸿晏同样侧目,别有深意地望着沈令仪。

他不晓得沈令仪是否看见,双生蛊已然被鹿蹄踩碎;倘若她尚未知晓,沈令仪是否还愿意顾忌他的性命。

可沈令仪的态度依旧冰冷得渗人。

“死的又不是我,我何须考虑这么多?”

毒姥倏忽转怒为笑,尖锐的笑声崩溃而绝望。

直到她的头颅完全陷没进沼泽地时,毒姥也不忘记最后嘲讽陆鸿晏一次。

“这便是你试药失神时心心念念的阿跃,冷心冷情的模样迟早会将你也害死的。”

“我的今日,就是你的明日......”

话语散尽,毒姥彻底殒命的于沼泽地里。

逐渐阴沉的天色伴随着“咕噜咕噜”冒泡的沼泽地,将气氛渲染得恐怖而诡异。

沈令仪抱胸侧目:“双生蛊你可有解决之法?”

原来她并不知晓双生蛊的实情,可却依旧毅然决然地葬送毒姥了的性命。

陆鸿晏眸色划过凄楚。

他并不在意毒姥的性命,他只想知晓沈令仪心底是否对他有所担忧,哪怕只有一丝一毫。

答案已经显而易见。

陆鸿晏将苦涩吞咽,沙哑的嗓音撒着谎:“并未。”

“世间万物总会寻觅到破局之法。”

沈令仪神情毫无心虚之色。

她不再话下,专心带着陆鸿晏远离沼泽区域,探着旁侧径道朝群山外迈进。

“此处毒蛇丛生,趁着天色尚未完全昏沉,你我先寻好过夜容身之所。”

“阿跃,如果我死了......”陆鸿晏压抑起伏的心绪出言。

“晦气!”

沈令仪迅速出声打断他的话语,眼刀狠狠剜着他:“既然是同绳之蚂蚱,何必再说这些丧气之语?”

“可我确实没有解蛊的方法。”

陆鸿晏苦涩的谎言越来越熟练。

沈令仪停住脚步,踮脚捧住他的脸颊,语气颇为斩钉截铁。

“世间唯一能够操控双生蛊的人已经死了,你还在害怕什么呢?”

生还的毒姥也许会食言,但殒命的毒姥再无操控蛊毒的能力。

她见死不救,意图便在此。

夜色渐沉,两人暂且匿身于某处隐蔽的石壁旁,湿透的衣裳重新变干后,沈令仪止不住地打着喷嚏。

陆鸿晏的右臂被肮脏的污水浸泡过,血肉模糊的伤口看得人触目惊心,溃烂到甚至有些发黑。

沈令仪揉着眼睛,借助昏暗的月光帮他处理着伤势,黄鹿牙齿的深印清晰可见。

“指不定双生蛊随着坏肉都被咬掉了。”

陆鸿晏轻笑:“蛊虫是从腰腹咬进的。”

沈令仪忧然蹙眉,她怎么忽然忘记了,陆鸿晏腰腹还有树枝贯穿的旧伤。

“那又如何?”

她旋即佯装愠怒,蛮不讲理地出言道:“我说没事就是没事,你别整日自怨自艾地杞人忧天。”

这样的沈令仪,陌生里带着熟悉。

陆鸿晏骨节被疼痛攥得发白,残破的身躯遍布着各种各样的伤口,再硬朗的人眼眶里也不免润湿几分。

他眼角滑落的泪珠,不慎被沈令仪所捕获。

这样虚弱的陆鸿晏仿佛一触即碎。

陆鸿晏抑制不住地合上眼眸,脑袋靠在沈令仪的颈窝里,汲取着令人安心的热度。

“阿跃,我若是死在沿途,记得编造些好话向我母妃交代,让她别再为我担忧。”

沈令仪紧张得手指发抖:“又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母妃喜欢你,记得闲暇时替我好好陪她......”

陆鸿晏呼吸微弱,冷热交替的呓语从他口中发出,眼皮耷拉着轻颤,氤氲的湿气降低不了肌肤的滚烫。

他再度发热,情况甚是危急。

无力的荒芜感沉沉压在沈令仪心头,她艰难地将陆鸿晏的身躯挪动,使其脊背靠在巨石上。

沈令仪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

眼见着陆鸿晏简单包扎好的右臂渗血的趋势消止,她当机立断地转身跑向不远处的河溪。

褪下湿透的外衫,一遍一遍浸着冰冷的河水,敷在陆鸿晏的额头安抚降温。

她哼着歌谣唤醒着他的意识。

那首为徐青轩所赞颂的《淇奥》,意境就此被今夜之凄然所取代。

沈令仪不会再联想起多年前自尽的雪地,也不会再想起沼泽地生还时的怅然。

她只会记得某个危急之深夜,她哼唱着熟悉的歌谣守护着陆鸿晏,直至嗓音干涩沙哑到难以发声。

操劳的整夜,穿插的喷嚏声接二连三地响彻在寂静的夜色里。

沈令仪迈着疲惫的步伐,沉重地踏在崎岖不平的石地,将最后一次湿布盖在陆鸿晏的额头。

她甚至胡思乱想着,陆鸿晏将她腿脚治好,是否提前预料到将来会有今日之变故?

陆鸿晏是弑兄仇雠,亦是救她恩医,沈令仪在混乱的折磨里,精疲力尽地望着远处天色逐渐亮起。

身侧之人嘴唇干裂,滚烫的热度逐渐消退。

沈令仪唇角勾起欣然的笑意。

她脱力地依靠在陆鸿晏的身边,混沌的脑海里不断盘旋着同徐青轩对弈时说过的话语。

兄长说,爱与恨本就是一体。

憎恶与爱恋紧密缠绕,此乃人之常情。

她分不清,再也分不清,只能顺从本心。

沈令仪旋即释然地合上眼眸。

她欲图重回京都搅乱浑水,既是孤注一掷的疯狂作祟,亦有心底最隐蔽的情绪驱动。

其实她并未彻底变成陌生之人。

而是长期压抑着的心绪,终于毫无顾忌地彻底释放而出,刺-激着疲惫的神经,定要将过去被亏欠的夺回。

届时亲爱的兄长,你还会忍住不再现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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